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哥!于哥!你们还没睡吧?”
陆相延一开门,阿洛的大嗓门更是毫无阻隔地传入耳中。
“声音再大点,隔壁的小孩都要醒来为你喝彩。”于夏一脸无语地看向门口,“待会儿隔壁婶子骂人,你就一个人去领罪受罚吧。”
阿洛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赶忙降低音量,连连道歉:“我又给忘了。”
陆相延侧身让人进来,看着阿洛手上抱着的小罐子略带疑惑道:“你抱个罐子干什么?”
阿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了想,最后干脆上前一步,把罐子上面倒扣着的碗揭开,然后把里的东西全倒在了书桌上。
随着他的动作,罐子里的东西哗地全散落在了桌上,全是一枚枚的铜钱和零星几个散碎的银子。
于夏惊讶地看向他:“你捡钱了?”
“这是我和小满的工钱,平时吃喝你们也没管我们要钱,所以基本全攒起来了。”阿洛顿了顿,又接着,“虽然钱不多,但是也能凑个数。”
于夏挑了挑眉,戏谑地看向他:“不娶媳妇了?”
“我这不还小嘛,以后再说吧。”平时厚脸皮的人顿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也知道我们这是得罪了人,就算躲过这一遭,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有下一次。你这钱要真给我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你们。”于夏面上也不复之前的玩笑,正色看向阿洛。
“也没打算让你们还,这几个月,吃你们的,喝你们的,还给住。你和陆哥还有大娘都对我们那么好,相比这些,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呢?”像是不好意思说这种煽情的话,阿洛微微低头看着地面,声音又轻又快,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
于夏突然体会到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他转头和陆相延对视两秒,没忍住乐出了声。
于夏一边把铜板捡回陶罐,一边道:“心意我们领了,这钱还是你们自己攒好。放心好了,赔不了,这事我和你陆哥会解决的。”
阿洛惊喜地抬起头:“你们有办法了?”
于夏这时却不愿再说更多。
陆相延弯腰捡起滚落在脚边的最后两枚铜板,把陶罐塞回双眼亮晶晶的人怀里:“回去睡觉吧。”
于是阿洛怎么来的,又怎么抱着陶罐回去了。
不过一脸懵逼的阿洛,第二天又开始愁眉苦脸了。
他坐在后厨的板凳上烧着火,双手撑着下巴,一脸绝望地看着跳动的火焰:“于哥,你不是说有办法了吗?为什么李掌柜还是让我们赔钱啊?”
“今天送货的时候,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我说,给我们三天时间,要么把赔款结清了,要么用皮蛋和卤味的方子来赔。不然他们就告官去。”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旁边的人全都一副看好戏的眼神,就差把幸灾乐祸写脑门上了。”
一听这话于夏就开口道:“哟,连幸灾乐祸都知道了?看来最近识字没偷懒啊。”
“你居然还有心思说笑呢,皮蛋和卤味的方子都赔出去了,那我们卖啥啊?”
何燕低头干着活,一张脸色惨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氏垂眸沉思一会儿,再抬眼看向众人,像是下定了决心:“我这还有些积蓄,家里也还有几亩地,我明天回去把它卖了。”
“你们都别急,再怎么凑也不可能凑够这一千两的,咱家现在就没有这么多钱……”
“于哥!”
于夏话才刚说一半,小满从铺子前面急匆匆跑来。
“刚刚有人送过来的。”小满把手上的纸张递给于夏,“那人说,你姨父让他带话,说是已经安排好了人家,让燕子姐安心回家准备嫁人,……就……就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于夏接过那几张纸,上面遣词造句都文邹邹的,一看就是何老二让人代写的,越看于夏越生气。
旁边的几人认字都还不多,看着于夏半天不说话,阿洛急得团团转:“哥,这写的什么啊?”
于夏却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小满一句:“那人有说我姨父在哪吗?为什么不自己来?”居然还舍得花钱请人跑腿、写信了。
小满摇摇头:“没说,不过那人我认识。之前一直在燕春楼那边,专门给别人跑腿送东西或是打听消息的。”
于夏把纸一收,看向何燕:“燕子,你过来一下。”
被叫到的何燕低着头,跟着于夏到了后院。
“你爹打算要休了姨母。”于夏直接开门见山道。
“什么?”何燕惊愕地看向于夏,一时间声音都没控制住。
“他在信上说,考虑到对你影响不好,打算等你嫁出去再休妻。你们村上刘老四的独子还未娶妻,他已经商定好了,下个月初一是个好日子,让你们成亲。”
“休妻……,那我娘该怎么办?而且那刘老四的儿子是个痴傻的,我爹怎么能把我……”何燕到后面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了。
小姑娘就一直捂着嘴,默默掉眼泪,于夏也没出声,就在一边静静等着。
到最后,何燕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用手把眼泪擦去,眼带祈求地看向于夏:“哥,你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让我娘和爹和离,不要休妻。”
“那你自己的事情有什么想法?”
“只要爹娘能和离,我嫁给那个人也可以。”何燕吸了吸鼻子,“我爹那性子,不拿点好处,是不会让步的。算是……算是全了他对我的养育之恩吧。”
“还养育之恩?这么些年,就差没从你和姨母身上扒下层皮了。”于夏没忍住愤愤道。
于夏理了理头绪,接着道:“不过这几天你还是得回去,这事不仅得你想明白,还得姨母愿意。”
何燕点点头:“我马上收拾东西,回去劝劝我娘。”
说完小姑娘就想走,刚迈出去两步,又犹豫着转头回来:“哥,那卤味的香料就这么给我爹了,以后该怎么办?”
“这事你就别管了,你就当没和我说过这事就成。”
*
一个时辰前的燕春楼。
一个妆容艳丽的女子正依偎在何老二的怀里。
房间里轻纱幔帐掩映出昏暗暧昧的氛围,腻人的熏香味和不可描述的味道混杂着。
一道娇俏又委屈的声音从罗帐中飘出:“茹娘以为您有了新人就把旧人忘了,那么久都不来找我了。”
“净胡说,我除了你,哪还有什么新人?你这吃的哪门子醋?”何老二一边把玩着女子的手,一边笑得猥琐。
“那您这是去哪了?”
“我这不是赚钱去了吗?要不怎么养得起你这妖精?”
听到赚钱,那女子眼神微动,但很快按捺下去,假装不在意道:“那这次能多待一天吗?”
“别说一天,现在老子有钱了,想待多久待多久,看他们还敢不敢把我丢出去。”何老二语气中全是掩不住的得意。
“真的?”
“那还能有假不成?”何老二从散落的衣服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上下一掂。那女子的眼神立马被吸引了过去,伸手就想去拿。何老二见状立马收了回去。
那女子委屈地撇撇嘴:“我就看看都不行?还说心里只有茹娘来着。”
她说完又叹口气接着道:“您家里的娘子真是好福气,能得了您的心。不像茹娘如此命苦,只能每天望眼欲穿地盼着,不知多久才能见您一次。”
何老二满脸不屑:“她怎么能跟你比,一个乡野村妇,粗鄙不堪。不过是当初父母之命而已,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您现在有这么多银子了,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成?何不找个称心意的。”
这话正戳中了何老二的心窝子,他最近卖方子得了一大笔钱,又拿着这钱去赌坊,翻了小一倍。现在已经有一百多两了。
他老早就跟村里的刘老四商议好了,等把家里这妮子嫁出去,还能再拿二十两。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赚钱回去,那人老珠黄的婆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看何老二心动,那女子趁热打铁:“怎么着也得是个温柔贤惠、貌美又家世清白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您。可惜了茹娘命苦,早就不清白了。茹娘也不奢求别的,只盼着您别把我忘了就成。”
说完那女子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哭的何老二心都软了,赶忙哄道:“哪能把你忘了,我这做梦都是你,这段时间可想死我了。”
何老二说完手又不安分起来。
那女子看着何老二一脸急色的样子,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但面上丝毫不显,只是泫然欲泣地推拒道:“您就会哄我,明明前天还去找了旁人。”
何老二没成想她居然知道了,只能又去衣服堆里翻找出一只银簪子:“心里要是没你,那这是什么?我可从没送给别人过。”
那女子惊讶地接过,发现还真是银簪子,没想到这铁公鸡还真是赚钱了,居然舍得给自己买这个。
她高兴地抱着何老二的胳膊,重新依偎进他怀里。
房间里又开始响起暧昧纠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