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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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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把楼喜扑倒在地,用力掐着她的脖子。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所有人都呆在原地,只有苍云迅速地拉开弓,向守卫射了几箭。

可是,那守卫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感,依然咆哮着掐着身下的楼喜。

其他守卫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边大声呼喊着援军,一边将手中的长矛刺到发狂之人的后背上。那人的后背立刻出现了几个血窟窿,但他依然没有放开楼喜,抓着楼喜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地上砸。

听着楼喜凄厉的求救声,竺一禅焦灼地对苍云说道:“射他的眼睛啊!把他的眼睛射瞎啊!”

“我当然知道!但他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眼睛!”苍云急躁又慌张地大喊着。

竺一禅和法爱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奔向楼喜的方向,一起用力拉开那个发狂的守卫。

在守卫吼叫着抬起身的一瞬间,苍云迅疾地射出两只箭,正中他的双眼。竺一禅和法爱立刻松开手,跑到楼喜身边,拼了命地拖着她离开。

而那守卫跪在地上,疯狂地撕开自己的衣服,用力抓着脸和脖颈,一道道骇人的血痕立刻出现在皮肤上。他看起来痛苦万分,仿佛被无数蚂蚁啃咬着头颅。

突然间,他的咆哮戛然而止,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死掉了。

竺一禅和法爱松了口气,松开楼喜的胳膊,同时跌坐了下来。

那具尸体趴在地上,全身僵硬,鲜血源源不断地从鼻孔和嘴里流出。它的脸对着竺一禅的方向,眼睛依然瞪得老大,似乎在怨毒地盯着竺一禅,这让竺一禅觉得毛骨悚然,他终于理解,人们为什么称之为“厉鬼”了。

援军赶到了,迅速地用麻袋套走了尸体,然后举着兵器对准了竺一禅等人,厉声问道:“你们被它碰到了吗?受伤了吗?快说!”

竺一禅和法爱连连摇头,撸起衣袖给他们看,证明自己没有受伤。

援军望着头上流着鲜血、脖子道道红肿的楼喜,喊人抬担架过来,把她带走。

他们跟其他守卫询问了事情发生的经过,然后又把竺一禅等人检查了一遍,确定只有楼喜一人受伤后,他们才放下心,抬起楼喜,准备离开。

苍云担心地看着楼喜,大声喊着,会帮她看着商队的事情,让她放心,好好养伤。

忽然间,楼喜突然从担架上翻了下来,连滚带爬地扑倒苍云面前,苍云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

楼喜紧紧抓着苍云的胳膊,忍着伤痛拼命说道:“那个人靠近我的时候,我闻到他嘴里有股香味,就像花草快要凋谢时,那种浓郁又腐烂的味道。”

“干什么呢?”援军怒斥道,“吐贺真王子下令,任何被厉鬼所伤的人,都要被关押起来!难道你想抗令不成!”

他们粗鲁地来拖拽楼喜,苍云生气地推开他们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楼喜扶上担架,嘱咐她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楼喜被带走后,他们回到粟特人的商队,将此事告诉了他们。

粟特人惊忧不已,商队的领头被攻击,还没能回来,楼喜自己居然也被厉鬼攻击了。苍云急忙安慰他们,伤者们都很安全,得到了不错的照顾,楼喜的叔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相信楼喜也会很快好起来的。粟特人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彩香已经先回营地了,曼多舅舅还在这儿,帮着粟特人看守货物。小灵和母亲在前面忙着做生意,曼多冷着脸站在后面,极其专注盯着客人的一举一动。有他在,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苍云跟曼多说,楼喜出了事,一时半会回不来,恐怕要多来帮帮商队的忙了。曼多爽快地答应了,临走时,小灵突然叫住了他,向他抛出一个小物件。

曼多稳稳地接住了,展开掌心一瞧,是一个铜质带勾,用来扣住腰带的,造型别致,上面点缀了一颗小小的绿松石。

“既然你要来帮忙,这个就当你的工钱好了。”小灵昂着娇俏的下巴,爽快又强势地说道,“不是什么的贵重的东西,毕竟你也只能看看东西,没办法帮我们做生意。”

看着这个故作沉稳的西域小姑娘,曼多会心一笑,将带勾收好,向她表示感谢。

随后,曼多随着苍云回到了营地,大家坐在篝火旁,听着苍云跟族人讲述今天遇到的险境。

听到关于小灵的事情,曼多突然开口问道:“她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

“是呀,她和我们一样,跟着母亲生活。”苍云感叹道,“小灵的母亲挺不容易的,商队里唯一跟她有血缘的,只有小灵了,其他人都是小灵父亲的亲人,跟她没有关系。”

“是挺可怜的。”曼多喃喃自语道。

苍云继续讲着军营里的事,当说到守卫突然发狂,掐住楼喜的脖子时,纥骨氏惊恐万分,捂住嘴,忘记了呼吸。

竺一禅听着苍云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个守卫发狂的样子,他左思右想,忍不住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这个画面,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呢?”

“我也是。”苍云附和道,“总觉得,在哪里看过今天的事情。”

两人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同时想到了什么,异口同声地说道:“那头疯牛!”

之前攻击骄雾公主的那头疯牛,和今天发狂的守卫,简直一模一样。都失去了神智,疯狂攻击别人,本身也似乎在遭受着很大的痛苦。

“你们不是说,只有军营里的男子,才会变成厉鬼吗?”纥骨氏不解地问道。

“也有可能是巧合。总之,明天我们去问问那头牛的主人,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苍云转过身,准备跟竺一禅商量明天的行程,但发现竺一禅神色异常,正上上下下摸索着自己的衣服。

“你怎么了?”苍云诧异地问道。

“吐贺真王子给的令牌……”竺一禅铁青着脸说道,“不见了。”

“令牌不见了?!”苍云大惊失色,立刻冲了过去,翻动着竺一禅的衣服,“什么时候不见的?你最后一次拿出来的时候,是在哪儿?”

竺一禅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在关押厉鬼的铁笼旁,楼喜提议回去的时候,他把令牌收了起来,之后再也没有拿出过。

法爱比竺一禅更焦急,他又翻一遍竺一禅的衣服,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会不会是……我们一起去拉厉鬼的时候,令牌从衣服里掉出来了。”

苍云猛地一拍腿,赞同道:“很有可能,当时情况危急,掉了东西也不会察觉。”

三个人急匆匆地返回军营入口处,在事发地点搜刮了好多遍,但一无所获。他们又去问入口处的守卫,有没有什么人来过,捡到什么东西。

守卫摇头否认,这里可是军营重地,除了士兵将领,平常不会有人靠近,即便有人,他们肯定记忆深刻,什么人、什么时候、做了什么,都是要跟吐贺真王子汇报的。

竺一禅和法爱表情沉重,苍云急忙安慰道:“没关系,掉了就掉了,回头再跟吐贺真要一个好了。”

“苍云施主说笑了。”法爱哀愁地拉长了声音,“王子不怪罪我们就好了,怎么可能再给一个?”

竺一禅悔恨地自责道:“都怨我,我怎么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看着一向稳重冷静的竺一禅,陷入了如此激动的情绪,苍云有点担心,于是认真地向他承诺:“我会一直陪你调查厉鬼的。反正骄雾公主最近病着,我不用去她那里干活。令牌没了也没事,去不了的地方,我偷偷溜进去就好啦。”

竺一禅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那我先跟师兄一起,谢过苍云施主了。”

他们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准备回营地。这时,一个面容憔悴、穿着精致的妇人,拉着两个小孩,和他们擦肩而过,径直朝军营入口处走去。

妇人似乎在跟守卫们哀求什么,还压着两个孩子的头,迫使他们对守卫们下跪。守卫们手足无措地拉起小孩,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拼命地跟妇人解释着什么。

竺一禅等人觉得很奇怪,便走了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守卫们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对竺一禅等人说道:“这时贾狄将军的夫人,还有他们的一双儿女。贾狄将军被关押在军营中,夫人一定要进去探望,这不是为难我们吗?吐贺真王子下令,不相关的人,一个都不能进,军令如山啊!”

那位将军夫人挂着两行泪,悲戚地央求道:“我不是不相关的人啊,里面关着的,是我的丈夫啊!发狂的厉鬼多半已经死掉了,如果我和孩子不能见他最后一面,我们也干脆随着他去好了!”

“夫人、夫人!”守卫们惊慌失措地挡在她面前,“将军还活着,你放心,回去等消息就好了。”

“我怎么能放心!”将军夫人跺着脚哭闹起来,“他是在可汗帐篷里发的狂啊!这怎么得了啊?!我还是干脆死在这里算了,也不枉费我们夫妻一场!“

说罢,将军夫人伸手就去抢守卫的兵器,吓得守卫死死按住,不停地后退,两个小孩也放声大哭了起来。

竺一禅等人赶紧把她拉到一边,悄悄告诉她,他们之前见过贾狄将军,虽然将军被关着,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真、真的吗?”将军夫人又惊又喜,但瞧着这些陌生的面孔,她怀疑地问道,“你们真的见过我丈夫?这怎么可能?”

“我们是受吴提可汗之命,前来调查厉鬼之事。我这位师兄,亲手为贾狄将军把过脉,他可以告诉你将军的境况。”

法爱点点头,对将军夫人说道:“要是我说将军平安无事,想必夫人也不会信。贾狄将军神智不清,脉象紊乱,还受了不少皮外伤,但确实也没有性命危险。所有发狂的人,好像都是中毒所致,一部分人当场毙命,剩下的人,多半对这个毒有一定的抗性。有毒就有解药,只要我们尽快查出是什么毒,将军也会无碍了。”

在法爱的耐心解释下,将军夫人渐渐平静了下来,对法爱感恩戴德,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着,贾狄将军是一个多么体贴的丈夫、多么慈爱的父亲,自己和儿女都离不开他,求法爱一定要救救他。

竺一禅没有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倒是身旁的苍云,累了一天了,用手挡着嘴,悄悄打了个哈欠。

好不容易等将军夫人展现完她那美满的家庭,竺一禅认真严肃地问道:“夫人,麻烦你好好回忆下,将军发狂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情?”

将军夫人眯起眼,自言自语道:“那天晚上,将军忙完回来,陪孩子们一起吃了饭,但我们都没事,那饭菜肯定没有问题。然后,他跟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就睡下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可汗的帐篷,再也没有回来过,没什么异常的事情啊……”

线索又断了,竺一禅在心中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轻声劝说将军夫人回去等消息。

这个时候,将军的小女儿,怯生生地开口说道:“阿娘,那、那天晚上,阿爹出去过……”

大人们都惊讶地看向这个才五六岁的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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