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戚如尘的计划里，他要拿到修罗界的先天灵宝，必须要见到灵宝曾经的主人，也就是现在的玄云魔尊。

只戚如尘一个人，当然不是修罗界一方尊主的对手，但剑阁的人要带走崔雾雨，必然会和玄云魔尊起矛盾，等剑阁和玄云魔尊两败俱伤，他就很好行事了。同时，戚如尘将巫山神仪借给了乔红药，玄云魔尊只要召见她，他就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听起来有点卑鄙，但戚如尘修神道，尊奉的是万物为尘之道，并不会在意自己所使用的手段。

乔红药修为被封印，暂时没办法出去，戚如尘便让她待在房间里，趁巡逻的守卫不注意，轻轻打开门，闪身出了房间。

身为魔界中一方尊主，玄云魔尊的排场自然很大，就像眼前这座巍峨的洞府，虽然守卫不像仙门中那样多，但其中布满了阵法，稍不注意就会迷失在此。

戚如尘打探了一番，根据来往侍从和客人的闲话，这次的宴会要开整整七天七夜之久。这倒是个好消息，这么长的时间，剑阁的人不愁找不到崔雾雨。

但玄云尊主本身却没有在宴席上现身，按照计划，还是要等他召见这些美人。

戚如尘返回那间用来安置珍宝的侧殿，乔红药百无聊赖地待在屋子里，见到戚如尘回来，她连忙打起精神问道：“外面如何？有什么发现吗？”

戚如尘又不是去找崔雾雨的，当然没什么乔红药想要的线索，不过现在剑阁众人想必全都在找她，还有一个修为已经到了化神期的司扶光，只要玄云魔尊没有杀了她，就不会找不到人。

“我想他不过多久就会召见你们了。”戚如尘也在旁边坐了下来，一直以来，这件事虽然出了一些意外，但大体走向还是在他的控制中，只是有一件事，他没有推算出来，也一直没想明白。

“你知道，玄云魔尊为什么会喜欢美人吗？”

乔红药对此当然也没什么头绪，她茫然道：“我也不认识这位魔尊，怎么会知道呢？”

说到这里，她像想起什么一样问：“虽说魔修在仙道不受待见，但我们剑阁和修罗界一向没什么恩怨，这位魔尊为什么要带走崔师姐？”

“你知道玄云魔尊的本名是什么吗？”戚如尘反问。

“什么？”乔红药顺着他的意思问道。

戚如尘抬手，在室内设下一道禁制，而后才回答：“他叫崔雨。”

“……嗯？”乔红药一愣，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他和崔雾雨师姐是什么关系？”

“你没有听说过崔雨的名字吗？”戚如尘转眼看着她，“你不妨再好好想想。”

乔红药筑基不到百余年，资历也并不是很深，但在剑阁这一代大部分弟子中，也算是比较年长的。她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道：

“崔雨……莫非他是崔燕珺前辈的弟弟？”

戚如尘点了点头。

“……这，”乔红药一时失语，“可是……等等、那崔师姐和他是什么关系？！”

戚如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想明白了吗？你们剑阁和他可是有血海深仇啊。”

乔红药身为剑阁弟子，自然不喜欢这样的说法。但关于崔雨和崔燕珺的事，她虽然入门早，也了解的非常少，于是并没有反驳，而是谦逊道：“还请戚殿主赐教。”

戚如尘说：“我知道的情况，都是根据推演之法算出来的，真正的情况，要等我见到崔雨才能知晓。但当年崔氏一门声称崔雨堕入魔道，妄图弑亲犯上，将当时的掌令人崔雨剔除仙骨，废尽修为，封印到了魔界，也就是现在的修罗界。”

这件事乔红药是听过的，她不解道：“可是，这和剑阁有什么关系？”

“如今他已经成为一方魔尊，不去向崔氏复仇，找我们峰主做什么？”

戚如尘看了她一眼，仿佛在嘲笑她愚笨：“崔雨身为崔氏的掌令人，之所以能这么轻易地就被人辖制，是因为他当时将自己所执掌的引凤天回，借给了你们的先阁主，钟泽情。”

“……”

乔红药更吃惊了。她的确没听说过这件事，但钟泽情的夫人就是崔氏的大小姐，崔燕珺，也就是崔雨的姐姐。

如果戚如尘所说的是真的，那崔雨或许是看在崔燕珺的面子上，才答应了钟阁主。

关于钟阁主和崔氏的事情，在剑阁也算是秘辛，乔红药不好妄议先辈，但此时话都说到这里，她也只好问道：“你的意思是，崔雨被夺走仙骨，打入魔界，这事也和钟阁主有关？”

她不好说是钟泽情设计了崔雨，只好比较委婉地询问。

戚如尘看出她心中所想，只是一笑，这笑容倒不知是嘲讽还是觉得有趣：“若不是有关，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你们的崔雾雨峰主，便是钟崔二人的亲生女儿。”

乔红药情不自禁地一抖，一瞬间感觉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她顿了顿，又警惕地看向戚如尘：“戚殿主，你和我说这么多干什么？”

戚如尘并不在意她是怎么想的，而是重新坐回椅子上，向后一靠，神情有些费解地喃喃道：“崔雨被赶到魔界，从一个废人，变成现在的一方魔尊，其中艰难，恐怕难为外人知晓。”

“你说，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美人？”

乔红药不答，心里却想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来找崔峰主，此行怕是比想象中要艰难许多。戚如尘既然知道这些，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两人各怀鬼胎，自有盘算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戚如尘立即撤下禁制，重新捏了个隐身诀，向外看去，就见那魔人侍从打开门，依旧是垂着眼睛，瓮声瓮气地对乔红药说道：“尊主要见你们。”

他说的你们，自然是指这里被关着的其他美人。

戚如尘想也不想，抬手间司命出现在他掌中，一道流光飞向那个魔人侍从的额角，对方还来不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他有些嫌弃地走到那侍从面前，将他的斗篷扯下来，往身上一披，又用兜帽遮住了脸。他的隐匿术不是很好，需要借助此物，才能更好地收敛气息。

做完这些后，戚如尘看向乔红药：“走吧。”

乔红药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跟上了他。

两人混迹在外面那些美人当中，一起被带往玄云魔尊的寝殿。

此行一共有十几人，由于扮成的是魔人侍从，戚如尘跟在了最后面，他扫了一眼，这十几人都是各地魔修，或是玄云魔尊的手下搜集来的美人，其中有一大半倒是男子。

莫非崔雨更喜欢男人？

戚如尘百无聊赖地推测着，这行队伍倒是很安静，那些被带来的美人也没有一人开口。在这样的寂静中，他们穿过交错的小径，被带到了另一间有些昏暗的宫殿中。

殿内燃着香，但灯光却很幽暗，守门人戴着一张面具，看了他们一眼后，就将人放了进去。

戚如尘听到旁边一起来的侍从小声打探道：“尊主在里面吗？”

守门人嘶哑地“嗯”了一声。

侍从们对视一眼，仿佛有些心照不宣，不过戚如尘看不懂他们的眼神，只是趁两边没注意，也一闪身跟了进去。

比起在玄云道中见到的其他奢侈华丽的宫殿，这里却非常冷寂。四壁空空荡荡，唯有烛台上闪烁着幽微的光芒，照亮了空气中袅娜的青烟。那香气也很冷，使殿内更弥漫着一股刺入骨髓的寒意。

除了隐在暗处的戚如尘，这间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这十几个美人，因为是送来给魔尊的，大都穿着轻薄的纱衣，有人已经受不住地抱住了手臂。

戚如尘只看了那些人一眼，视线就移动到了脚下。

虽然烛光非常幽暗，但他依旧看清楚了，镶嵌在地面的白玉砖上，似乎镂刻着某种图腾，因为年深日久，那图纹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不，不对。

戚如尘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离开了图腾所在的位置。

下一刻，殿内阴冷的气息如有实质的流动起来。大殿内侧的门打开，烛火照耀下，一道黑色的影子从那处，远远地投射在了地面上。

殿中等待的所有人，全都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去。站在那里的，是一个披着黑袍的青年，面色苍白，嘴唇鲜红，一双凤眼，本应让人觉得神采飞扬，但其中却是一片死寂。

他看也不看殿中的美人一眼，只是像在做什么司空见惯的事一样，轻轻抬起手，朝面前虚空一握。

地面上镌刻着的血红色图腾霎时亮起，光芒流转，顷刻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困阵。

戚如尘当然也看清楚了，这是一个吸取生机来反哺阵眼的幽冥之阵，崔雨所站立的位置，就是阵眼。

他耳边顿时响起声声哀鸣。站在阵法中的人，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有人情不自禁地跪坐在地上，转瞬间便现出不支之态。

这里面有不少人都是魔修找来的凡人，自然没法抵抗这样的阵法。

那黑袍青年这才抬起眼，神情漠然地扫视着阵中那些男男女女的脸，像是在寻找什么。

不等他看向戚如尘所在的位置，乔红药已经将那颗恢复修为的解药吞下。她是仙门大宗出身，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只片刻间，便从阵法中一跃而出，挥剑杀到了崔雨眼前。

只是一刹那，戚如尘已经看明白了，乔红药不是他的对手。

这样的变故下，崔雨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存在，语调阴沉道：“原来还有一只小虫子。”

他没有先出手对付戚如尘，而是选择迎上了乔红药的剑锋，想来是觉得他的修为不够看，不足以让他当成对手。

乔红药的兵器是一柄软剑，因为是骤然出手，她的剑锋是从一侧斜斜地刺过去，想要出其不意地突袭。

崔雨身为玄云魔尊，修为自然在她之上，这一剑最终还是没有刺中。对方反手朝她抓来，竟是要徒手夺取她的兵器。

乔红药连忙侧身，在半空中扭转了角度，堪堪避过这一抓。这一下险而又险，她来不及思考，回首又是一剑刺过去。

这个角度，她的视线刚好正对着那间暗室，这一刻，乔红药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到了墙上的那幅画上。

而崔雨已经到了她的眼前。

戚如尘现在倒是不好袖手旁观了。刚好，崔雨正对着乔红药的脸，一刹那露出了心神恍惚的神情，想必是巫山神仪的魅惑之力发动了，即使在两人修为的差距之下，他只动摇了短暂的一瞬。

但只是这一瞬，已经足够了。他将巫山神仪交给乔红药，也正是为了这一瞬。

戚如尘祭出司命，法杖遥遥一指，一点光芒落在了崔雨的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