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了,徐初檀体恤闻朝醉着酒还要强撑着与厚脸皮的父兄下棋,便向李氏提出告辞。
李氏让人先将徐淮与徐清晏送回去,而后随着女儿女婿一道出门。
徐初檀一边搀扶着走路有些虚浮的闻朝,一边扭头与李氏说话。
“你爹和你大哥也真是的,合起伙来欺负女婿一个老实人!”李氏虽然默许父子俩给闻朝一个下马威,但是该做的表面活还是得做,省得让闻朝心里不舒服。
“岳父他们并未欺负女婿……”闻朝虽然脑子晕,却不忘上道地替岳父与妻兄开脱。
李氏失笑,“那爷俩什么臭德行我还不清楚吗?下回你们过来,我一定好好看住他们!”
徐初檀眉开眼笑,“反正离得也近,那我每七日回来一次!”
“随你喜欢!反正家里也没几个人怪冷清的,你俩有时间就多来坐坐,为家里添点人气!”李氏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徐初檀的肚子上。
李氏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徐初檀都懂,她有些难为情道:“娘,我还不急这个!”
“嗯,不急。”闻朝搭腔。
“你俩开心就好,反正我也管不着。”
徐初檀狡黠一笑,“那您去催催哥哥的事吧!哥哥这么大岁数了也没定下亲事,说出去怪丢人的!”
徐初檀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李氏了,李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得了吧,你大哥跟你一副德行,非天上的仙女不要!”
不知不觉间,三人也到了大门口,威宁侯府的马车已然停在阶下等着。
李氏就此止步,“时辰不早了,檀儿早些带女婿回去歇息。”
闻朝朝着李氏行过礼后才与一步三回头的徐初檀上了马车,待夫妻二人坐稳,马车夫便扯起缰绳,驱使马儿前行。
李氏站在门外目送女儿女婿离去,直到马车消失在巷道尽头,她才转身回府。
……
马车内,醉意上头的闻朝脑袋后仰,靠在软垫上合目歇息。
没人陪着说话,徐初檀无聊地左摸摸右看看,最后转过身,戳了戳闻朝的腰,戳没两下,闻朝便抓住了她的手。
“檀娘,别闹……”闻朝无奈地睁开眼睛。
徐初檀探身过去,抱住闻朝的窄腰,与他依偎在一起。
“我父兄的棋艺当真高超?”
闻朝低下头,对上徐初檀乌润的眼眸,她的眼眸实在明亮乌润,闻朝盯着看了两秒,胳膊慢慢绕过徐初檀的腰,最后向上挪动,宽大的手掌覆盖在徐初檀的眼睛上。
“你做什么呀!”徐初檀连忙伸手去掰闻朝的手,可她的力气撼动不了闻朝半点。
只听闻朝叹息一声,道:“不敢不输,”
徐初檀噗嗤一笑,“你看着跟块冰疙瘩似的,没曾想这么懂人情世故!”
“嗯。”
“那你何时松开我?”
“不急。”
徐初檀嘴一撇,手在闻朝的腰上用力一掐,闻朝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郎君,你学坏了哦!”被蒙着眼的徐初檀冷哼一声,“还不束手就擒!”
到了这个地步,闻朝只好缴械投降束手就擒。
徐初檀正要开口再催一句,带着浓烈酒气的吻便将她半张着的唇封上了,她一怔,来不及设防,闻朝便已然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徐初檀动也不敢动,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闻朝松开了她,两双动情的眼眸相对,一团杂乱的吐息交织,
闻朝用拇指轻轻揩去徐初檀唇上的润泽,那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一样。
“亲就亲,遮什么眼睛……”徐初檀用力拍开闻朝的手,气鼓鼓地抱胸转向另一篇。
方才闻朝对上徐初檀那双清澈漂亮得杏眼时,心中便有意动,后来几经挑衅,一切收敛的欢喜提前溃散。
闻朝知道是自己的错,于是他强行将人抱了回来,圈在身边。
“檀娘……”
徐初檀不理他。
闻朝凑了过去,在她耳边又喊了一声,“檀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这死鬼!”脸红如霞的徐初檀猛然转过身,扑进闻朝的怀里,到底是破功了。
怀里的人儿笑得一颤一颤的,闻朝不禁跟着嘴角上扬。
……
威宁侯府并未有共同用膳的规矩,傍晚时分,小两口回到威宁侯府,直奔檀苑。
此时檀苑厨房上空炊烟袅袅,预示着晚膳即将在不久后上桌。
想着闻朝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徐初檀便拉着闻朝回房更衣准备歇息。
闻朝跟在后头,若无其事地随手关上了房门。
“你今日喝了这么多酒,肠胃不知受不受得了,你且先睡着,我让人熬些养胃茶……”徐初檀走上前去,亲自替闻朝脱去外袍,“如若身子不舒服了,随时喊我!”
徐初檀刚将闻朝的衣袍挂在钩子上,腰上忽受一力,一番天旋地转,徐初檀已然躺在了床上。
“郎君!这青天白日的不许做坏事!”徐初檀。、伸手推他。
闻朝的耐心已经在路上用光了,他皱着眉,三下两下剥去了那些碍事的布料。
一推一搡之间,徐初檀倒也半推半就随着他去了。
——
畅快过后,闻朝替徐初檀擦洗一番方才肯好好休息,酒劲上头,闻朝很快便睡着了,一直到次日早晨方才醒来。
睡了个好觉的徐初檀辰时之前便起了身,纵然腰酸背痛,但一想起那一叠小山一般的账本,她还是一鼓作气地下了床。
梳洗、更衣、打扮,一环接一环做下来,竟然也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一日之计在于晨,徐初檀草草喝了几口粥后,便命翠露丹霜将账本抬到书房去。
未出阁之前,徐初檀有时会帮着李氏看一些简单的账本,李氏看账本时总是喜欢泡上一壶花茶再点上一支香,好似再这样闲适的环境中做事,速度能够快一些。
徐初檀照着母亲那样让人布置了一下书房,当她坐在案后,面对着小山一样的账本,心中莫名骄傲。
她随手取了一本账本来,翻开阅读,右手时不时拨弄着李氏赠与她的玉珠算盘。
静谧的书房内只有玉珠碰撞的泠泠声响与书页翻动的声音,徐初檀学着李氏看账的样子,一连看了小半本。
“吱呀……”
有人推门而入。
徐初檀抬起头,只见闻朝端着一壶茶走近,她猜想那壶茶定是他代翠露丹霜送进来的。
“辛苦了。”闻朝将茶水放在案上后,方才拉了把椅子,在桌子侧边坐下。
“你昨日被父亲和大哥灌了这么多酒,现在可会觉得难受?”徐初檀关切问道。
“一切都好。”闻朝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账本算盘,再看看徐初檀揉肩捶脖子的动作,便知道坐在这儿看账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如若累了就歇会儿,不必勉强自己。”
徐初檀笑着往后一样,舒舒服服地靠在缝了软垫的椅背上抻了个懒腰,“正巧看了半天眼睛酸!”
今日徐初檀不再穿红色的新装,而是选择了一条鹅黄色的大袖,浓密的秀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发髻上簪着一支偏凤金钗,一抹阳光透过纱帘缝隙落在她的洁白无瑕的脸上,连带着那支金钗也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一刻徐初檀就好像来人间走走瞧瞧的仙女。
“今日带你去明安妆楼拜访林掌柜吧!”
其实徐初檀早就坐不住了,既然闻朝先开了这个口,她也就不矜持了,“既然是母亲的心腹,那我得带点见面礼过去!”
“好。”从前林掌柜也照顾过闻朝一段时日,闻朝也将她当成长辈一般敬重。
——
明安妆楼旧称天香楼,曾是皇家私产,专售仅供朝廷命妇、王侯女眷使用的金贵胭脂、首饰、衣物,后来明安长公主下嫁威宁侯,顺安帝将天香楼赐予明安长公主,并亲自将之更名明安妆楼。
明安妆楼坐落于京城最繁华的地带,且独占一栋三层小楼。
因为明安妆楼仅接待侯爵高官家的贵妇,所以明安妆楼要么挤满了结伴而来的贵妇,要么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徐初檀与闻朝来时,明安妆楼内只有三两散客。
在二人大婚的时候,明安妆楼曾派人去威宁侯府上送过贺礼,是以明安妆楼里负责接待的娘子一眼便认出了二人。
“不知世子世子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那人撇下身边的客人,阔步上前与夫妻二人行礼。
后头那几位贵妇闻言,亦是前来问安交好。
“今日我们是来找林掌柜的。”徐初檀头一回以威宁侯世子妃的身份出门,难免紧张,为了防止露馅,她硬是挤出一抹端庄的笑。
“世子世子妃与我一道来吧!”
贵妇们见闻朝与徐初檀要离开,连忙行礼恭送。
夫妻俩随着那名接待客人的娘子一路走上了明安妆楼的第三层。
这第三层不似前两层那般展示各式各样的首饰、妆品,放眼望去,这第三层如同厅堂,成套的桌椅摆放于正中,周遭空地上有不少被精心养护的盆栽,再细看桌上的茶具、香炉等精致贵重的小物,徐初檀便知道这个“林掌柜”是个讲究的人。
“林姑姑,世子爷与世子妃过来了!”那娘子朝偏厅走去,与内里的林掌柜通报。
听闻闻朝与徐初檀过来了,在偏厅中假寐的林净池当即睁开双眼,匆忙下地外出去迎。
“老奴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今年已经六十余岁的林净池满头华发,腰背有些许佝偻。
见林净池要行大礼,闻朝与徐初檀连忙一左一右上前将她拦住。
“您莫要行如此大礼!”
“长公主是老奴的主子,世子爷与世子妃自然也是老奴的主子……”林净池仔细打量着身边那仙女一般漂亮得姑娘,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世子妃有徐皇后年轻时的风采,想必也是个极好的人!”
到底是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被人夸了一句,心里的开心那是藏不了一点儿。
三人入座,方才引着夫妻二人上来的那娘子送来了刚烧好的茶水,替三人各倒了一杯后便安静退下了。
“世子已经将长公主留下的产业都交给世子妃了吧?”林净池心底已经猜到闻朝今日带徐初檀过来的目的。
“是,平素我在御前当差忙,这些东西还是得交给檀娘来料理。”
林净池慈祥地看着端坐在一边的徐初檀,夸赞道:“国舅家的千金素有知书达理、貌若天仙的美名在外,想必料理产业也算是小事一桩。”
徐初檀有些羞赧,“那都是胡乱传的……这是我头回接手这么大的事情,现在还有些不习惯呢!”
林净池,“以世子妃的聪慧,多接触一段时日一定能得心应手的。”
“往后若碰到不会的东西,还得过来叨扰您呢!”
徐初檀的眼神澄澈明亮,能叫涉世已深的人一眼见着底,林净池打心底相信徐初檀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便主动端起茶杯,“往后世子妃尽管来找老奴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