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上了床,大小姐依旧在生气。
符宵戳了戳她的后背,她往前挪了挪,再戳戳,还挪。
符宵忍笑道:“别生气了,我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大小姐不说话。
符宵将自己打磨了一下午的玉坠挂在她脖子上。
“头抬一抬。”
声音轻柔,手将另一头的线从她枕着的下边拉过来。
叶拂知摸着挂在脖子上凉凉的东西,不禁低头看去。
好像是个观音玉坠。
看她胆小,送她辟邪的?
叶拂知更生气了!
符宵系住绳子,给她解释:“护身符只是死物,有阴气靠近就会触发防护机制,挡不了恶意攻击的阴魂几次。”
“这个玉观音我给它灌注了很多灵气,还施加了反击法阵,你只要不摘下它,任何来自阴魂的伤害,它都能帮你抵挡,直至破碎。”
加上大小姐本身养回来的阳气,孟邕若想强硬吸取她的气运,明目张胆的逆天而行,哪怕它是鬼王,也要付出不小代价。
“以后碰到鬼怪先别害怕,除了特殊的几个,别的也就只是长的丑而已,它们都不能拿你怎么样的,千万不能自己先慌了,知道吗?”
叶拂知放下手里盘着的玉观音,微转过身,敏锐的问她:“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符宵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明天可能要离开几天。”
“为什么?”
叶拂知蓦地坐起身。
“隔壁连城有人联系了我,让我帮他们解决遇到的事情,我需要去一趟。”
风止观观址就在连城,也不算说谎。
叶拂知早就知道她这么厉害,找她帮忙的人不会少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们就要分开了。
“那你要去多久啊,我陪你一起去行不行?我顺便去连城玩一圈。”
叶拂知故作轻松的笑问,然而笑容在符宵的摇头里慢慢消散。
叶拂知坐在床上,她离符宵就只有一臂之距而已,从这个距离,她可以清晰的看见符宵的双目。
这双眼睛坚定、清醒、没有留恋。
她左右不了她。
叶拂知又躺下了,许久没再说话。
就在符宵以为她要睡了,关掉夜灯的时候,另一边传来一句:“你还会回来吗?”
这句话有点耳熟。
赵斐竹离开的时候,周嘉秀也这么问过。
可是她们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赵斐竹是没有办法,明知是死路,她也必须趟。
而她……
风止观的人会怎么对她呢?
这个社会不提倡死刑,杀她肯定是不会的,顶多会关她。
符宵刚要开口,脑中灵光再次一闪。
上次被她忽略的事情她又重新抓住了,可惜现在不是处理这件事的时候。
符宵安慰大小姐道:“我是去帮别人忙,又不是去找死,怎么会不回来呢?”
叶拂知吸了吸鼻子,抹去控制不住的眼泪,转过身面对着符宵,鼓起勇气说道:“你是真的要帮别人处理问题去吗?还是……还是去躲赌债,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符宵顿住:“我……”
叶拂知细数她今晚的异常:“你以前除非必要从不出门,可是今晚不但跟我出去了,还连脸都不挡了,然后又突然说明天就要离开,送了我个防身的玉观音。这一切就是从中午我说有那个什么什么观的人找你之后,你就开始不对劲的!”
“那个什么人是不是就是来找你还赌债的,你要躲他们是不是?我之前说过的,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符宵捂住了她的嘴唇。
看着面前这双向来灵气生动的眼睛盛满了泪光,这一刻,符宵好像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是虐文女主了。
只要动了心,认准了那个人,不管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小姐都愿意毫无保留的倾注自己的感情。
这样的人如果碰见了珍惜她的人还好,若碰见了孟邕……和自己这样的……
符宵被负罪感蚕食着心脏,犹豫了很久,在叶拂知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之前,选择坦白一部分。
“其实,我之前都是骗你的,我并没有欠赌债。”
泪水从眼角滑落,叶拂知愣愣的说了句:“什么?”
“风止观是我的师门,我是偷偷下山的,所以要躲着他们,但是他们现在找到了我,所以我必须要跟他们回去一趟。”
至于下山的原因,以及她做了什么,暂时不能告诉大小姐。
虽然她的设定就是反派BOSS,在她来世界之前,一切已成定局。
但是冥界大门打开之后,引起的事端和无辜丧命的凡人都不在少数,这些血泪必须得算在她身上。
这就是反派BOSS该承担的东西。
如果把这些事告诉了大小姐,想必她就不会对她再心软了吧?
她会知道,她的悲惨命运其实都是自己这个源头带来的。
“你真的没骗我?”
叶拂知的眼泪收了回去,她凑近符宵的脸,仔细盯着她眼睛,想看她有没有说谎骗她。
符宵轻轻笑了笑,笑容里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她道:“真的没骗你,不信的话,我把地址给你,我要是不回来,你放假了就自己过来找我。”
叶拂知眼睛一亮,答应道:“那行,这样我就信你。”
第二天,送走上学的大小姐,符宵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就出门了。
马路边偶尔路过几个晨跑的人,符宵漫无目的的跟在他们后面,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
不知道走哪儿去了,身边不再是居民区,行人稀少。
宽阔的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正是上班高峰期。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小轿车从对面驶来,绕了一圈后,追上前面的符宵,停在她身边。
“师妹!”
熟悉的声音从车内传出,符宵定睛看去。
是她师兄宁裕。
符宵沉默的上了车,也不管他们要带她去哪儿。
三大王很少见老大这么束手就擒,不由好奇问道:“老大,他们要是真的把你关牢里怎么办?”
符宵平静:“牢里关的住我吗?”
三大王:“那你干嘛跟着他们走呢?最后还得逃出来,昨天就躲起来不好吗?”
符宵不说话了,看着了无生趣的模样。
三大王跟着符宵做反派任务久了,初始的情感分析机能退化,只会辅助分析任务利弊。
它或许怎么也想不到,它的老大纵横快穿世界几百年,就这么毫无征兆的铁树开花了。
而且她本人对此也是完全不知所措。
车辆行驶大半天,马不停蹄赶到了风止观。
这个将她从小养到大的师门,曾以她为豪十数年的师门,她到底是让师门丢脸了。
符宵闷不吭声爬上了山,沿路看见她的师兄弟姐妹们眼神复杂,皆目送着她走入大殿,迎接那未知的审判。
风止观观主、道士协会会长以及特殊事件安全局局长三堂会审。
符宵径直跪在了殿中央,这是她替原主跪她师父的。
观主人已年迈,他沉沉叹了口气,苍老低哑的声音只问道:“孩子,你可知错?”
“符宵知错。”
是自己干的就大大方方承认,这是反派BOSS一向的行为准则。
当然改不改是另外一回事。
会长显然不信她的表面之词,他直切主题:“一月之前的冥界大门是你破坏的吗?”
“是。”
“两月之前的邪修沟通大会是你主办的吗?”
“是。”
“三月之前的天航大厦也是你布置的邪阵,吞噬收集人的恶念?”
“是。”
会长一拍桌子,怒极起身:“好,好一个是,你还干过其他什么罪恶之事,都给我如实招来!”
符宵垂眼:“就这些了,没别的。”
会长:“……”
气笑了的会长手指颤抖的指着她:“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得我们将证据摆在你面前,你才肯一一承认是不是?”
符宵挑眉:“我只记得我干过这些,其他你们找到证据我们再谈不迟。”
大事确实只干了这三个,小事儿那可数不清啊!
如果把给那个胆大包天、胆敢用黄色调戏她的狗东西施加了术法,让他逢人张嘴就被扇巴掌的事儿也算上的话,她可能就罄竹难书了。
“你、你就这个态度,你还敢说你知错!啊?观主你看见没?前几天海城李家二子惨死是不是也是你下的手?”
会长前脚对观主告状,后脚又审问她一句。
不过天地良心,这确实不干她的事……
呃,生前惨死不干她的事,死后再惨死才是她干的,不过他自己没问清楚,这不赖她。
符宵否认:“这不是我干的。”
会长冷笑:“哼!李家我们都查探过了,残余的邪阵、符纸,还有李家人的口供,无一不指向你,不是你还能是谁?”
符宵看了眼会长拍在桌上的证据,眼睛微微瞪大。
好你个守明,居然在这儿栽赃了她一把!给我等着!
符宵认真为自己辩解:“这事儿真不关我的事,你们可以再查查,那李家还让背后的邪修帮他们吸取叶家气运呢,最后还是我帮叶家解决的。”
会长:“对啊,然后你就跟人叶家越走越近了,还哄的人家叶家大小姐奉你为救命恩人,叶家好像给了你不少报酬吧!”
符宵:“……”
她没收!她真的冤枉啊!
对于此事,符宵拒不认罪,观主和安全局局长都认为确实该查一查,毕竟她其它都认了,也不差这一件,何必抵抗呢?
最后对她的处罚结果并没有定下来,事儿她认了,他们对外就有一个交代,后续好处理。
但是交代完了,具体该拿她怎么办,没人有头绪。
以往的邪修要么抓不着,要么抓着了拼死抵抗,宁死也不肯落他们手里,总觉得只要逃走了就还有来日。
可是活人他们碍于法律不好处理,阴魂那不就撞枪口上了吗?该怎么办怎么办呗!
认真说起来,符宵还是第一个正式落网的邪修。
观主提议,先将她关押在风止观里,待和众同道商议出结果再对她处罚不迟。
但道协会长不同意,符宵本就是风止观里出去的,这地方她熟的不能再熟了,万一风止观里面谁一时心软,她逃跑了怎么办?
摸了个苹果旁听的符宵啃完一口插嘴道:“就你那监牢,没人放水我照样想跑就跑啊!”
会长:“……”
观主淡定道:“是这个理。”
局长:“……”
商量到最后,符宵还是被关在了风止观里。
她身上的物件都被没收,手机也被没收了。
只有一个空荡简陋的房间给她,房间外布置了机关阵法,另有堂主和弟子日夜看守,她插翅难逃。
三大王:“老大,我看你完全就是把自己作到了这个境地。”
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的还真是第一个见!
符宵:唉!谁说不是呢!怪她嘴贱!
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
叶拂知看着毫无回应的手机,失落感一天比一天重。
同学们都问她,她的神秘女友去哪儿了,怎么这几天都不来学校了。
叶拂知敷衍的回了几句。
又到了放学的时候,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阿楠和打扫卫生的小鬼们都不怎么出来烦扰她。
叶拂知走去了符宵的工作间,这里面存着的各种陌生古老的器具,彰显着曾有另外一个人在这里生活过。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很少能找到符宵的痕迹。
叶拂知也是此时才意识到,她真的对符宵了解的太少了。
不知道她的过去,不知道她的朋友,不知道她的偏好,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个师门风止观,还是那天晚上她才告诉她的。
她们之间的距离一直都是叶拂知在维系,符宵总是被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