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保安】拦路，后有【屠夫】步步紧逼。

人群像张皇无措的小鸡仔，挤在于秋台的羽翼下瑟瑟发抖。

后者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拔出那把通体蓝白的长剑挡在身前，反而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把捆仙索，放在手心，绕过虎口在手上缠了两圈，做握鞭状。

长鞭横扫，在空中划出一道狠厉的弧线，带着灵力的绳索抽到厉鬼身上，荡开周身森森鬼气，钻心的疼。

疼归疼，却并不能对它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在于秋台密集如雨点的攻势下，【保安】和【屠夫】仍旧缓慢的朝人群逼进。

有人慌了，扯着他的袖子，惊声尖叫：“小伙子！你那把剑呢？快拿出来吧！”

于秋台垂眸压下心底的烦躁，冷声道：“我会解决。”

“那你倒是解决啊！”

那人还是扯着他不放手，一米八几的壮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是宁乾在的话，怕是又要跳着脚骂他不要脸。

于秋台的耐心被彻底磨灭，他毫不客气的把袖子从那人手里抽出来，眉眼凛冽，剜了他一眼。

“我说过了，我会解决。”

他声音很平淡，却莫名有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于秋台脚下的瓷砖寸寸碎裂，他纵身一跃，立在货架顶层上。

白衣染血，青丝飘逸，冷若冰霜，艳若桃李。

有种说不出的妖冶。

失去了捆仙索的阻碍，厉鬼靠近人群的速度越来越快。

挤在货架下的人群疯了一样哭喊起来，伸长了手臂想去够站在货架上的于秋台。

他充耳不闻，只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黄符，手指一捻，成了厚厚的一沓，于秋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符箓吸了精血，黄纸面上的朱砂愈发猩红。

没有灵力，他只能靠血脉之力来催动父亲绘制的五雷符。

世间万物自由平衡，不损灵力，便耗命数。

于秋台将符箓朝空中一洒，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狂风大作，隐隐有奔雷炸响，符箓在空中整齐有序的围着于秋台飞速旋转。

风声猎猎，乌黑的发丝随风扬起，他指尖微凉，手腕如皓月，撩开挡在眼前的碎发，好似春风拂过杨柳枝。

“去。”

于秋台薄唇轻启，吐出话语却带着森然杀机。

霎时间，两条黄龙裹挟威严雷霆冲直下，狂暴的闷雷炸响，像是把天都一并炸破了。

白得刺眼的雷光裹挟住狭小的走廊，人群在短暂的失明后再次睁开眼，两只厉鬼早已被天雷劈成一滩灰烬，和地面上的废墟融为一体。

天雷只劈邪祟，不伤凡人。

人群沉默了一瞬，随后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神仙显灵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福大命大！”

“……”

于秋台被他们这群人吵得头疼，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他揉着额角，从货架上跳下来，脸色苍白，哑着嗓子厉声呵斥。

“别动。”

于秋台才给他们露了一手，他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人再敢上前来拉他的袖子。

他自顾自朝前走去，眼神从始至终没有偏移分毫，但在路过人群时还是反手朝他们打出一道禳灾符。

“它们随时会恢复过来，我已经对这条走廊下了禁制，邪魔鬼怪不得入内。”

“老实呆在这，保你无虞。”

不是阵眼的厉鬼就是这点麻烦，不管用雷霆手段杀多少遍都能再活过来，耗也把人耗死了。

想着，他捡起方才落在地上的捆仙索，甩了甩绳身沾上的灰，大步离开。

三只厉鬼已去其二，【收银员】却不知所踪。

于秋台眉头轻蹙，按捺住心口莫名的失重感。

不论如何，先把剩下的人全部抓到这条走廊里来，再慢慢去找【收银员】也不迟。

他定了定神，握着捆仙索离开了。

*

脚边的猪头被炸得焦黑，面部几乎已经完全碳化，皮肤开裂，隐隐渗着血。

其实猪头人的脑袋除了花色，其他都大同小异，宁乾之所以认定这是小花猪，是因为那小花猪的头比其他猪头人的都要小上一圈。

宁乾被皮开肉绽的猪头吓得魂不附体，应激了，一脚把小花猪的头踹出老远。

晦气啊！

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抱着手臂搓个不停。

结果用力过猛，指尖戳进衣袖上被火星子燎穿的洞里，衣服刺啦一声，裂了个更大的缝。

宁乾一愣，赶紧伸长了脖子去看。

自己刚刚明明被爆炸的余波撞在地上滑行了好几米，但只是衣服破损的厉害，人没什么事。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伤口好像很久没疼了。

宁乾撩开衣服一看，之前手臂和腹部的伤口都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浅淡的白痕。

怎么回事？

跟于秋台呆久了，身上沾了仙气，变得冰肌玉骨百毒不侵啦？

不对，应该是皮糙肉厚。

……好像也不对。

大火劈里啪啦的烧着，火星子的爆裂声把宁乾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再次回头看了眼被大火吞噬的，正要离开，角落处却突然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宁乾脚步一顿，朝着那处看去——

滚到墙角的猪头被火焰包裹着，它的下颌断掉了，大张着嘴，舌苔上放着一把金灿灿的黄铜钥匙。

钥匙？

他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冲过去，不顾飞溅到身上的火星子，从掏出小花猪嘴里的黄铜钥匙，趁火势没有蔓延过来，抓着钥匙飞速离开了。

火光冲天，染红了半边云霞。

猪头人大多聚集在屠宰场里，屠宰场失火，剩下的着急忙慌的灭火，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宁乾一路畅通无阻，摸进那栋精致小灰楼的院子里。

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低头查看一路紧握的钥匙。

想起这钥匙是从小花猪嘴里掏出来的，宁乾就一阵恶心。

没办法，该看还是得看。

手心攥着的黄铜钥匙带着刺骨的寒意，带着阴恻恻的血腥气，和于秋台给的匕首完全不一样。

钥匙上还刻着三个大写字母——FLX

FLX？

方莲心？

他几乎顷刻想起了那份印在入职申请书上的名字。

文德屠宰场的老板，方莲心。

但宁乾也没忘，野猪男说过，这座屠宰场的老板姓赵。

不得其解。

宁乾是个行动派，想不通的问题就不去想了。

反正桥到船头自然直。

他拍拍衣兜里的匕首给自己壮胆。

去楼上看一眼，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这老板也真是个人物，屠宰场都要被烧完了，还能不动如山。

厉害。

说干就干，他围着小楼绕了一圈，顺利找到了大门，本以为开门要费些功夫，谁知道这门根本没锁。

小楼一共两层，第一层是客厅，虽然空无一人，沙发电视等家电却一应俱全，冒着热气的饭菜摆在餐桌上，玄关处还散着大小各异的两双鞋。

东边橘红的火光从窗户洒进屋子里，到有几分日暮黄昏归家的温馨感。

宁乾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却找到了一筐玩具和几件扔在垃圾桶里的小衣服。

这家有小孩？

他看着这家随便摆放的刀具，兀自喃喃：不像啊，刚刚在鞋柜里也没翻出小孩的鞋子啊。

想到一半，宁乾又伸长脖子去看餐桌上的菜。

清一色重油重辣重荤腥。

难道是女主人怀孕了？

把客厅翻了个七七八八，宁乾对这家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转头，朝着二楼走去。

*

二楼陈设比一楼简单得多，一条笔直的走廊，三扇紧闭的房门。

其中两扇在走廊的左侧，另一扇在走廊的尽头，坐北朝南。

他正犹豫着要推开哪扇房门，半空中却响起一道嘶哑的男声，男声带着戏谑的笑意，说。

【宁乾，恭喜你，你还差最后一步，就能正式入职文德屠宰场】

宁乾握着匕首，闻言撇撇嘴，心中不满。

什么叫还差最后一步就能正式入职？之前在逗他玩吗？

他其实挺怕鬼的，但比起鬼，他更讨厌被人耍。

再加上刚刚炸了个妖怪窝，宁乾胆子莫名大了起来。

【我们来玩个游戏】

【在这三扇门中选一扇推开，如果我在门后，就算你通过最后一关】

【温馨提示，我在书房，另外，你只有一次机会】

【你不会想知道失败的后果的】

桀桀怪笑回荡在走廊里，老板的心情似乎非常好，语气无比愉悦。

【限时30s，现在——计时开始！】

宁乾挑挑眉，单手插兜，直直朝着走廊尽头那扇门走去。

他握住门把手，用力往下一摁——

门没开。

宁乾一惊，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老板依旧在愉快的倒计时。

【10、9、8……】

宁乾反应极快，立马掏出那把黄铜钥匙，插进门锁一扭。

【3、2……】

咔哒一声，门开了。

宁乾松了口气，握住颤抖的手腕。

书房采光不能差，这间房坐南朝北，光照是三间房里最好的一间。

至于钥匙……他只是觉得，这把钥匙既然给了他，就不可能什么用都没有。

他不算聪明，但胜在会动脑子，也敢赌。

站在书房正中央的中年男人转过身，他背着手，眯起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毒：“恭喜你年轻人，你已经正式成为文德屠宰场的一员了。”

宁乾没想到，这座屠宰场人和猪的位置完全颠倒过来，老板居然看起来还挺正常，至少是个人。

“现在，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生产人皮钞票，或者……去来客超市，成为一名【导购】。”

他长得很和善，说出的话却让宁乾不寒而栗。

“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