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裴立言一把抱起怀里的杨雀华，唤来一旁的裴松，“帮我照料好她。”

看着裴松从自己手中接过杨雀 华，他就要脱去外袍和鞋袜。

裴立言知晓这水中必有古怪，特别是那些奇异的透明鱼类，连龙寿玉这个养蛊高手都栽了，若是为救人就叫手下下水送死，未免也太伪善懦弱，所以他决定自己下水去救龙寿玉。

“属下在沿海待了多年，论水性我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好的，请让我去救他。”不料这时裴风却主动请了命，不待裴立言反应，裴风说完请命的话便跳入了河中。

重新抱着怀中昏迷的杨雀华，裴立言只好对着水中的裴风叮嘱道：“阿风，小心些，你还得陪我安全地回京中。”

裴风听到这话，停下了扑腾的手，转头朝裴立言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着裴风的背影，裴立言摇头叹了口气，不禁伸手捏了捏怀里少女的脸，“这洞中本就阴冷无比，你还下水救人，女子若是受冻，往后落下病根不堪设想。”

不过她似乎总是如此，一遇上什么事便自己冲在前方，从不想着依靠他人，特别是自己。

却说众人都以为这鱼便是害那龙寿玉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但裴风在碰到这些透明鱼时却发现他们不过是在咬那龙寿玉身上的银饰，似乎对他这个人没什么兴趣。

而那些“血水”也并非真正的血水，龙寿玉身上没有任何一个创口，那些血水似乎是从他身上的银手镯为中心点流出的。

明白了这些围绕龙寿玉身边的鱼并无危险，裴风游到他的身后，抱起他的脖子，便抓住他往岸边游。

裴松见状根本站不住，也跳了下来帮助快到岸边的兄长一起救龙寿玉上岸。

将龙寿玉救上岸，裴风立即按上了他的胸口，一整套急救措施下来，这龙寿玉终于吐出了呛进身体里的河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见龙寿玉醒来，裴立言立即按了下杨雀华手掌心内侧的穴位，让她也从昏迷中醒来看看自己担心的人。

“阿玉！”她喃喃出声，睁开眼，自己却被人抱在怀中，眼前那天青色的外袍，让她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还未等她开口，那人却抢先开口说道：“你刚刚要死要活救的人，活了醒了。”

说完，裴立言放下怀里的杨雀华，为她指了指不远处地上的龙寿玉。

“多谢！”杨雀华惊喜地往前小跑了一段路，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她回头看着裴立言说道：“阿言，感谢你的相助。”

裴立言听着“阿言”二字，真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自己又是送东西又是套近乎才换来的称呼，而后又被无情收回换成了冷冰冰的“裴公子”，现下只是帮她救了那龙寿玉，居然又“失而复得”了。

可惜我们喜上眉梢的杨姑娘却并不知道他千回万转的小心思，她看见友人“大难不死”后冲向了龙寿玉身边。

刚醒过来的龙寿玉，眼神放空，似乎刚从另一个世界中醒来，并不认得他周围的这些人，但就在杨雀华靠近后，他却仿佛被拉回了这人间，魂魄回归，神魂归位。

摸了摸龙寿玉苍白的脸，杨雀华一手拉起他，示意他起身，不料却被龙寿玉紧紧握住了手，顺势将她紧紧锁在了怀中。

轻轻锤了锤龙寿玉的胸口，杨雀华问道：“阿玉，你怎么了？”

抱着怀中的少女，龙寿玉回忆中刚刚梦境中少女掉入天坑中流尽血液而死的惨烈场景，不禁将她抱得更紧，“真好，阿雀，你还在，你要好好的。”

杨雀华本想推开肩头的人，却不想一阵热意滴落在肩上的布料，她惊讶地发现，阿玉居然哭了。

也许是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吧，她心软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别怕，我们沿着这儿走，就能走出这洞了。”

如今在杨雀华口中又从“裴公子”变成了“阿言”，裴立言不想再忍让，他有些吃味地开口提醒道：“阿雀，小心你的衣衫湿了。”

龙寿玉闻言，看向杨雀华身前被自己蹭湿的地方，立马放开了她，随即看了裴立言一眼，这眼神很是复杂，却没有了往常的敌意。

站起身，龙寿玉运用起内力烘干了身上已经湿透的衣物，对着裴立言的方向开口说道：“事态紧急，我长话短说，这个洞里有迷雾，那雾很是奇怪，能迷惑人的心智，让人陷入幻境。”

说完，他看向杨雀华，补充道：“我便是入了那幻境，才掉入了这河中。”

想着刚刚入目的骇人血色，杨雀华不免开口问道：“方才你身边那血红的一片……”

拍了拍杨雀华的手，龙寿玉笑了笑：“放心，我身边的那也不是血，那是我身上的蛊在保护我。”

裴立言追问道：“龙少主，这迷雾还有多久来？捂住口鼻是否有用？”

“一被雾笼罩，我也捂住了口鼻，但并没有什么用。”思考了片刻，龙寿玉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就在众人商量对策间，这迷雾已从身后悄然弥漫。

最先发现的是站在最边缘的一个侍卫，他立刻高喊出声“迷雾来了！”，而后朝前狂奔。

听到呼喊声，众人立刻沿着阴河狂奔，想要逃离身后紧追不舍的迷雾。

就在这迷雾即将吞没众人时，杨雀华突然看见河岸旁的石壁有一处凹陷进去的通道，扯了扯身边裴立言的袖子，她大声说道：“这么跑下去一定会被追上的，去里面避一避。”

裴立言也知道，若是在这河边入了幻境，很有可能会因为幻境掉入河中溺死，于是他同意了杨雀华的提议，立刻下令众人往通道里逃。

幸好，杨雀华赌对了，众人一路沿着通道逃跑，狭窄的石道越来宽，渐渐进入了一处很大的空地。

命人让人用石头堵住通道入口，等了片刻也不见迷雾袭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狂奔后松懈下来的杨雀华直接蹲在了地上，裴立言看见后，担心她这样会引起腹痛和腿抽筋，立刻走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将她提了起来。

“你并未修习内家功夫，如此狂奔后不可原地休息，再走上片刻后再休息也不迟。”抓着杨雀华的手，看着她疑惑又疲惫的眼神，裴立言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来意。

“谢谢阿言的提醒。”顺从地由着裴立言牵着自己站起身，杨雀华却发现自己脚下似乎踩住了什么东西。

跟着裴立言走了几圈后，她回忆着刚刚脚下的图案，她看着对面虽然臭脸但还是隐忍着没有发作的龙寿玉，开口喊来他：“阿玉快来，我有事问你！”

龙寿玉有些阴郁的眼神因着杨雀华这一呼喊立刻被点亮，他小跑过来，问道：“阿雀你找我什么事？”

“我叫你过来，是想问，你们苗疆祭祀时跳舞么？”杨雀华想了想刚刚看到的那些印记，好似一种祭祀时的舞蹈，可是她却一下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的祭祀舞。

“不跳啊，你们毕兹卡祭祀的时候才跳茅古斯、摆手舞吧！”龙寿玉挑了挑眉，有些遗憾杨雀华叫他过来竟是问这个。

“对啊！”杨雀华一拍手，她不怎么会跳摆手舞，所以刚刚竟没反应过来，那几个状似小人跳舞的动作，不就是摆手舞中“撒谷种”“种包谷”“踩秧子”这几个动作么？

“阿言，我知道那面具在那了，你快找几个人按照……”杨雀华正对着裴立言说话，却不想她还未说完却晕了过去。

裴立言见状急忙接住了她，可自己的眼前也渐渐模糊了起来，下一刻也失去了意识。

原来这迷雾还是追了过来，众人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只剩龙寿玉似乎免疫了这迷雾，意识仍清醒着。

接住要倒下的两人，龙寿玉让他们依靠着石壁安然睡着。

再看了看那些携带刀剑的侍卫们，龙寿玉害怕他们陷入幻境后，他又一个个收缴了众人的兵器，将它们堆在一起，以防众人陷入昏迷后伤人。

安排好这一切后，龙寿玉又折返抱起杨雀华，观察起杨雀华的状态。

只见杨雀华皱起眉，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杨雀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周遭景象瞬间模糊，待一切再度清晰，她竟又回到了前世，只是这一次，她仿若灵魂出窍，眼前一切不再是透过自己的双眸去感知。

百蛊楼中，满身鲜血的裴立言正被翠蝶包围着，只是这一次并没有人来救他，吐出口中的鲜血，他倒在了原地。

围攻他的黑衣人这次并没有被他斩于剑下，在他倒下后，那黑衣人潜逃之前，还泄愤地在他的脸上划上了数道伤痕。

裴国公的独子，圣上视为亲子的世子，因为蛊毒死在了苗疆部族的百蛊楼中，死状还分外凄惨。

圣上立刻下令，将当日百蛊楼中的所有人都收监押运至京城问斩，苗疆大乱，首领竟吐血而亡。

龙寿玉临危受命成为新的首领，却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他死在一场箭雨中，乱箭穿心而亡。

杨雀华冲向龙寿玉，双手抚上他睁开的眼睛，却穿了过去，下一瞬，她又被推向另一个地方。

这次她漂浮在冲天楼外，隔着窗子她看见了彭翠微。

他似乎在抵抗着什么人，捂着胸口的箭，他用尽所有力气启动了一个机关，“轰”的一声，整座大楼向地下沉去，他也因此从窗口掉出。

“翠微！”几乎是出于身体本能，她急忙朝着他飞去，就在她触碰到彭翠微衣袍的刹那，整个世界如碎纸般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