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省。
黎琉好不容易放一次假，在家里猫了半天，空调呼呼吹了半天，厨房的开水咕噜噜作响，她一双杏眼满屋子转悠，无聊得紧。
她步伐有力，身姿挺拔走进房间，带上了自己的装备，背上双肩包往门口走。
黎母喊住她：“你干嘛去。”
“游泳。”
“中午吃什么？”
听到吃饭，黎琉笑眯眯说：“妈妈做的都好吃，别弄太油炸的食物就行。”
蓝天白云和微风总是比室内的人造冷气要让人舒坦——如果不是夏季过分的高温，还能更舒服。
黎琉到了小区自带的游泳池，这个泳池的规格不标准，人满为患，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适合训练的场所。
不过黎琉好不容易回家见一次妈妈，等着吃一顿饭再走，便换上了连体的竞速泳衣和装备，一跃入池。
她游了两组800米，一组计时8'45''79，一组计时8'47''79，池子不标准，做不得数，她心里有了个粗略的记录，捋了捋耳朵的水，看到周围有很多人在围观她。
一游泳爱好迷说：“呦呵，小姑娘，我看你一口气游了两组800米，你是专业的吧。”
他游了7个来回，这小姑娘已经游了16个来回。
“是啊姐姐，你游得好快，像火箭一样。”
“嘿嘿，”被夸赞了，黎琉有点不好意思，但挺高兴的，收下了众人的夸奖：“谢谢大家，哈哈。”
说罢，她又扎进水里，游了一组400米和一组200米，上了岸。
12点半，刚吃完饭，黎琉接到同在A省游泳队的好友，温唐的消息。
“独家消息，重磅消息！速速回归泳队！”
黎琉心里一虚：“怎么了，教练叫我们集合吗，咱们不是放了上午的假，下午两点开始集训吗？”
温唐神秘兮兮地说：“no，no，no，你知道我刚刚看到谁了吗？”
她搞得如此神秘，吊起了黎琉的好奇心：“谁啊。”
“江路川啊，”温唐有点崇拜地说：“他回来了，我刚吃饭时看到他了。”
说不崇拜是不可能的，竞技体育，成绩为王。
江路川此人，凭借着绝佳的天赋和技术，主项是男子100米自由泳，兼项是男子50米自由泳，14岁被金牌教练齐盛英钦点加入国家游泳队，今年世锦赛，夺得50米自由泳和100米自由泳金牌，加上其他赛事的积分，成为世锦赛mvp，去年奥运会获得一枚男子100自金牌，打破亚洲记录，以强悍的实力成为国家游泳队重点培育对象。
国家队的运动员，除却大赛、国家队集训等情况，一般会回各个省队基地训练，不过江路川一年到头参加比赛、国家队的集训，省队基地的训练，还会出国训练几个月，忙碌得很，两人也不是一个教练，和他基本打不到几次照面。
她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到点了，便乘上公交车回归基地。
一路走来，听到许多人在讨论江路川，说他的主项100米自由泳又突破了本赛季最好记录，说他哪场比赛发挥失常云云。
黎琉四处扫视，没见温唐的身影，明明说好一起训练，她发了条信息询问，盘算着自己今早没训练，需要保持水感，她换好衣服，做了一组热身，走到泳池边缘。
浅蓝色的泳池清澈见底，几个人在泳池里训练，臂展高抬，双腿打水，游进得像是水里的白鲨，洋溢着青春的奋进。
3道、6道和7道的人少，黎琉挑了会，敲定了6道。
6道的队友上了岸，瞧着要去吃饭，空无一人，很适合训练，便朝那里走去。
这不是专业的训练，只是她想游一下，找找水感。
与此同时，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毫不夸张地说，黎琉整个身躯顿了一瞬，双手捏住泳镜边缘，抬起遮住视线的泳镜，用她5.0的完美肉眼视力看了一眼：“我的妈呀。”
来人身形修长，手里拎着一个印刻了花体字母“J”的泳帽，穿着红黑交错的speedo赞助的国家队泳衣，包裹住坚实的臀腿，每块肌肉都恰到好处的完美，踩着泳池边缘的地砖，不紧不慢朝她走来。
黎琉定睛一看，此人也要占据第6泳道。
如果是其他，黎琉就换个地方，猥琐发育了，但偏生是训练，主题不是谦让。
黎琉问：“师哥是要第六道吗？“
他似乎才发现这里还站了个人，连泳镜都没摘，显得侧脸越发锋利，吐出三个字：“你也要？”
“是的，”有泳道不占非君子，黎琉扫了一眼隔壁的七道，也挺空的，和他离得更近，她笑咪咪地说：”师哥，七道也没什么人。”
此人毫不谦让：“那你去吧。”
黎琉：“……”
他瞥了一眼黎琉：“不去？”
他貌似不想再和黎琉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说：“比一场，输的走人。”
实力的确是瓜分资源的最好路径，黎琉对此没有争议，她应下：“行，但我们要不要确定一下怎么比。”
倒不是黎琉有托词，但男女运动员之间的确有一定的差距，譬如800米自由泳，女子的世界纪录是8分钟出头，男子的世界纪录比女子的快了半分钟左右。
但这不代表男运动员一定比女运动员速度快，还有项目之分，省队里的男子短距离自由泳项目或者其他项目的运动员和她比800米自由泳，就未必能胜得过她，反过来，她未必赢得了别人。
“你什么主项？”
“800米自由泳。”
他不再多问，道：“让你四十秒，上台。”
黎琉：？
不是，哥们，你真的很拽。
泳池里为数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凑在一起看热闹，竟还自动给他们让了两条道，黎琉还看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温唐向她招手。
温唐是小圆脸，大眼睛，笑起来很可爱，朝她挥手：“宝贝，加油加油加油！”
运动员之间的气场是相互影响的，也不知怎么，黎琉没由来生出紧张，舔了舔嘴角，眸子一飘，余光扫到隔壁的人。
如果没记错，他还没做热身运动，赛前做热身，能够使运动员拉伸开筋骨，更好地发挥，也能防止水下抽筋等事故的发生。
他简单做了一组热身，走上跳台，没给任何人分一丝眼神：“ok。”
黎琉撇了撇嘴，心说看她游一组无敌霹雳绝世800米惊艳所有人，特别是这个拽王。
出身自由泳的国家队金牌教练齐盛英老神在在走了进来，捕捉到哨声和一前一后入水的两个身影，精准无误对着首先入水的人摇了摇头：“你小子，不听话，让你先倒时差。”
人都入水了，注定没有人理他。
同为他的弟子，身为大师哥的赵思雨从泳池里上岸，笑道：“师弟不就是这个性子吗。”
他好奇：“和他比赛的那个师妹是谁，省队的？黎琉师妹是吧，不错啊。”
赵思雨人好，讲话又好听，大家都喜欢听他说话，温唐很和颜悦色地说：“是啊师哥，是黎琉。”
水里的世界很安静，只有自己，和隔壁的动静，她能感受到自己和他的技术差距，尽量放平心态，按照自己的节奏划水、换气以及分配体力，但到了后期，他还是影响了她的节奏，这导致她最后冲刺的体力稍显乏力。
再抬首已经是8分42秒后了，黎琉看了计时器，差距一分不多、一秒不少，竟然刚好是40秒。
这个成绩对她来说无功无过，如果不是冲刺期出了岔子，还能更快一点。
温唐兴冲冲跑过来：“宝贝，你太棒了，这个成绩很不错！”
黎琉乐呵呵说：“嘿嘿，还能更快一点。”
就在两人交流期间，黎琉听到齐盛英的发问：”感觉怎么样？“
水滴沿着他的脸下滑，他的脖颈上搭了一条白色的毛巾，无视任何人的存在，边往外走边说：“差，只拉开了四十秒，B标水准。”
齐盛英：“你先倒时差，下午我找你。”
两人渐行渐远，留温唐和黎琉面面相觑。
什么叫，只拉开四十秒？
只……
只！！！
温唐：……
黎琉：……
温唐不悦：“他什么意思啊。”
黎琉：“他觉得吊打我不够，要碾压我的意思。”
温唐：“有他这样当众进行羞辱仪式的吗！”
黎琉安慰她：”没事，输了没办法，总比背地里搞事好一点。“
温唐：“呃啊，这倒是。”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黎琉很豪气地定了一个目标：“等我有朝一日拿到更多的金牌和记录，我要狠狠羞辱他……”
她的话说不到一半，注意到温唐发虚的眼神和手势，停了话语，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怎么了这是——”
恰好和折返拿水壶的江路川来了一个直直的对视。
他摘了泳帽和泳镜，五官介于少年的青涩和成年的成熟之间，一双眼睛生得很夺目，大概是听到了她的话，眼尾上挑，显得越发锋利：“怎么不继续说了。”
“说完了。”这人把他当空气，还鄙视她的成绩，黎琉也是有点小脾气的，她磨了磨牙：“你等着吧。”
这人不怒反笑：“心态不行，节奏浮乱，痴人说梦。”
黎琉的话哽在喉咙里，他说的是事实，无法反驳，她不爽：”你有理，但凭什么一场比赛就否决我，难道你生来就是第一吗。“
此人捋了捋不长不短的离子烫卷毛，瞧着多了一分少年气，说话还是一如既往：“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黎琉从小到大就没有遇到过这么无语的事和傲慢的人，她无语：“几年之前的大赛，男子50米和100米自由泳项目，怎么不见你这颗沧海遗珠拿第一，是还在吃奶吗？”
也不是她过分关心谁，是个游泳运动员都会关注大赛。
选拔的规则较为固定，以奥运会为例，若是成绩达到奥运A标，各单项最多只能有两名成绩最好的运动员入选。如果没有人达到A标，只有B标，则最多只能派一个人参赛。
在场众人全体静默了一瞬，温唐怕这人发飙，扯了扯黎琉挂着水珠的胳膊，给她吃定心丸：“我会帮你的。”
黎琉在水里，他站在岸边，说话期间，嘴边的虎牙若隐若现，垂眼看人，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他说：“那不是8'42''13该操心的事。”
黎琉：……
他妈的。
给我等着。
真想踹他一脚啊！
黎琉的水平在省队里是佼佼者，但提到狠狠打败他，有队友觉得黎琉太夸下海口了，问：“黎琉，你知道他是谁吗？”
温唐跳出来说：“知道啊，不过怎么了嘛，我们黎琉也很厉害啊。”
黎琉挺不喜欢这句话的，畏惧是最没用的情绪，就说即将退役的泳坛队长孙思婷，统治了短距离仰泳项目长达六年的时间，也是从青涩到成熟，战胜了无数大魔王才获得国内泳坛领袖的位置，她随口搪塞：“他是光他是电他是唯一的神话可以了吧。”
他弯腰拿起漏下的水壶，直接应承了她的话：”这句说得对。“
于是扬长而去。
黎琉：……
黎琉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影，心想，和传闻里的一模一样。
果然是，傲慢至极的江路川。
过了会，她又升起艳羡憧憬。
国家队的果然不一样，那里代表了全国最顶尖的人才和最顶级科学的训练体系。
她也想进国家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