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我都在猜今日小安会不会来,结果他不仅来了,还带了个姑娘。”他看着沐雯笑:“这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沐雯默了默,她有着超于寻常的敏锐:“为何要猜今日?”
裴洹“唔”了一声,好像早就猜到她要问什么,半分都不遮掩:“因为今日是秋试,”目光落于沐雯身上,他仿佛看透一切:“难道,苏七姑娘不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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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灶台前,沈香绫游刃有余地忙碌着,阿幸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
“沈喜安,”过了一会儿,他实在无事可做,无聊至极,只得跟这里唯一一只活物说话:“你今天做什么过来?我还以为你要去考那什么秋试,”他似是不解:“你不当官啦?”
油热将食材倒入锅,沈香绫缓缓道:“不当了。”
阿幸撇嘴:“每次来都带一堆书过来问洹……我哥,不知道的以为你没哥呢——沈星云不是还考了状元?当你有多上进,还不是说不做就不做,”他叨个不停:“你这个人,就是虚度光阴。”
沈香绫一面平静地翻炒着锅里的东西,阿幸提到沈清许的那句也没有让他有一点情绪反应,一面道:“阿幸,你可以说我前功尽弃,但不能说我是虚度光阴,读书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益事,便是不做官,也不会是虚度。”
阿幸对他这话嗤之以鼻:“我是没觉着有什么意义,你读了这么多书,现在文邹邹酸唧唧的,我一听你说话就难受得很,还是以前好些。”
沈香绫叹口气,不置可否,心中算着时间,他将锅里的菜肴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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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雯静默着与裴洹对视,过了一会儿:“您见过我?”
“没有,”裴洹往后一靠:“不过,久闻大名。”他笑:“今日见到,发现苏七姑娘很不一样。”
沐雯平静:“怎么不一样?”
裴洹眸光闪烁:“能跟小安牵扯上关系,就很不一样,”他声音轻,却足够让人听清:“毕竟小安这孩子,运道一向不大好。”
沐雯问:“为何这么说?”
“小安没和你说过他自己吗?”裴洹看着她,作高深莫测状:“就算他不说,很多事情,凭小文姑娘的聪慧,也该猜到了才对。”
沐雯不答这话,只道:“师父什么都不愿与我说,”她脑中回忆起往日种种,觉得可笑,沈香绫还真是把自己藏得严实,关于他的所有事情,都是她猜的,面对他,沐雯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想象力和推理能力。
裴洹了然,又道:“可是小文姑娘似乎也没展露自己,我看小安也不知苏七姑娘的真实身份吧。”
沐雯一愣,她想说沈香绫与她不一样,沈香绫没有好奇心,但是……
沐雯忽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回到最开始的问题:“那您知道师父为何今日没去秋试吗?”
裴洹歪了歪头:“我不知道,小文姑娘要是想知道,可以亲自问问他,得到答案了记得告诉我。”
沐雯皱眉:“您方才说前几日就在想师父今日会不会来,不就是知道他可能不去秋试?”
裴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听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沐雯:“……”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成功调皮了一次,裴洹心满意足,笑道:“小安不去秋试具体是什么原因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根本原因就那一个,裴洹将这句压下,接着道:“不过我知道,他既然放弃做官,就该离开了。”
“离开?”沐雯呆楞住:“离开哪里?”
“离开京城。”裴洹盯着她说。他瞳孔漆黑,盯着人时,竟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这屋子的窗是封死的,不透风,可一念之间,沐雯竟好似听见风声,时而是萧索的北风,时而又是江南的暖风,她置身其中,此时想到的,是五姐姐那句“我可以选另一条路”。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起这些。
她困在这话本中这么久,她可以选另一条路吗?
沐雯迷茫抬眼:“裴先生?”她想从这位今日才见过第一面的人口中听见答案,没来由的,她觉得他能给她。
可是裴洹却收回了目光,没有解答她的困惑,而是道:“该吃饭了。”
话音落下不过一瞬,屋门被推开。
阿幸走进来通知他们:“饭做好了。”
裴洹起身:“走吧。”
“我可太想念小安做的菜了,”到屋外的院子,露天的桌子上菜肴丰盛,裴洹先行落座,兴高采烈。
阿幸将最后一道菜拿上桌,假装自己也参与了这顿饭的制作过程。
沐雯几乎是骇异地看着这满桌令人垂涎欲滴的菜,她师父平时吃的饭都是师林送过来的,平时跟个大家闺秀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料到还有一手好厨艺。
拿起筷子,裴洹夹菜的动作快得令人心惊。
方才不是才吃了半盒紫灵糕么?怎么还能吃得下的,沐雯匪夷所思。
不过等吃了第一口,她就没心思再想这些了。
沈香绫做的菜和他的香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最后四人中最端庄的是沈香绫。
大快朵颐一顿后,裴洹放下碗筷,终于有功夫说话:“盐是盐糖是糖,咸是咸酸是酸,”他仿佛要感动到泪流满面:“这美味谁能懂?”
阿幸:“……”字字没提他,句句戳中他。有这么好吃吗?他看着自己的碗,好像是挺好吃的。不禁陷入沉思:看沈喜安做菜的步骤和他也没什么区别啊。
裴洹不过疯了一会儿,几个瞬息就恢复正常,又是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然后高人站起来,开始收拾盘子,阿幸和沈香绫都像被他惊了一下,同时起身。
“裴先生,”沈香绫阻止他:“我来吧。”
裴洹很客气:“怎么能让客人做这些……”
沈香绫无言:饭都做了你跟我说这个?
“没关系,”虽然不知道裴洹忽然抽了什么风,沈香绫还是坚持,他委婉道:“天气转凉,您若是着凉就不好了。”
这一来一回的,沐雯看看盘子,感觉再等下去就不好洗了,正想提出建议:不如一起去洗。
结果裴洹像是忽然开窍:“小安你说得对,”他对沈香绫点头:“那让阿幸去洗吧。”
问题完美解决,阿幸也出人意料地没有不满。
“师父,”沐雯喊住将随着裴洹进屋的沈香绫,等他转过头,她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沈香绫茫然地看着她:什么话要用这种像说秘密的语气,还要借一步说话。
裴洹轻飘飘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这小徒弟要跟你说话呢……不想给我听见。快去吧。”
沐雯看他一眼,总觉得这位裴先生什么都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阿幸洗完碗碟,回到屋子,走到裴洹身边。
“沈喜安跟他徒弟还没说完话呢,”他漂亮的脸蛋上尽是不解:“洹洹,你是想让他们说什么?”
裴洹看他两眼,浅笑道:“阿幸,你挺关心小安的。”
阿幸偏过头去,十分不屑:“我就随便问问。”
他就是再嘴硬裴洹也看得出来,往前他做事,阿幸从来不问原因,只会觉得不值,而这次,他居然还起了心思来问。
喜安,多好的名字。裴洹笑摇摇头,想着他这破局之法,说不定能让小安后面的日子,应了他的名字。
若能如此,也算他最后,又做了一件好事。
裴洹想着想着,又剧烈地咳起来,像是天道在惩罚他的痴心妄想。
“洹洹!”阿幸惊声,却见裴洹毫不在意,边咳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