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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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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珍异宝琳琅满目,但却无法削减这一屋子的尴尬。

崔皓月模仿着崔皓羿,同坐在凤琼阁内待客的圈椅上,故作高深地抿着茶,未曾言语一字一句。崔皓羿见状只是笑着摇摇头,而后回过头向“崔清婉”抬了抬手中的茶盏以示意。

这就让我自己解决啦?!那和你们出来有什么用啊!尤其这位三郎君,你的保证什么时候生效啊!

“崔清婉”瞥了崔皓羿一眼,心中忍不住怨诽几句,随后认命般地回过头来,和眼前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坐着。

眼前男子肤色冷白,阴郁长相不似寻常人家。他深目高鼻,轮廓分明,浅灰色的眸子正诉说着他的异域出身。他本十八九的少年模样,却因一身缃色袍衫,平添了几分文雅韵味。

只是……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也过于热切纯良,让“崔清婉”都忍不住想问问云岫,过去的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

至于他身旁的女子,朱红半臂沉绿长裙,满头的珠钗首饰,本该是奢华贵气,却因为整体的不协调而显得有些堆砌。且她本是二八年华,正值青春,却偏要打扮得成熟风韵,结果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曲游欢,杜玉姿。

“崔清婉”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他俩的名字。

方才“崔清婉”下马车后,云岫便伏在她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之前她也算把原身的人际关系听了个大概,但不知人物长相,如今一见,倒也有种现实与想象的差别对照。

尤其是这位桓王妾室杜玉瑶的妹妹,娇蛮,又愚蠢。

“哼,要么说王妃——啊不,是崔四娘子,崔四娘子您是真好命呢?这才被天雷照映,就又得了郡夫人的诰命,我阿姐要是能沾上您半点福气,想必也不会五六年时日才是个一品官媵的身份。”

“嗯……”

官媵,也就是郡王的妾室,分为四个品级,能做到一品官媵的地位,其实也足以说明杜玉瑶在桓王府的受宠程度。

啧,所以是在反讽吧?因为没沾上“福气”,所以才能如此受宠,她是不是更想把话里的“福气”换成“晦气”?

真是不明白,明明原身被休已经是公认的事实,那妻妾的矛盾也应该化解了才是,杜玉姿干嘛这么咄咄逼人?

拥有现代灵魂的“崔清婉”搞不懂,只能憋着闷气喝茶。

而女子交谈,男子自然不便搭话。无奈杜玉姿言语过于挤兑,让一旁品茶的两人也忍不住侧目瞧了这边一眼。

崔皓月自然是很不满地白了杜玉姿几眼,他真就是放不下身份,不然早就回对方几嘴;崔皓羿虽是沉得住性子,但看向“崔清婉”的目光也多了份凝重。

干嘛这么一本正经地看着我?难不成前身就是被这位娘子欺侮个没完?还是说觉得我应该干一架,为前身出出气?

不对,不该这么浅薄,要是真干架,崔皓羿那身子板肯定比自己强。

嗯……噢!明白了!这是担心我小不忍则乱大谋!放心!我懂!

“崔清婉”回看崔皓羿,偷偷眨眨眼,一副“我已了然于胸”的神情,而后回过头来对着面前二人正色道。

“现今杜家一扫颓势,小娘子不必自卑,想必凭借令姐的本事,定能再次抬升品级。自然,一品官媵已是尊贵,但其上还有王妃之位。而今我乃独身,这些事情不该由我记挂,且清风明月,江山如画,小娘子总归还未婚嫁,不如撇去这些琐事,一同谈谈风景可好?”

漂亮!这答话大方有水平!

“崔清婉”含笑点头,对自己的说辞很是认可。

在她得知的信息中,杜家本就是个没落了许久的士族,不然杜家嫡长女怎能嫁入王府做妾室?云岫说,这几年杜家得势得很,崔清婉昔日在王府时没少受杜玉姿的挤兑,不过因着那杜玉瑶身为妾室,赔礼道歉时又低声下气得真切,故而每每冒犯只能作罢。

“四娘从桓王府离身,怕那杜二娘子最为称心,满王府的莺莺燕燕,唯有她长姐出身最好。就算圣人不准桓王抬她长姐为妻,只怕也没人能再压她长姐一头,凭往日她借着杜媵人受宠而跋扈的作为,真不知此后她能轻狂成什么样子!”

云岫咬牙切齿地描述,让当时听讲的晴眉都忿忿不平,但放在现今的“崔清婉”身上却没多大影响。

即便不记得名字,她还是坚定自己是个独立个体,她没办法将自己完全代入到前身的人际关系中,尤其谈论到王府生活时,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完全的感同身受。

其实在古代这种环境下,女子的争宠行为也是迫不得已,毕竟没有独立的社会地位,只是男人们的附属品,所谓争宠,很大一部分是抢夺生存空间吧。

不论是弱势的原身,还是略显强势的杜家姐妹,“崔清婉”都抱着同情的态度,此刻的她只想息事宁人,尽量避免踩进这种扯头花的雌竞陷阱。

所以“崔清婉”浅笑端坐,自认为回复得妥帖。但不想她言语过后竟引得旁听人皆低笑开来,饶是那阴郁气质的异域少年,此时也在抿唇忍笑。

嗯?哪里说的有问题?

“崔清婉”茫然地向四周看了一圈,没有结果又将目光投向自家两位郎君,有些不明所以。

“崔清婉你竟敢如此——哼,四娘子真是好意!玉姿,谢!过!了!”

杜玉姿娇媚的小脸儿上升起怒意,一口银牙像是要把每个字咬碎了吐出来,她本想再言语什么,却被崔皓羿一声清咳打断。愣怔一瞬,她回回神,沉吟间又是眸光一转,嘴角还衔着冷意的娇笑。

“风景再好,又怎能抵过王府里的一曲乐舞呢?想必四娘子休养多日,早已不记得王府乐人舞伎的模样。说来也真是可惜,那舞伎为我阿姐庆祝生辰,一连舞了多支,现今还赖在府内歇息呢,真是不成规矩。还好今日我提了乐人出行,不知四娘子可要听他演奏一曲?”

“什么赖着歇息!分明是你们刁难知笙——”

方才还在忍笑的少年突地面色一变,言语声中压制怒火,他本俊秀的面庞也是又煞白了几度。

“住口!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插话?!给我掌嘴!”

一声厉喝,简直让人来不及反应,杜玉姿身旁的仆从便很是熟练地冲上前去甩了少年几个巴掌。

宛如雪原覆上一层夕阳,曲游欢脸上的指印格外显眼,他的脑袋低侧在一边,尽管他暗下瞪看杜玉姿的目光中满是不甘,可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别的举动。

见状,杜玉姿乜了身边受罚的曲游欢一眼,讥讽笑道。

“噢……看!是我忘记了,昔日你与那舞伎一同被买回府内,不正是四娘子的主意吗?难怪你一时失礼,原是四娘子不曾好好调教,竟让你在外人面前也这么没有教养。其实我也明白,你人没出桓王府,可这心呐早就随四娘子去了,不然怎敢这般肆意没分寸?”

“四娘子不要见怪,自四娘子出了桓王府,我与阿姐已在调教府内仆从,可有些奴仆实在低劣,仗着昔日王妃宠溺养成了奸惰的性子。这样,请四娘子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他为四娘子演奏一曲,也算是赔礼了。”

见“崔清婉”怔愣在坐席上,杜玉姿只当她还是如往日般忍让,一时间,面色更加得意。她朝曲游欢抬抬下巴,递了个嘲弄的眼神。

“喏,新买下的筚篥已在那处,曲游欢,你还不快爬过去,为崔四娘子好好演奏一番?”

爬过去?

“崔清婉”看向站在门旁托着乐器的小厮,眉头一挑,郁结在胸的怒气直腾腾地冲上脑门。

方才怨她见识浅薄,没见过这种打人场面,一时怔在原地。可当她回过神后还听到杜玉姿炮语连珠般的攻击与刁难,连着方才当她面打人的份,立刻怒意沸腾。

她知道杜玉姿对原身敌意很大,但没想到如此过分,她不敢想象清婉娘子昔日受到的是何种精神霸凌。亏她以为在下马车前听到的冷言冷语是杜玉姿嫉恨曲游欢忠心原身,现在看来,她分明只是迁怒折磨。

“怎么?还不动?你忘了那舞伎的下场?还是说……你要我把她‘送’出王府?”

在“崔清婉”捏紧裙角尚且冷静克制时,杜玉姿用轻蔑讥讽的目光扫看了少年一眼。曲游欢单薄身躯一震,犹豫着就要行动。

呼……忍耐……

“崔清婉”轻闭眼睛深吐了一口气,竭力压制太阳穴处突突的阵痛。

难怪这少年周身阴郁,唯独看向自己的目光那样热切,这是在求救啊!

杜玉姿话里话外到底在暗示什么,她确实不清楚,但她很明白,这个娇蛮的女子绝对在用一些手段来威胁曲游欢,而这手段又多半关系到曲知笙的安危。

既挤兑“我”,还不放过“我”在王府的旧人。

好,很好。

为了崔家的名声我得先忍……

忍你个香蕉芭乐啊忍!今日我就要做条逮谁咬谁的疯狗!

“崔清婉”瞪向崔皓羿一皱眉,还不及后者反应其中意味,她便回首对着杜玉姿一拍桌案,怒声喝道——

“好一闭月羞花貌,实则豺狼虎豹心,你未免欺人太甚!”

惊炸一声,满屋寂然。

众目睽睽之下,“崔清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她将手边茶盏摔在杜玉姿脚下,而后一把将曲游欢拽着起了身,随即又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钿塞到后者手中。

“听着!你与知笙既是我买回来的,那便是我的人。我既出了桓王府,你们也没理由留在那地受人磋磨!这金钿是我贴身信物,我要你拿着这信物前去桓王府,今夜务必将知笙带回我崔家!”

“四娘……”

曲游欢紧着眉头,似在克制自己的惊愕与欣喜,他苍白皮肤上开始晕出浅嫩的酡色,看上去温润得将要破碎。

“你敢?!那是桓王府的乐工!你不过蒙了圣人恩典得个郡夫人的名号,竟也妄想作威作福,来桓王府撒野?!”

“撒野?哈,小娘子谬赞了,‘搬弄是非’、‘霸道横行’、‘肆意妄为’,真要论起来,在场之人怕是没有比小娘子更深谙此道的吧?小娘子放心,改日我定登门请教,好好向你学学如何才是‘作威作福’!”

嘴角噙笑三分意,眼目含冰七尺寒,“崔清婉”直勾勾地盯着杜玉姿,哪儿有方才半分避让?

而杜玉姿也回看对方的盯视,但不是主动,而是被迫,她想不到昔日柔声细语的崔清婉竟也会有这种神情,她不敢避开目光,她生怕自己一移开目光就会被吃掉。对,是吃掉,这种孤狼般的盯视让她自骨子里颤栗、害怕。

“云岫,你陪游欢去,就驾着我们前来的马车,今晚定要将人给我带回来!我倒要看看,桓王府里谁敢留人!”

“是,曲乐师,请随我来。”

云岫对着众位郎君娘子施过礼,便走到曲游欢身边柔声低语。对她们这种仆从而言,娘子郎君越是硬气,自己行事也越有底气。更何况,她早就在王府时就看不惯杜家姐妹的作为,今日自家四娘一扫之前的温婉模样,倒让自己解气了不少。

“四娘,游欢……多谢。”

一贯阴郁苟生,今日之情与昔日之恩,双重叠加竟让这出身卑贱的少年郎一时组织不起语言,只能嗫嚅着说出“多谢”二字。

语罢,他也施礼告退,随云岫出去了。

屋内,静默的除却诸多低眉顺眼、毫无话语权的下人,还有两位稳坐在一旁的郎君。

杜玉姿呆愣地盯着眼前雷厉风行的女子,满面惊惧。她也曾听闻崔家女被雷击后得了失魂症的传言,她本以为对方会变得软弱不堪,却不想竟是这般刚烈。

她移不开目光,像是整个人被钉在原地,在“崔清婉”愈发冰冷的眸中,杜玉姿看到了自己的慌乱,她突然很想奔回王府,她想要伏在长姐的膝上,求长姐为自己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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