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意衡院子收拾得很干净，程澈专门看了眼羊圈，两头小羊正吃着草料，见他过来，跟熟人似的，晃着脑袋还有点激动。
关泽这个不靠谱的，喂了几天羊，差点把这俩祖宗饿瘦，程澈回来看见都发愁，没办法，又悄悄牵到村口，绳子一放开，两头羊就扎进别墅羊圈里不出来了。
程澈挫挫牙，等你们养肥了再说！
“中秋不用陪家人吗？”周意衡接过纸袋，侧身让程澈进屋。
“一会儿就回去，”程澈进了屋，“要换鞋吗？”
“不用。”周意衡把纸袋放到桌子上，到冰箱给程澈拿了听饮料。
“你这是...做饭呢？”程澈看着周意衡身上的围裙，脑子有点不受控制的浮想联翩。
这围裙下面要是不穿衣服，那才是...
克制！
“嗯，”周意衡走到厨房岛台，弯腰调了调火，“中秋嘛，还是想在家吃。”
“怎么不回家？”程澈问完就有点后悔，听万泽说，周意衡他爸坐牢了，平时也没听杨总提起过这个老教授，也没见周意衡去找过他爸，大概是还没出来或者...
至于周意衡他妈妈，不是说在他小时候，就跟别人跑了吗，这会估计跟新的家人在一块，周意衡过去也不合适。
“哦，”还没等周意衡回答，程澈就赶紧找补，“我忘了，那个...好香啊，做什么好吃的呢？”
他走到厨房，掀开锅盖闻闻，番茄炖牛腩，锅里咕嘟咕嘟，是真挺香的。
“别乱动，烫着你，”周意衡把锅盖重新盖好，靠到岛台上，“我没家。”
程澈胸口猛地疼了一下。
他转过身去，摸摸洗好的大白萝卜，掀掀碗盖看一眼里面处理好的虾仁，突然有个想法，“周老师，你上我家过节去吧，我妈又弄了不少黑暗料理，你帮着去分担分担。”
“刚洗好的，别乱摸，”周意衡过来拍拍他的手背，“中秋团圆的，我过去不好，你快回家吧，比大庄都烦人。”
“有什么不好的，”程澈也不好多说，捏了颗炸好的鱼丸往嘴里送，“嗯，香！”
“馋猫，”周意衡笑着给他拿了双筷子，“吃几颗得了，我不够吃了。”
周意衡炸的鱼丸挺不错，程澈一口气塞了好几颗，嚼得两边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给，”周意衡递过来一个盒子，“回家吧，该吃晚饭了。”
“这是什么？”程澈打开盒子，“月饼啊，还挺好看。这上面是什么图案？小羊吗？是院子里那俩黑脸的？还挺像，你自己做的模具？”
周意衡点点头，嘴角带着笑意，“程澈，你说话还真是一直这样。”
程澈专心研究着月饼，“我说话什么样？”
周意衡抱着胳膊看他，笑笑，“贫了吧唧的，很可爱。”
“您这是夸人的话吗？”程澈收拾好月饼盒，“那我回去啦，周老师。”
“嗯，送你到门口。”
走到院子里，程澈还去羊圈逛了一圈，对两头小羊竖了竖中指。
开车回到家，老妈已经张罗着端菜了，老爸跟在她屁股后面，被支使得直转圈。
程澈把月饼放桌上，问正在客厅看电视的程奕，“萌萌呢？”
“回去了，”程奕摆摆手，“别在那站着，挡我看电视了。”
“萌萌知道你一大直男成天躲家里看这些甜蜜偶像剧吗？”程澈坐到沙发上，盯着电视。
“偶像剧怎么了，”程奕翘了翘腿，“好看，爱看，天天看！”
电视屏幕上，男女主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程奕翘着个二郎腿，扒了瓣橘子往嘴里送，一脸平静。
也不知道看个什么劲儿。
“吃饭啦，小奕把你腿放下去，男孩翘二郎腿不好！”老妈站餐厅吼了一声。
俩人马上从沙发上弹起来，“来啦！”
整整一桌子菜，除了阿姨做的大餐，中间还放了几个摆盘精致但看不出来成分的菜，一看就是老妈做的。
“小公主辛苦啦！中秋快乐！”程澈举起酒杯，跟老妈碰了一下。
程奕也站起来碰了碰，“中秋快乐！祝咱家公主越来越美丽！”
老妈笑得合不拢嘴，看了看老爸，“咱俩也碰一个。”
“一大把年纪了，还小公主呢，”老爸笑笑，“来，我的老公主。”
“哎哟，”程奕搓搓胳膊，“今儿禁止秀恩爱啊，关照一下单身人士的感受。”
“你又单身了？”程澈问，“萌萌呢？”
“分啦，”老妈一脸见怪不怪，“从他小学起到现在，光女朋友就往家领多少个了，你见哪个超过半年的。”
程奕给老妈夹了口菜，“我这是追求精神共鸣。”
老妈斜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发神经，哪个姑娘能跟你个神经质共鸣。”
自从成年以后，饭桌上的话题难免关于兄弟俩的感情问题，尤其是程奕，眼瞧着二十七了，老爸老妈都催他定下来。
“老万同学的女儿，上回吃饭你见过，我瞧着不错，你跟人家处处。”
老爸给老妈盛了碗汤，话锋一转，又到了程澈这里，“说到这个，老万最近又给万泽弄了块地，张罗着搞什么温泉酒店，挺像那么回事，小澈，你干脆跟他合个伙，等干出经验来，爸也给你弄块地，你要是...”
“爸，”程澈喝了口汤，“你别操这心了，我快毕业了，学校忙，没空搞这些，我也...不想搞。”
“那你想干什么？”老爸顿时提高了声音，“你那个破专业，读出来有什么出息，乡下种地去？别人弄块地建酒店搞事业，你弄块地种庄稼养鸡鸭，你让老爸的脸往哪搁？”
老爸刚才喝了不少，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态度也不怎么和蔼，程澈听着有点烦躁。
几次想开口反驳，都被程奕在桌子下面摁住手腕，安抚了下去。
老爷子脾气大，又是大过节的，跟他吵架犯不上。
程澈低头扒拉着菜，也不说话。
眼瞧着老爸说激动了，程奕给老妈使个眼色，老妈立刻心领神会，拍拍程澈肩膀，“好了，小澈，今儿忘记买点心了，你跑一趟，妈想吃刘记的桂花糕。”
“好。”程澈放下筷子，披件外套出去了。
刘记桂花糕在旧城区，开车要半个多小时，程澈开过去，买了几盒桂花糕，回来路上心情还是怎么都好不起来。
以前程澈心情不好，出去逛一圈就差不多了，他心大，一会就能把自己哄好。
这回也不知道怎么了，再加上总是猛不丁想起周意衡跟他说“我没家”时的场景，心里那股烦躁一直压不下去。
他叹口气，往前开着，一抬头，“啧，怎么来这儿了。”
王家村都亮着灯，周意衡那栋别墅也亮着灯，在家家户户的炊烟热闹里，显得有点落寞。
程澈把车停好，下来慢慢走着。
周意衡在干嘛？
一个人吃饭吗？
走到院子旁边，安安静静的，突然听到一缕口琴的声音。
程澈抬起头，看见屋顶坐着个人，微微曲起一条腿，拿着口琴安静地吹着。
吹的好像是某部纯爱动画里的主题曲，旋律淡淡的。
程澈靠在院墙边的大石头上，仰头看着屋顶上的人影，一动也不动。
一首曲子吹完，周意衡又在屋顶上坐很久，才起身回去。
等程澈回过神来，脖子都仰得酸了，他使劲揉了揉，钻回了车里。
这天儿可太冷了，院墙外边又都是植物，晚上有露水，又湿又冷的，自己得是多发神经，才在这儿站大半个小时。
回到车里，身上暖和起来，程澈抬头往别墅看，暖色调的灯光，却有说不出的孤单。
他扶着方向盘，出神地想，周老师好像是个寂寞的人啊，他一直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