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想,自己的脸现在肯定红透了,感觉呼吸都发紧,悄悄在被子里钻了个缝透气。
周意衡温热的气息吹过来的时候,好像后脖颈都麻了。
还闭眼睛了。
丢人上瘾啊。
越想越气,使劲蹬了几下腿来泄愤。
周意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了?头晕不晕?”
“你闭嘴!”程澈往后伸了根手指。
他感觉周意衡在旁边坐下了,床垫软软地陷下去一点。
“你以为我要干嘛?”周意衡笑着说。
“闭嘴闭嘴闭嘴!”程澈颇有点恼羞成怒、怕破罐破摔的意思,“给我倒杯水去,渴了!”
“好。”
周意衡站起来,程澈旁边的床垫又慢慢弹了回来。
“水来了,起来喝。”周意衡端着杯子过来。
程澈往后一指,“水,放桌上,你,去客厅。”
“好。”周意衡把水放下,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不知道点开了一个什么电影,枪声劈里啪啦挺热闹的。
程澈松了口气。
呼——
他感觉自己压着的那片被子都暖热乎了,又往旁边挪了挪,企图用被子的温度给自己降温。
平静了一会儿,才把脸从被子里抬起来,往客厅瞥一眼,看见周意衡没往这边看,才放心地坐起来,拿过杯子喝了口水。
是温水,挺舒服的,程澈一口气都喝光了。
脑袋总算清醒了一点。
“起来了?”周意衡问,眼睛盯着电视。
“啊,”程澈赶紧把杯子放下,“我,我去洗澡。”
“嗯,”周意衡说,“别着凉。”
程澈没再接话,一脑袋扎进了浴室。
在镜子面前站了五分钟,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回过神来看向镜子,发现脸上的红晕还没下去。
搓搓脸颊,热乎乎的发烫。
真是见鬼了。
不是,周意衡他什么意思?
耍人好玩吗?
“反正没有期待你干嘛,没有!”程澈赌气地脱掉了衣服。
莲蓬头旁边愣了半分钟,又转过身去,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出去拿了睡衣。
要说程澈的消化能力绝对是一流的,热水下面冲了一会儿,直洗得全身舒畅,刚才什么乱七八糟的场面马上就被抛到脑后了,攥着沐浴露开始胡乱唱歌。
这家酒店的浴室装修很合理,混响很好,程澈唱得很过瘾。
擦着头发出来,刚才的窘迫又冒头了,也没说话,老老实实吹干头发,抱着电脑坐到餐桌旁边,开始看明天比赛的资料。
程澈平日是有点神经,尤其跟周意衡呆在一起的时候,但他本质还是个学霸,认真起来挺正经的。
周意衡盘腿靠在沙发上,手上滑动着电脑屏幕里的论文,目光却忍不住被程澈吸引,看一页论文的功夫,光抬眼皮这个动作就做了五六次。
这人难得安静下来,连头发都显得异常柔软,顶灯的光洒在上面,像毛发被打理得很好的小猫。
程澈好像本来就是个偏冷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乍一看还有些疏离感,可能是跟自己在一起时老是一惊一乍的,才让自己以为他是个挺闹腾的人。
很软很好揉,这是周意衡现在的全部想法。
大概是刻意保持距离,程澈专门在餐厅看资料,两个人处在同一空间,远远地安静着。
周意衡觉得这距离刚刚好,整个房间都暖暖的。
明天日程安排很满,俩人不到十二点就上床了,程澈没有往床中间放那只抱抱熊,躺到自己那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周意衡关上灯,躺到另一边,两人隔了一个人的距离,都躺得很规矩。
过了几分钟,程澈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周意衡轻轻“嗯”了一下。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神经的。”程澈说
周意衡想了想,笑笑:“嗯。”
果然。
“嗨,神经就神经吧,”程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了睡了。”
“好,”周意衡说,“明天加油。”
“嗯。”
白天的会议倒没什么可怕的,毕竟都是大佬在发言,程澈只用听就好了,到了下午,程澈连听都听不进去,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比赛项目用了很多心血,程澈还是很在乎的,而且因为小西瓜的事,毕业任务临时加重,还想靠着这场比赛多点学分呢。
晚饭没吃太多,塞完就抱着电脑进了周意衡休息室,开始过晚上pre的流程。
顺序排在第五个,等第四个学生上去讲的时候,程澈胸口就开始狂跳,手心都有点出汗。
“紧张啊?”徐凯坐在他后排,递过来一瓶水。
“有点,”程澈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小口,“润润嗓子得了,免得一会儿上台打嗝。”
徐凯笑笑,“那我一定第一个鼓掌。”
到了他的环节,程澈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往前面走,走到会场前面上台阶的时候,已经没那么紧张了。
都是大白菜都是大白菜下面的人都是大白菜大白菜...
“大家好,我是六号程澈,来自......”
往座席里一扫,周意衡号大白菜正靠坐在椅背上,举着手机对他这边拍,嘴角微微挑起。
程澈胸口突突又跳开了,嘴瓢了一下,出来的话差点变形,还好被他及时控制住了。
介绍完引言和背景,正要进入关键建模部分的时候,身后大屏幕上的ppt却开始乱动了,一下下闪着,像抽风似的。
“不好意思,”旁边控制ppt的工作人员一脸着急,对着电脑来回操作,“电脑好像卡住了,同学麻烦您稍等一下。”
程澈等了十几秒,ppt还在乱晃,台下开始有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不是,这么大个比赛,连个靠谱电脑都没有吗?
呼——
“同学,”工作人员对他示意,“稍等一下,还没...”
“没关系,”程澈对他点点头,“既然技术手段出问题了,我们就暂时用最原始的方法吧。”
他走到讲台边上,从后面拉出一块白板,拿起马克笔试了试,写字很清晰。
“麻烦大家看这里,关于植物的...”
周意衡倒是没想到,程澈能徒手把植株结构画得这么细致,没有了ppt的助力,推导公式反而变得有意思起来,一步步列明思路,甚至讲述了反复推翻完善的过程。
他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架在鼻梁上认真听程澈讲话。
比赛颁奖过后,杨总很高兴,大手一挥,请大家去吃日料。
几个杨总的老同学也在,在日料店开了最大的包间,教授老师们一桌,小孩们一桌。
徐凯端着酒杯过来,拍了拍程澈的肩膀,“厉害啊小朋友,一等奖。”
“常规操作,”程澈跟他碰了碰杯,“叫什么小朋友,咱俩一般大吧。”
“我肯定比你大,”徐凯笑笑,抿了口酒,“高二休学两年,二十三了。”
“是吗?”程澈有些吃惊,徐凯还真看不出来比他们大,“那比我大两岁,我二十一。”
“马上三岁了,”徐凯笑笑,“下个月六号我生日。”
程澈点点头,“到时候请你吃饭。”
大川跟着插嘴,“带上我啊。”
“没问题,”徐凯很痛快,“到时候都来,我请客。”
“哎?”婷婷突然拍拍大川的大腿,“周老师是不是也下个月过生日?”
程澈摇摇头,这还真不知道。
大川不乐意了,“你咋知道人下个月生日?”
婷婷捂了捂嘴,“当时超级迷他,当然都调查清楚了,下个月,哎?”
婷婷想了一会,“不对,周老师是下下个月,谁下个月来着?”
大川拍拍程澈的肩膀,“我兄弟呗。”
“是哦,”婷婷很兴奋,程澈每年生日都过得挺盛大,一帮人吃饭唱k一条龙,怎么乱哄怎么来,“今年想怎么过,我们给你安排。”
“今年赶上中秋,”程澈往碟子里挤了点芥末,“得回去陪我家老太后,假期过后再补吧。”
“那也行,”大川搓搓手,“到时候好好给你庆祝庆祝。”
婷婷朝大川后背抽了一巴掌,“你是想自己撒个欢吧?”
大川揉着后背,“跟谁撒欢不是撒啊,是不凯哥?”
“是,”徐凯笑笑,“年轻嘛。”
身后传来个浑厚的声音,“点谁呢?说谁老呢啊?”
一群人笑嘻嘻地回过头,朝着杨总举杯,“没说您。”
大川仰着头,“您老当益壮!”
“返老还童!”徐凯吆喝。
“容颜不老!”婷婷笑着说。
“哪哪都好!”程澈跟着嚷嚷。
“这一个个的,”杨总笑得眼尾纹都多了好几条,“闹腾坏了,别光顾着嚷嚷,放开吃啊,不够再加。”
“得嘞!”
一顿饭吃到半夜十二点,一帮人又喝又聊,都弄得脸蛋红扑扑,包房里开着空调,程澈出了一身的汗。
出来饭店,晚风迎面一吹,身上那点汗都凉透了,弓着背往外走。
许莫凡的酒店离这里远,路口站了十分钟都没叫上车,杨总把几个老朋友送上各自的车,从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
“小周没喝酒,”他把钥匙扔过来,“你来开车,把小许和我都送回去。”
“您哪来的车啊?”周意衡转了转车钥匙。
“刚才借的,”杨总说,“老孟喝高了,开不了车。”
“那行,”周意衡点头,“够坐吗,都送回去得了。”
大川晃晃手机,“我打上车了,马上到,商务座正好。”
“好,”周意衡转头看向程澈,“那你跟他们回吧,我回来跟前台要张房卡就行。”
“哦。”程澈说。
“穿上。”周意衡脱了西装外套,塞到程澈怀里。
“干嘛?”程澈抓着外套,“我不冷。”
“你全身上下嘴嘴硬,”大川捏捏他肩膀,“就穿了件卫衣,都快冻得发抖了,周老师给你你就穿着呗。”
周意衡跟着杨总找车去了,程澈抱着外套,始终也没往身上穿,在车里抱了一路。
特么喷的什么香水,这么好闻。
回到酒店,累了一天了,也没安排什么活动,各自回房间躺着了。
十二点半多了,还不见周意衡回来。
程澈斜靠在床头,一动也不想动,眼皮困得直打架,脑子却清醒得很。
快眯睡着的时候,房门开了。
周意衡进门的声音很轻,程澈听见他往门口岛台上放了个袋子,然后换上拖鞋,到盥洗室洗了个手。
屋子里有动静了,程澈反而困倦起来,打个招呼的力气都没有,想阴阳怪气问一句“回来了”,话就在嘴巴,却没力气张嘴,被定住似的在床头靠着。
周意衡很轻地走过来,关掉卧室的灯,到行李箱拿上睡衣,不一会儿,浴室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水声。
伴着水声,程澈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等他再睁开眼睛,墙上的挂钟时针都快走到三了。
往旁边一摸,还是空荡荡的。
客厅亮着灯,程澈一眼就看到了周意衡。
他横靠在沙发上,两条腿一屈一直,衬衫只系了中间两颗扣子,怀里抱着电脑,金丝框眼镜挂在鼻梁上,镜片反射出屏幕的蓝光。
程澈感觉自己在做梦,或者是希望自己在做梦。
一瞬间的混乱思考,所有的一切都有那么点扑面而来的意思。
突然就爱谁谁了。
不管了。
迷糊了。
呼吸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周意衡听见动静,抬头往这边看。
几秒钟后,程澈突然朝着他扑了过来。
挥着胳膊,表情很不友好。
周意衡这几天已经习惯了程澈的抽风,无奈闭上眼睛,想着他要是发癔症没睡醒,干脆让他打几下出气算了。
眼睛还没闭严实,就惊恐地睁开了。
程澈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