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于夏就到处看了看,熟悉熟悉环境。
毕竟应该还是要住挺长一段时间的。
陆家是村里常见的泥巴房,屋顶用茅草盖着。中间是堂屋,堂屋两侧分别是陆相延和周氏的屋子,两个小孩跟着周氏一起住,这俩孩子再大点估计就该住不下了。
屋子左右两边的侧屋分别是厨房和杂物间,杂物间里面放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粮食。
院子里还养着三只鸡,被用竹子编成的篱笆围着。猪圈里的猪看见人过来都不抬头,哼哧哼哧地吃猪槽里面的食物。周氏出门之前应该刚喂了食。
旁边的菜地里倒是种着些菜,有些辣椒和萝卜白菜。
这个家里真的是穷的叮当响。
于夏转了一圈才发现两个小孩不见了,正好他也想看看村里什么情况,就出去找他们去了。
于夏正准备出门,却见那人放下书说要跟于夏一起去。
于夏:……
“你身体不好,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吧。”于夏表面笑嘻嘻心里骂骂咧咧地建议道。
陆相延一脸笑意地看向于夏:“阿夏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大夫也说,让我多出去走动走动。”
于夏:……谁特么关心你了?
算了,懒得管他,爱跟就跟着吧。
整个石塘村挺大的,估摸着有几十户人家,陆家离村口较远,在山脚下不远的地方。整个村子临水而建,旁边就是一条挺宽阔的河流。
于夏和陆相延在路上走着,不时就有人招呼问候。
“相延,和夫郎出来遛弯呢?”
“相延,吃了吗?”
“相延,身体怎么样了?”
陆相延倒是很自然地一一回应,反倒是于夏感觉很别扭,老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等两人走远了,一群人又开始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于夏是在河边找到两个小孩的,找到的时候两人还在哼哧哼哧地割猪草。
看着兄妹俩拿着镰刀熟练的样子,估计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于夏看得心惊胆战的,连忙拿过了两人手里的刀。
这才五六岁的年纪,都已经在帮家里做事情了,于夏像他们那么大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疯玩呢。
“去玩吧,刀可不是你们该玩的。”
“可是不割猪草的话,家里的小猪就没有吃的了。”
白青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白芷也小声地附和道:“没有吃的小猪就不会长肉,不长肉就卖不了钱。”
“我来割,你们俩去玩吧。”
说着就准备拿着镰刀去割草,陆相延也顺手从小孩手上拿过了另一把镰刀。
两个人在一边割草,两个小孩也没走,就在旁边看着。
“夏哥哥,这个镰刀应该这样握着,然后拿着草,沿着底下割。”
白芷一边说还一边弓着小身子给于夏示范。
“夏哥哥,那个草小猪不能吃。”
“夏哥哥,再往下一点割。”
“夏哥哥……”
于夏:……
真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让小孩指导他割猪草。
转头看向陆相延,发现他虽然姿势挺标准的,但是明显速度不是很快。
于夏故意笑着问道:“我怎么看你好像也不是很熟练?你以前没做过吗?”
陆相延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也是第一次割,小时候家里条件还行,我身体也不好,没割过猪草。前两年我父亲去世了,我的病也越发严重,帮不上家里什么忙。”
陆相延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摸摸两小孩的头:“所以只能辛苦白青和白芷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是这样的。”
陆相延笑道:“没关系,所以说你是我们家里的福星,你来了我的病也开始好了。大夫之前都已经让我娘给我准备后事了。”
“大哥,不辛苦的,白芷已经长大了可以帮家里做事情了,白芷还可以干很多很多的活。”
小女孩边说边忽闪着大眼睛认真的看着陆相延。
旁边的小男孩却在旁边嘟囔道:“我以后一定会挣很多的钱,那样娘、妹妹还有大哥就都不用干活了。”
听着两小孩的童言童语,于夏忍住笑意道:“那我呢,你挣钱了不给我花吗?唉,真是伤心。”
小男孩急忙补充道:“也给你花的。”
“那看在你们俩都那么乖的份上,那夏哥哥挣钱了也给你们买糖吃。”
两个小孩又开始高兴起来,好似糖已经吃上了一样。
于夏和陆相延又继续割草,割到后面越发熟练,速度也快了不少,两小孩也一起用手在拔。四个人很快割满了一背篓,陆相延想要背回去,被于夏阻止了:“就你这病弱的小身板,还是我自己来吧。”
被鄙视的陆相延:……
等割猪草的四人走后,河边洗衣服的阿叔阿婶却聊得火热朝天。
“哎,刚刚割猪草的是不是陆大家的几个孩子?”
“那可不是嘛。”
甘婶看向孙兰:“兰婶,你侄子病真好了?”
旁边正洗衣服的孙兰手一顿:“我怎么知道。”
说完又继续洗着。
其余几个人眼神交流一番,又继续八卦起来。
“我可听说了,不止他家大儿子病好了,连那傻子儿媳妇也不傻了。”
“真的假的?这傻子都傻了那么多年了,还能好了?”
“那可不,他们成亲那晚上我亲耳听到他说话了。而且明明陆家小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不知道他怎么搞的,愣是把人给整活了。陆家小子睁开眼的时候可把我吓一跳。”
说到这其中一个妇人一脸八卦:“诶,真的当着那么多人面亲上了?当时人太多了我啥都没看到。”
另一个夫郎连连摆手:“真的,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哎哟,简直没眼看。”
“啧啧,这哥儿真是了不得。”
孙兰却不屑道:“哼,伤风败俗。”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刚刚那妇人打圆场道:“不管怎么样,人总归是好了。改天咱也去算算?那个先生算得可真灵,这说好就真好了。”
“叫上我,改天咱一起去问问周氏找的哪个算命先生。”
“不过说真的,这周氏可真舍得。十五两银子呢,这得多久才能挣回来。”
甘婶边洗衣服边说:“要我说,不是谁都有陆大夫妻俩那么大的魄力的。这些年人家可没少在相延身上花钱,那十五两银子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呢。更何况这傻子儿媳妇要是还继续傻着,娶回来可是个不小的包袱。”
“就是,也不怕打了水漂。”
甘婶道:“所以说人家这是苦尽甘来,该得的。”
孙兰听到这里脸色更是不好看了,他端着洗好的衣服,转身就走了。
背过人的时候,拳头都捏紧了,心里却恶毒地想着:“是不是苦尽甘来还不一定呢,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开始倒霉了,走着瞧吧!”
剩下的几人看到孙兰走了,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陆大家那小子成亲的时候,陆二和孙兰都没去。”
甘婶一脸鄙夷道:“别说孙兰了,连那陆老太两口子都没去,这还是亲孙子呢!”
“甘婶,你知道咋还问孙兰?”
甘婶无所谓道:“我故意恶心他的,就是看不惯这一家子的做派。”
……
说到陆大家,陆母一共生了三个孩子。陆大排行老大,老二就是孙兰的丈夫,最小的妹妹早已经嫁出去了。
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陆大从小就帮着家里干活。他生的高高大大的,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可是陆大的爹娘却觉得他太老实了,没什么出息。
后面家里陆续又有了两个孩子。相比弟弟妹妹们的机灵活泼,他显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陆大就像是家里的老黄牛,一直沉默地干着家里大大小小的活。而只比他小几岁的弟弟妹妹们却被陆大爹娘如珠如宝地疼着,这不让干那不让干。就算陆二平时偷奸耍滑,也被认为是机灵的象征。
后来陆大到了娶亲的年龄,陆母也不上心,陆大的亲事被一拖再拖。
直到陆二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陆母怕影响老二娶媳妇,匆匆去偏远穷苦的地方给陆大寻摸了门亲事。
陆大和陆二明明差着四岁,可兄弟俩却是前后脚娶的媳妇。陆大娶了同样老实本分的周氏,陆二娶了孙兰。
当然这也不是因为陆老太满意周氏,只是因为彩礼便宜而已。
周氏娘家那边地处偏僻且土地贫瘠,粮食收成远远不如这边的。可偏偏那地儿孩子生得多,周氏的娘一共就生了九个。中途不幸夭折了几个,最后加上周氏一共兄弟姐妹六个。
陆大和周氏成亲之后,家里的“老黄牛”就由一头变成了两头。
夫妻俩一年到头也没个空闲的时候,可最后钱也落不到自己手里头,全在陆母手里。
就连周氏怀孕了也没说让人歇着点,最后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孩子早产了一个多月,周氏自己也伤了身体。
孙兰娘家在离石塘村不远的村子,家里兄弟好几个,她是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妹妹。
她家里人丁多,家里人也宠着她,从小就养成了骄纵的性子。但是也因为不用怎么风吹日晒的干活,孙兰从小就在一众哥儿姑娘堆里白得特别突出。
后来陆二跟着村里的同龄人到处闲逛的时候遇到了孙兰。一个油嘴滑舌会哄人,一个人群中特显眼,两人就此看对了眼。
虽然孙兰家里人不同意,但是架不住孙兰愿意,
最后陆二央求着陆母花了八两银子娶了孙兰,心疼得陆母好几天没怎么吃饭。
而陆二两口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俩人都爱挑轻松的活干,能偷懒就偷懒。
两人时不时挣点钱,也不上交,自己就花完了。陆母还给他俩圆谎,说他们俩挣得都上交了。
虽然家里二十多亩地和大大小小的家务大半都靠陆大夫妻俩操持,但是也没因此获得陆父陆母的认同。
早产的陆相延出生后身体不好,一直靠喝药维持。后来甚至有大夫断言他活不过十八岁,就算侥幸活下来了,也要一辈子跟药打交道。
刚开始给陆相延看病,陆父陆母就不太愿意。后面听大夫这么说,直接就不给钱了。他们让陆大放弃这个孩子,以后还能再生,别一直耗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陆大夫妻俩看着襁褓里奄奄一息的孩子,说什么都不忍心放弃。
但是陆母就一口咬死家里没钱了,陆大挣点钱不上交她就到处哭诉陆大不孝顺。
最后陆大被逼的没办法,主动提出了分家。
刚开始陆母还不同意,分家了家里的活谁来干?后来陆二两口子怕被陆大一家拖累,说服陆母后找来了村长和族里的老人写了分家契。
最后商定的结果是,陆父两口子跟着陆二一起生活,以后两位老人生老病死都跟陆大没有关系。所以祖屋和大部分的田地都分给了陆二,陆大一家只分了五亩薄田和一亩旱地,至于银子和粮食那是一颗也没分到。
陆大一家分出去之后,临时搭建了个茅草屋。为了给陆相延看病,周氏操劳家里和地里两头忙,还要照顾年幼的儿子。陆大干完地里的活就到处找活干挣钱。
虽然也很辛苦,但是好歹挣的钱能到自己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