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渡现在大脑一片发懵。

怎么忽然就……脱离控制了？

“傻愣着干什么，救你徒弟啊！”长离剑灵在识海里大喊一声把他唤回神，远处无名剑已经快要逼近燕长依所在的位置，死死拦在它面前，额头冷汗直冒。

燕渡神色一凛，已经被急性子的长离剑带了过去。

两把灵剑顿时缠打在一起，燕渡眼疾手快地抓住陆峥肩膀把他从其中带离，少年还有些喘，对上他目光的瞬间立刻垂下手，试图把那一片血色藏进衣袖里。

“为师不是瞎子，”燕渡又气又好笑，朝他摊开手，“伤成什么样子了，给我瞧瞧。”

陆峥摇摇头，还在顾左右而言他：“师尊不去帮一下长离剑么？”

“它用不上我费心，”燕渡并不担心这在凤凰一族传承了数千年的神器的实力，“倒是你，才筑基期就敢这么折腾，不知道喊我么？”

“师尊不是在与师伯商谈要事，弟子怎么敢擅自打扰，”陆峥低垂下眼，轻声道，“何况无名剑是与弟子结的契，它的异动也是弟子的责任，又怎么能让师尊为难。”

“陆峥，你再说这些胡话为师要揍你了。”时间紧迫，燕渡懒得跟他废话，没好气地斜他一眼之后直接把少年的手从衣袖里拽出来。

血还在滴，已经染透了袖口一片，掌心数道伤痕交错，深深浅浅。

燕渡瞧着直吸气，从空间戒指当中翻找药瓶的时候手都在抖。

“你自己都不知道疼的么？”燕渡一边抓着陆峥的手上药一边忍不住开口。

“疼，”少年这时候倒是没再说什么逞强的话，眉眼低垂下来，声线里多了一分委屈，“无名剑暴起得实在是太过突然，弟子完全顾不上其他，便只好先尽可能地拦着它了。”

“剑灵呢，你跟结了契，祂若是还有意识，不该如此伤你才对。”

“剑灵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了，弟子尝试着喊，但是喊不动他。”

燕渡垂着眼若有所思。

他开始在想自己现在就让陆峥拿到一把属于自己的本命剑到底是不是对的。

手上有了这把剑之后，陆峥的实力得到提高，要面对的险境说不定也就更多了。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手上这些伤已经够严重了，燕渡都不敢想若是真要到九死一生的那个地步，他缺个胳膊断个腿的，即使最后不会死，即使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些伤会随着新得到的机缘痊愈，但是……

只是个小孩子啊。

“不如，”燕渡声音轻轻的，上药的动作也放得很轻，一点点给他处理那些溢出来的血迹，“等此番事了，回到九玄宗，你便跟无名剑解了契约，把它放回去吧。”

“师尊？”陆峥一愣。

“这剑灵既然没有办法完全为你所控，那便没有留的必要。”如果不是这等自身就有剑灵的灵剑难得，燕渡都恨不得直接把这伤了陆峥的破剑给设了埋到洗剑池最底下去永世不得翻身。

他难得冷了脸，越想越气，手上的力气便也不自觉地加大了些，惹得少年疼得轻哼一声。

燕渡回神，连忙收了劲抬头看向他：“弄疼你了？那我轻一些。”

“没事的，”陆峥摇摇头，见伤口的药已经敷得差不多，主动松开他，“弟子还是想要这把剑……今日或许只是个意外，平日的无名剑还算乖觉，不如师尊再让弟子试试看？”

燕渡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日后可能出现的那些情况在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一遍一遍地过：“你想好了？它现在不受控制尚有我来帮忙，若是日后你一人，难保不会出什么大的意外，九死一生都是有可能的——何况还可能会有别的更好的剑，你当真要赌？”

陆峥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当真……而且弟子心中有预感，此生不会再有比它更好的剑了，师尊。”

这可是前世的燕渡亲手送给他的一把剑。

其实无名剑眼下的暴乱程度并不算严重，如果他想，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神识将它给压下来，但是那样的话极有可能暴露他的修为，更有可能暴露的还有无名剑本身的魔气。

所以他只好在一定的限度内尽可能地压制住，等着燕渡来——不然可能就不止手上的这些伤口了。

他同燕渡承诺完，后者静默片刻，还是没有阻拦他，只是后撤半步，低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为师在这。”

前世这人也总这样说。

安静的、漫不经心地守在他背后，像是嵌在了他的神魂里。

陆峥不自觉地弯起唇来：“遵命，师尊。”

他收回手，直接跃起，朝着不远处还在缠斗的两把剑去。

长离剑灵注意到他过来，十分自觉地收了劲给他让开位置，在陆峥抓紧无名剑剑柄之后重新飘回到燕渡身边来。

燕渡伸手抓住剑，剑灵直接把自己缩成一小只，躺在燕渡的掌心里。

他好像看到长离剑自己抻了抻。

随后便是剑灵在他识海当中的哀嚎：“累死我了，这小破剑是哪里来的，这么能打。我还以为一个筑基期小孩的神识再强悍，剑也不至于这般。”

“他可不能小瞧，”燕渡哼笑一声，“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修为就能远超我了呢。”

虽然长离剑回到了他手上，但是燕渡的目光还是一错不错地落在陆峥身上，生怕无名剑再暴起，把刚刚涂好药的伤口又给磋磨了。

不过或许是长离剑跟它打了这一通之后，无名剑也疲乏了，被陆峥抓住之后并没有再挣扎，少年也赶忙将他给收回识海，没有再折腾。

燕渡顿时长出一口气，转头去看燕长依。

那一大只白凤凰却忽然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燕渡一愣，一颗心刚从喉咙里落下去，又重新提起来，甚至快要跳出体内。

鸟呢！

燕渡一阵发懵，长离剑忽然从他的掌心跳出来，尾部缀着一道金光，把他引到一处，戳了戳地上比燕渡的原形还要小上一圈的白鸟团子：“这呢。”

剑灵开口，戳了两下发现鸟团子身上的羽毛落了两根，连忙又跑回他身边来：“不是我干的啊，它自己掉的。”

“我知道。”燕渡应声，矮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把鸟团子捧到掌心里，她后背的羽毛又掉了几根，已经快要看得清皮肤，但好在呼吸看上去好了许多。

至少不像先前那般奄奄一息了。

燕渡诧异地又戳了戳小鸟脑袋。

“师尊，”一旁的陆峥收了剑朝他赶过来，看到他掌心的鸟团子也是一愣，“这是……燕长依前辈？”

燕渡点点头，又听见陆峥小声嘟嚷一句：“不愧与师尊是姑侄，原形和师尊的除了尾巴都如出一辙。”

“为师的原形是大的那个，”燕渡还在为了自己的脸面垂死挣扎，“她现在大概是太过虚弱了，才变成了这般形态。”

不过……方才都快有进气没出气了也没什么变化，怎么现在忽然便成了这样子了。

燕泽说无名剑是解法……难道无名剑在方才打架的时候做什么了？

燕渡很想问问陆峥。

但是又怕他把剑喊出来之后再出事。

只好再戳戳长离剑灵。

“你存在了这么久，应当见识过不少——方才你跟无名剑打架的时候有没有察觉出来的什么东西？”

不然燕长依不应该这么无缘无故就变成鸟团子，燕渡变回原形的时候还要费点灵力呢，燕长依的经脉都枯涸成了那样。

“我想想……我见过的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的，各有千秋，它都算不上什么太特殊的剑。但若是非要说的话……我能从它的剑灵身上感知到‘道’的痕迹。”

燕渡：“道？”

剑灵飘到他跟前来，点点脑袋：“对。凡人修行不都要追寻大道么，虽然现在修真界有不少人都有修为，但真正能触碰到‘道’的并不多，就连大乘期的有些也是稀里糊涂上来的。”

燕渡总觉得祂是在内涵自己，挑挑眉，剑灵却感知到他的心思，抬起头：“没说你。你不是有自己的道么。”

嗯？

他没来得及问，剑灵已经自顾自说下去：“修炼是借助天地灵气，‘道’则是明悟天地法则，那把剑上有法则的气息——奇了怪了，你们从哪寻来的这种剑，居然还是在一个筑基期小孩的身上。”

“这剑曾经倒是好说，如今可难有，我过去几百年都没碰上过几把好剑，现在的炼器师技术实在是不行。这把剑倒是很有意思，不只是道则的气息，看起来还跟混沌有关——这名字谁起的，‘无名剑’，无形无相，倒是挺合适的。”

燕渡轻咳一声，不自觉挺了挺背：“我起的。”

剑灵看着他，没多大的豆豆眼里的狐疑藏都藏不住：“你有这水平？”

他们说话一旁的陆峥也听得见，闻言忍不住偏头，像是为了忍住笑意咳了一嗓子，还是在燕渡飞过来的眼刀下乖乖开口：“前辈……这名字的确是师尊所选。”

虽然这一世燕渡看上去还有些迟钝，但毕竟是前世他亲手所赠的剑，至少潜意识中，或许还对曾经有所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