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不吵了，程澈猜它大概趴在门口守株待兔。

楼里的声控灯灭了。

眼前由于不适应而陷入漆黑，彼此的喘息和身上的味道愈发清晰。

程澈被周意衡按在墙上，肩膀被他紧紧箍住。

小说里描绘的那种被霸道总裁包裹在怀里，大概就是这么个场景。

区别是程澈一点都不娇小，周意衡也不是总裁。

以防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必须要做点什么，程澈想。

“你，”程澈在黑暗里开口，“你刚才...磕我脑袋了。”

黑暗里，周意衡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程澈很没面子，“你劲儿太大了，把我往墙上一推，磕后脑勺了，现在肯定一个大包。”

周意衡还在闷着声音笑，胸口颤抖的声音让程澈忍不住攥紧了衣角。

笑屁。

“我摸摸。”周意衡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哦。”程澈低下头。

周意衡把手伸过去，在他后脑勺上摸了摸。

“有个大包吧？”程澈问。

“嗯，真起包了。”周意衡说。

“没骗人吧？”程澈问。

“没。”周意衡说。

“那...”程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程澈啊程澈，你这是在干嘛？

人家要摸摸你就低头啊，这么乖是在闹什么？

“你说，那流浪狗走了没？”程澈在黑暗里问。

“应该走了。”周意衡说。

“看着怪可怜的，怎么这么吓人，”程澈想起刚才狼狈的样子，脸上有点挂不住，“赶上体测跑一千米了。”

“这狗很乖，平时在楼下跟小孩玩，不追人也不咬人，”周意衡说，“你招他了？”

“没，”程澈搓搓耳朵，“你别离我这么近，痒。”

周意衡向后退了半步，跺跺脚，感应灯亮了，“怎么哪都痒啊。”

灯一亮，程澈感觉自己瞬间被暴露在了光下面，被黑暗遮掩的脸红没地方藏，垂着脑袋有点尴尬，“痒痒肉多不行啊，从小就这样。”

周意衡看着他泛红的脸，勾勾嘴角，没有多问。

他把单元门打开一条缝，朝外看一眼，打开了门，“走了，出来吧。”

程澈搓搓脸，跟在后面走了出来。

来到阳光下，仰着头深呼吸一次，楼道里那点暧昧消散了点。

“周老师，怎么在这儿碰见你了？”程澈才想起来问。

“我住这儿。”周意衡说。

程澈有点惊讶，“市区也有房啊？以为你天天回别墅呢。”

“别墅太远了，”阳光照得有些热，周意衡脱了外套，挂在手臂上，“平时上课都在这儿住，有空才回别墅，你来找朋友？”

周意衡知道他不住这里。

“我在这儿租了个房，”程澈指着前面那栋楼，“那栋，22楼，刚搬来。”

“不住宿舍了？”周意衡问。

“宿舍不方便，”程澈说，“想...一个人静静。”

周意衡没问他为什么想一个人静静，只说了句“有事找我”，就开车去学校了。

程澈看着摊开在床上的床单、被罩，已经沉思好几分钟了。

从小到大，程二少爷就没自己弄过这东西，好像床上用品一直都是弄好的，而且自动一星期一刷新，他甚至没看过被子芯的具体形态。

铺床单看着简单，弄起来却很有挑战性，拽住一边自信一抖，床单差点没裹身上，好容易把他以平面的形式固定在床上，光是铺平整就用了好几分钟。

最后还是没铺平整。

套被套的时候，程澈差点把自己装里头，实在是忍不了，拿出手机，准备叫个家政过来。

一看价格，再查查银行卡余额，坐床边冷静了几分钟。

虽然钱还有很多，不过他还在上学，没什么收入，就他那个消费，早晚也能用完，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还是不要浪费钱了。

“无关、紧要、的、小、事！”程澈咬着牙，在床边折腾了一身汗，终于把这被□□好了。

一个人生活的复杂远不在这些，程澈弯着腰从客厅拖地拖到卧室的时候，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租个这么大的房子，拖地都多拖好几个房间。

拖到次卧的时候，程澈急眼了，拖把一扔，瘫在了沙发上。

反正也不住次卧，门一关，眼不见为净。

第二天上午有一节课，程澈在食堂吃完饭，就去了实验室，到下午才出来。

拎着打包的饭回到租的房子，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突然觉得旁边有东西在盯着他。

程澈猛地一转头，目光下移，落在了门前的地垫上。

一只湿漉漉的小猫，琥珀色眼睛圆溜溜的，可怜巴巴盯着他，见他发现自己，抬着下巴喵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不是小狗就是小猫的？

程澈原地愣了几秒，掏出钥匙开门，一条腿跨进门，准备跨另一条腿的时候，心里一软，还是弯下腰，把小猫抱了起来。

也不知道在那个水坑里滚的，身上都湿了，程澈用了大半包面巾，才把小猫擦干净。

小猫趴在茶几上，程澈抵着下巴坐在沙发上，一猫一人，大眼瞪大眼。

养猫挺麻烦的吧，喂食、铲屎，平时得陪着玩，好像还得打各种疫苗，定期还要给猫洗澡...

小时候，程澈也想过养猫，被老妈严词拒绝了，后来，程奕往家里带过一只，因为总是在他床上拉屎，被果断送去了姥姥家。

自那以后，程澈觉得养个小动物一定很麻烦。

“猫猫啊，”程澈拿了个外卖送的小布兜，托着肚子把小猫装了进去。“哥哥不会养，哥哥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去吃香喝辣的...”

念叨一通，小猫一直安安静静的，缩在布兜里闭着眼。

程澈拎着小猫，来到了保安亭。

“大叔，您要小猫不？”程澈把小猫拿出了，托在手里给他看。

“呀，真可爱！”保安大叔眼睛都亮了，“捡的？”

程澈点点头，“我没养过，怕养不好，平时要上课也没时间，您看您能养么，或者看哪家业主想养猫的？”

“没问题，”保安大叔接过小猫，抱在怀里，“我家里老伴就养了只橘猫，啥都齐全，这只就放在保安室，正好跟我做个伴。”

把小猫托付给保安大叔，程澈还有点舍不得，走出去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竟然有一种抛弃者的感觉。

走到小区健身广场，再一回头，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嗖地缩进了草丛里。

怎么跟过来了？

程澈装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草丛里窸窸窣窣，走几步再一转身，小猫又钻进了旁边的绿化带。

没完了还。

程澈往前走几步，小猫就跟几步，他一转头，小猫就往草丛里藏，弄得程澈怪不得劲的。

还没走出健身广场，心软程澈就转过身，一把抱起了小猫。

“跟我回家可以，但是你要听话，”程澈举着小猫，严肃训话，“不准挑食，不准闹腾，不准在床上拉屎，听见没？”

小猫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乖。”程澈把小猫托在臂弯里回了家。

小猫瞧着才几个月大，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澡，程澈抱起来闻了闻，也没什么异味，想着明天去趟宠物医院，带着小猫检查一下。

打开冰箱，在一排饮品里挑了盒牛奶，坐到沙发上想看会电视，按开遥控器，滋滋一片雪花屏。

好像还要办个网。

程澈朝沙发上一靠，喝掉手里的冰牛奶，捏扁纸盒，砰地扔进了电视旁边刚买的垃圾桶里。

买了垃圾桶没买垃圾袋...

“关了灯全都一个样，空荡的房，哦寂寞的床昂昂昂...”

边朝浴室走边脱衣裳，站在莲蓬头下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哦我好想你，好想你，哦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水温正好，空间里白雾蒸腾，程澈边洗边想事情，从老爸想到程奕，想到小西瓜，想到周意衡的黑脸羊，想到学农学的意义，甚至想到了那只喜欢在程奕床上拉屎的小猫。

等关上水出来，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沉淀得差不多了。

毛巾忘买了，拿着白天穿的内搭T恤随便擦了擦，又甩了甩头发。

光溜溜站在镜子面前，程澈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他没有换洗内裤了。

程奕收拾东西匆忙，昨天程澈把行李箱翻了一遍，才在内兜里找到一条，还是上回出差放的。

加上身上穿来的那条，一共就两条。

鉴于昨天洗完澡太累，衣服塞洗衣机就睡了，程澈脱掉今天这条内裤，把它朝洗衣机一丢，两条内裤大眼瞪小眼看着他。

得了，买内裤去吧。

刚脱下来那条，程澈从洗衣机里捞出来，拿在眼前看了很久，也没勇气朝身上穿。

最后，他找出条很薄的大裤衩，套在了运动裤里面。

镜子面前照照，好像也看不出来。

大好一个男青年走在路上，一脸朝气蓬勃的，谁能看出来他里头挂着空挡呢。

小区对面这商超是连锁的，东西很齐全，不过也大，程澈推着小车走了好久，也没找到内裤在哪。

货架处一转身，屁股碰到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