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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执手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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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毫无预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噼里啪啦砸向地面,激起茫茫水雾,不一会儿,天地就笼罩在了一片素白之中,再也分不清界限。

江曲国宫城内局势已定,各处皆被凌云国重兵把守。

大雨压住了一切声音。

在这偌大的皇城之中,有一处靠西北角的宫宇自始至终都没有遭受过战火的侵扰,那就是江曲国宠妃张姝儿的寝殿——蕊珠宫。

凌云国的将士在宫外排成了长龙,雨水顺着帽檐滑落到了他们刚毅的脸庞上,他们神情肃然,齐齐望向殿门,彷如雕塑一般岿然不动。

蕊珠宫内有些昏暗,风卷起了红色的帐幔烈烈作响。

从踏入这里起,凌云国的君主司空无庸一直处于沉默之中,只是一杯一杯地饮着张姝儿斟的酒。

司空无庸的五官深邃,却不似北方人那么粗犷,造物主用他温柔的笔触勾勒出他精致的眉眼,每一笔都那么细腻。朦胧的灯光照亮了他的侧脸,另一半湮没在了黑暗之中,却更清晰地凸显了他鼻翼的完美弧度,薄薄的唇紧抿着,显得颇为冷峻。一袭绣金雕龙流云元色大蟒袍更衬托出他的冷漠、高傲、神秘与难测。

他轻轻抬起酒杯凑向唇边,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女子,那个江曲国的宠妃,亦是令他魂牵梦绕、朝思暮想,甚至在他命悬一线时依然记挂着的,这世上唯一能读懂他心思的女子。

他特地换下了戎装,前来见她。

浅紫色轻纱下婀娜浮凸的曲线,清纯却不失妩媚,令人浮想联翩,但那沉静中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高雅气质却又让人不敢侵犯,俨然一位弱骨丰肌、绝代倾城的冷傲女子。

司空无庸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一贯冰冷的眼睛里也增添了些许暖意。

“这场雨下得可真大。”紫衣女子蓦然抬起头来,幽幽地说了一句,一双眼睛撞到司空无庸的面前。

司空无庸的心猛然像被什么尖锐的的东西刺痛了,因为他发现她的眼睛那么空洞茫然,再也不似当年初见她时的那样慧黠、无畏了。

“再大的雨也终有停的时候,婞婞。”一声轻唤中包含着他所有的温柔和宠溺,他不是个爱笑的人,却在这时微笑起来,仿佛冰雪融化。

婞婞?这真是一个久远的名字,久到她自己都快忘了,她究竟是江婞婞,还是张姝儿呢?一缕苦涩的笑意浮上紫衣女子唇角。

“大雨会洗刷掉一切杀戮与罪恶,而黎明的曙光会带来新的希望。”司空接着说,语气悠扬。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江南,却是第一次以征服者的姿态而来。一想到天下已尽在掌握,他那双早被自己遗忘的桃花眼便荡漾起了金色的迷人光芒。

“那么要恭喜国主成为这片新天地的开创者了。”女子淡淡道。

司空无庸眼里的笑意更浓了。男子的气息悄然从背后靠近,他在江婞婞的耳边低语——

“也要恭喜你,我未来的皇后……”

他一只手高擎着酒杯,另一只手抚上她纤弱的肩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女儿香,眼中满是快活的神情。

他期待着看她笑靥如花,然而,出乎意料地是——

“你还要娶我?”江婞婞的眼皮稍微抬了一下。

“当然,我要让你成为皇后,让你有无上的权力,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我要走了……”江婞婞冷冷道,似乎很疲惫。

“走?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只是不要再留在这里……”

司空无庸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决然,他的心忽然乱了——

三年了,他们三年未见了,三年来,他没有一刻放下过她。可现在她却说她要离开他了。

“婞婞,你是否在怪我?怪我当年派你前来江曲——”

“没有。”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走?”

一片沉寂。

“你爱上莫雨淅了,是不是?”司空无庸试探性地问道,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浅的嘲讽的笑意,“也难怪……他快要死了,心中记挂的可都还是你呢……刚刚他倒在血泊之中还在乞求我,‘放过姝儿——’”

司空无庸在江婞婞耳边特地加重了“姝儿”这个词。

“记挂我?你错了。”江婞婞连眉睫也没有动,语声淡淡,“从始至终,莫雨淅的心里都只有一个女人,如果不是我使计离间了他们两个,我没有半点机会成为他的宠妃,他就算对我真有什么情分,也是把对那个女人的感情寄托在我身上罢了。”

“我听说他对你很不错。”司空无庸仿佛随口一句,却细细打量着江婞婞的表情变化,见她没有任何反应,转身看向了窗外。视线落脚处正好是一座高台,江都最高之处,名唤雨花台,脸色随之一变,口气却仍是淡漠的,“听说那雨花台耗资不少,却是他特意为你修建的。”

“自从那个女人走了以后,他整日里精神萎靡,只顾寻欢作乐,哪里是为了我才劳民伤财。”她自嘲般笑了笑,却自有一种高贵冷艳的气质。

“日久生情呐,婞婞,你就敢保证没有对他动过心?”司空仍旧笑着,目光却在顷刻间变得如刀锋般冷冽,“你可是为他诞下了麟儿啊……”

果然什么也瞒不过他,还好……

“我嫁与莫雨淅为妃……”江婞婞的神色不易察觉地变了一变,转瞬便被轻笑掩饰了下去,那是一种带有凄凉意味的嘲弄的笑容,“是遂了你的愿……有了他的骨肉也是你一手铸成——”

“我几时要你嫁给他?!”司空无庸的心激荡起来,他吸了一口气,盯着江婞婞的眼睛,柔声道,“当年要你前来江曲打探消息,是无奈之举……你知道的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但我从来没有要你嫁给他——”

那绝代风华的佳人叹息了一声,缓缓道——

“无庸,你知道吗?我明知你的话是谎言,却心甘情愿为你所用。你常夸我聪慧,可是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与其他女人又有何分别?我甚至比她们还要愚蠢。”

“婞婞,你何出此言?我这一生最看重的女人就是你,只有你!”

“三年前,在举行册封大典之前,我用灵鸽传书给你,问你我的去留,可时至今日,我从未收到过你的回信……”江婞婞宛若一个面无表情的木偶在叙说,“就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原本那时我可以抽身离去,却又怕搅乱你的大计……”

“信?什么信?”司空无庸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我从未收到过什么信,我对天发誓……”

“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

“婞婞,此事我确实不知,”司空无庸在江婞婞面前蹲下,握紧了她的手,温言,“如果我看到了你的信,我怎么舍得你嫁给别人?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你平安回到凌云……”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无声滑落,紧接着便有两滴、三滴……泪水淹没了江婞婞的眼眶……泪眼朦胧中她还仔细地分辨着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容,这个男人,这个让她无数次地燃起希望,又无数次破灭希望的男人啊。她的心,她的心早已冷彻。

她无言地将手从司空无庸掌心中抽了出来。

蕊珠宫外微雨淅沥,似一段终了的乐曲余韵正敲击着满地的残红。

微弱的烛光中,四壁的字画古玩若隐若现,然而那个面容白皙,眼睛却很深的英挺男子此刻却没有风雅的心情,他僵立着,眉心里蹙起皱纹。

而在他的身前,被他挺拔的身影笼罩着的依约婉柔的女子泪如雨下。

他心乱如麻,那个女子一连串的泪珠像针尖一般狠狠刺着他的心,十多年来戎马倥偬的沙场生涯,他也从未有过一刻像今时这般心绪紊乱,不知所措。

“红袖!”司空无庸猛然想到什么似的,向室外高呼,一个女子应声而现。

“当年之事,你可知情?”司空无庸将事再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名叫红袖的宫女低着头。她容貌普通,但武艺高强,司空无庸素喜她性子沉稳,三年前特意派她跟随江婞婞前来江曲。

“奴婢……”

“红袖,你从来不在我跟前撒谎的。”司空的声音很轻,无形中却有一种压迫感,叫身前的女子喘不过气来。

“请国主赦免红袖的死罪。”红袖跪倒在地,“当年,当年是红袖怕姑娘扰乱了大局,私自截下她写给您的书信……”

“竟然是你!”江婞婞难以置信。

“红袖,你怎可如此胆大妄为?”司空无庸气极。

“求国主饶命……”

“你死一百次也不够!滚出去听候发落!”

红袖立即消失殿外。

“婞婞,”司空无庸俯下身,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为紫衣女子擦拭泪痕。

“现在真相已经大白……”司空话音顿住,不再说下去。

“是真是假都罢,我心意已决……”江婞婞缓缓阖上了眼,“你放我走吧……”

话语卡在了司空无庸的喉咙深处,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从内室忽然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江婞婞慌忙起身,走向内室。

司空无庸跟了过去,只见江婞婞微微躬身抱起了摇篮中的婴孩。

“宝宝不哭,宝宝乖,娘在这儿呢……”她用脸紧紧贴着孩子满是泪光的小脸蛋,轻声哄着。

孩子不再哭闹,江婞婞的脸上泛起慈爱的笑容,那一刹那间她整个人仿佛被一层光晕笼罩着,显得更为柔美。

司空无庸一瞬失神,他想,以后和婞婞有了孩子,她也会是这样吧……但也只是一瞬,他的笑容转瞬冻结成冰——这不是他和婞婞的孩子。

“婞婞,你还说你心里没有莫雨淅?他的孩子你不是照料得很好吗?”司空无庸微微冷笑。

“可这也是我的孩子!”江婞婞掷地有声,“我是他的母亲,照顾好他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早已身为人父,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还不懂吗?”

只有她可以这么跟他说话,司空也不气恼,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睛。

“婞婞,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司空的目光逼视着江婞婞如水的眼睛,“你知道的,我向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你……你要杀了他?!”江婞婞的脸色一变,却忽然冷笑起来,“好啊,好啊,堂堂的天下之主,居然连一个襁褓中的婴孩也不放过!说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

“史书本来就是胜利者书写的,有谁会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婴孩打抱不平呢?”司空无庸的眉宇间淡漠无情,“你忘了,我以前教过你的……”

这么多年了,这个男人一点也没变,一样的冷酷无情。

江婞婞怀抱着孩子,身子却忍不住颤抖,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但她仍保持镇定,注视着司空无庸冷如冰雪的眼睛,一字字道——

“那么你连我一起杀了吧……”

看她如此决绝,司空无庸话锋一转。

“留着这孩子的一条命也不是不可以——你留下来——我放他一条生路……”

只要她留下来,他就会放过她和莫雨淅的孩子。

江婞婞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司空会愿意放过莫雨淅的血脉,任何霸主都不会容许敌对势力有一丝丝萌动、生长、反扑的机会,司空会冒这个险么?她真的有这么重要么?为了把她留在身边,真的可以容忍么?不过不管他这话的真假,莫雨淅真正的血脉早就已经被她送出宫了。

“你何苦一定要我留下来?”思绪回转,江婞婞叹了一口气。

司空无庸的目光变得恍惚和久远。

在过往的时光里,他是那么的孤独,只有她能轻而易举打破他在周身设下的重重防线,一步一步抵达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可是那时大业未成,南楚、青濛、江曲割据南方,北方的冰域曾经强盛到能与凌云分庭抗礼,还有内部权斗,这一切的一切都叫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而在一切已成定局的今时,他只想贪杯一次,放纵一回,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

默然良久,司空无庸出乎意料地从背后抱住了江婞婞,头斜靠在江婞婞柔软的青丝上,摩挲着,脸上浮起解脱的松弛的微笑,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像一个杀伐决断的君王,眼里闪着灼热的期待的光芒。

“婞婞,因为我爱你,我想要去爱你。”

整个身体被环抱住,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漫入耳膜,江婞婞的心动了一动。

这真是她听过的这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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