中午十二点的飞机,两个多小时也就到了.
南方城市的秋天很舒服,一下飞机,程澈深吸一口气,感觉空气都湿润了。
机票是周意衡订的,程澈很幸运地没跟他坐一起,而是跟杨总挨着。
这一路上,程澈困得东倒西歪,一睁眼,脑袋正舒服地靠在杨总肩膀上。
“不好意思老师,我没流口水吧。”程澈搓搓脸。
“没,”杨总笑着说,“睡得很香,真羡慕你们年轻人,睡眠质量就是好。”
取行李的时候,杨总的大行李箱被别人拿错了,折腾半个多小时。
“您这装的是炸药么?”周意衡拉着杨总的行李箱。
“烧饼、麻花、烧鸡,还有玉米面,粗的细的都有,你师娘非要带,”杨总也很无奈,“这儿是你师娘老家,我一会还得回去看看小舅子。”
在机场等杨总小舅子把他接走,几个本科生瞬间松了口气。
毕竟头一回跟老师出门,压力还是很大的。
酒店是杨总订的,不怎么靠谱,忘记联系接驳车了,周意衡带着他们去地下车库坐出租车。
这会儿正好有空闲的,也不用等。
行李箱把后备箱塞得满满登登,大川帮婷婷放好书包,钻进车门,才发现外面还站着个程澈。
“澈,”大川说,“要不...你跟周老师坐下一辆?”
“不要,”程澈摇头,“往里挤挤,把我塞进去。”
前面司机说话了,“不行,坐满了,下一辆吧。”
后面一辆出租车很识相地滑了过来,“上车吗?”
“好,”周意衡对司机点点头,拉开车门,转头看着程澈,“走么?”
程澈原地纠结了几秒,一咬牙,“走。”
周意衡往旁边让了让。
程澈没理他,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
周意衡笑笑,坐进了后排,“四季酒店体育中心店,谢谢师傅。”
车开了出去,两人都没再说话,车里保持着和谐的安静。
程澈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师傅一个刹车,把他惊醒了。
看着前面乌泱泱的车,他忍不住叫了一声:“怎么这么堵?”
“下班高峰期。”师傅跟着前车慢慢往前挪动,心态倒是挺平和。
挪了几步,车速又降了,师傅大概是有些无聊,开始主动搭话,“你们是电影学院的?”
“不是,”程澈聊天的欲望不高,“我们像搞艺术的吗?”
“后面那位先生不像,”师傅笑笑,“不过,我看你穿得挺好看,长得也像标致,还以为你是学表演的呢。”
“您别抬举我了,”程澈被夸得挺高兴,忍不住好奇,“那您看,后面那个长得像干什么的?”
“律师?教授?”师傅想了想,“反正一看就是那种高级人才,刚才他一上来,我都觉得怪紧张的。”
周意衡笑了笑,“我这么吓人啊?”
“没,就感觉蛮严肃的,”师傅又开始往前挪车,“要不是看您脸这么好看,我都得以为您是道上混的。”
“师傅您可真能想象。”程澈笑笑。
往座椅上一靠,突然想起来万泽的话。
周意衡他爸...
他转头看了一眼周意衡。
周意衡跟他对上眼神,“嗯?”
“没什么。”程澈赶紧把头转过来。
堵了十几分钟,车终于动了,开出这条路,往旁边一转,又堵进了另一条路。
“啊。”程澈把车窗开了条缝。
旁边是个商场,一块大广告牌正对着车窗。
某某男科医院,成就健康男人。
程澈又把头转了过来。
师傅没有再找话题,车内陷入了安静。
正尴尬着,程澈手机响了。
“你们到哪儿了?”大川问。
“还一阵儿呢,这会也太堵了。”程澈扭头看向窗外,竟然还在那块广告牌旁边。
“行,那我们先办入住,”大川说,“我跟婷婷住一间,你们...”
话没说完,那边传来两个女孩的声音,大川一阵交涉后,继续说,“婷婷跟娟子住一间,我就跟老徐凑对了,你跟周老师一间,正好你俩也熟。”
“什...”程澈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老徐是谁,还想说话,那边大川已经把电话挂了。
这么快就老徐了?
还有,我怎么就跟周老师熟了?
“个重色轻友的玩意。”程澈气愤地摁灭了手机。
杨总订的酒店还挺豪华,一进门,前台小姑娘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两位先生好,请问有预订吗?”
“有。”周意衡报了杨总的名字。
“好,”小姑娘按了几下电脑键盘,“杨先生预定的一间豪华双床房?”
“对。”周意衡说。
“好的,”小姑娘接过两人的身份证,“先生稍等。”
小姑娘趴电脑前一顿操作,突然啊了一声,赶紧招呼旁边另一个员工过来。
比对一番,小姑娘突然站起来,面露歉意,“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的疏忽,双床房刚才已经没有了,这边给您换成豪华大床房,您看行么?”
“不行!”周意衡还没来得及说话,程澈就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大床房不行,不行!”
小姑娘被他这架势吓住了,赶紧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先生,那这样吧,八楼的套房还有,您看可以么,现在有情侣套房和商务套房两种,窗外都有湖景可以看,您二位是要...”
“商务!”小姑娘还没说完,程澈突然喊了一声。
小姑娘又吓了一跳,脸上的笑都显得僵硬了许多,“先生,您这边是要一间商务套房是么?”
“嗯,”周意衡点点头,“商务套房。”
“两间行么?”程澈看向周意衡,“我自己出钱,不用经费。”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商务套房也只剩一间了。”小姑娘敲了敲电脑键盘。
“行吧,”程澈咬咬牙,“一间就一间。”
“好的,您稍等。”小姑娘说。
程澈一转头,发现周意衡正对着他笑。
“你笑什么?”程澈问。
“这么讨厌我?”周意衡笑笑。
“不讨厌啊,”程澈按照小姑娘的指引,到摄像头前进行人脸验证,“没听人说么,商务套房,我们就是商务关系,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商务拼房人!”
坐着电梯到八楼,保洁阿姨在清洁走廊上的地毯,程澈拉着行李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
行李箱磕在地毯边缘,啪嗒一声,摔了。
程澈没回头,弯腰抓住箱子把手,若无其事地拎着往前走。
倒霉人设屹立不倒,已经习惯了。
想笑就笑吧,只要我不回头看你,你就伤害不了我。
提着箱子站在房间门口,等着周意衡过来刷卡的时候,程澈无比后悔自己刚才没有跟前台再要一张房卡。
滴,门开了。
程澈推开门,颇有种破门而入的感觉,进去之后就直奔床边。
床很大,比普通的大床房要宽很多。
很适合程澈这种睡觉打摆子人士。
放下行李箱,拉开旁边的门,竟然不是另一间卧室,而是个嵌入式的衣柜。
打开客厅那边的门,是个衣帽间。
打开另一个门,是洗手间。
不信邪地打开里面的玻璃门,果不其然是浴室。
啧。
“不是套房么?”程澈瞪大了眼睛。
“嗯,”周意衡把外套挂到衣帽架上,“你在找什么?”
“床啊!”程澈有些激动。
“那不是么?”周意衡指了指面前的超级大床,“一般套房都是一张大床,家庭套房才是两张床。”
“什么?”程澈震惊了。
“刚前台不是说了,只剩大床房了。”周意衡把程澈的背包放好。
“就一张床,他凭什么叫套房?”程澈依然难以相信。
“可能是空间大吧,”周意衡抬抬下巴,“设备齐全,还有衣帽间,你没住过这种套房?”
“我出门都是自己住,哪注意什么套不套的!”程澈喊了一声。
“注意文明。”周意衡笑笑。
“靠!”程澈把自己砸进了沙发里。
这套房虽然“套”得很勉强,连床都只有一张,但别的不说,沙发还是挺软的。
老妈不知道在哪里看来的,说是太软的沙发对腰不好,家里沙发都挺硬的,躺着不舒服。
晚上杨总请吃饭,打车去饭店的时候,程澈硬是挤上车,把徐凯安排跟周意衡一辆。
坐在车上都自在了很多。
这些人除了周意衡跟杨总熟悉,其他都是本科生,边吃饭边点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全程,程澈都在认真吃饭,吃到后面都撑了。
晚上打车回酒店,程澈自然跟周意衡上了一辆车。
“要说跟老师吃饭就是累,又点头又微笑的,紧张的很,好些菜都没尝出味来,”程澈咬着牙线出来,顺嘴一说,才发现旁边是周意衡,赶紧闭了嘴,“嗨,我跟你说这干嘛呀。”
“是挺累的,”周意衡笑笑,“杨总话痨,跟你一样。”
“我怎么就话痨了,您别乱扣帽子成么?”程澈拽上了外套拉链。
还没等抬头呢,对面飞过来一颗小石子,正好砸在他胸口。
“谁大晚上乱扔石头?”程澈掸掸胸口,这外套新买的,才头一回穿。
对面又扔过来一颗小石子。
程澈没好气地抬头,一个男人正看着他傻笑,头发乱成鸟窝,一看就是个醉鬼。
真是倒霉成习惯了。
程澈不想在陌生的城市跟人起冲突,裹紧外套往前走,想绕过那个醉汉。
斜前方又飞过来个东西,看个头好像是半块砖头,朝着程澈额头过来,被周意衡一巴掌扇开了。
你大爷的,老子差点毁容。
程澈攥紧拳头,回身砸在了醉汉脸上。
那醉汉大概是练过什么醉梦罗汉拳,身上力气很大,勒住程澈的腰不放,嘴里唔哩哇啦叫唤着。
“你就这么看着?”程澈朝周意衡喊。
“要帮忙吗?”周意衡脱掉外套,挂在旁边的树杈上。
“要啊!”程澈紧紧抓住醉汉的衣领。
“好。”周意衡挽起衬衫袖子,飞起一脚,踹在了醉汉侧腰上。
醉汉哼都没哼,干脆利落地原地起飞,摔在了旁边草地上,半天都没动静。
程澈蹲过去查看,“晕过去了?”
“没,”周意衡把外套挂到胳膊上,按亮了手机,“报警吧,叫他家里人来接。”
“同志,谢谢你们的配合。”年轻的小警察把他俩送到派出所门口,跟他们握了握手。
“不客气。”程澈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人精神不好,从医院跑好几天了,一直没抓到,多亏你们。”小警察笑笑。
“小事儿,”程澈跟他摆摆手,“警察叔叔再见。”
派出所外面这条小路很安静,暖黄的路灯照下来,两个人默默往前走着。
程澈往周意衡脸上一瞥,看见他嘴角还没下去,终于忍不住了,“你笑什么?”
“警察叔叔?”周意衡说。
“怎么啦?”程澈拍拍胸口,“幼儿园老师没教么,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他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
“我没上过幼儿园。”周意衡说。
“也是,像你这种小神童,是不是都跳级上学啊?”
“小时候被我妈关房间里,不让上?”周意衡笑笑。
“那你妈挺前卫,”程澈说,“小时候我要是不去幼儿园,我妈能把我绑进学校里去。”
说完这话,才觉得有些不妥,周意衡说的这个被妈妈关在房间里,似乎不是他理解的那意思。
不过,程澈脑容量不够,想不了这么深刻的问题,只能笑着打个哈哈,“反正我妈现在都还管警察叫警察叔叔,我姥也这么叫。”
“也没毛病。”周意衡抬手给他掸掉肩膀上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