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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长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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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长京城绝壁山某处山洞外。寂静的山谷中回荡着男人烦躁的催促声。

“一个个的都给老子动作快点!”

“头儿,现在离子时还有一炷香,这……”

被人换作头儿的正是长京城太守衙负责巡逻的孙来,他本就不满摊上这焚烧的晦气活,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的抱怨:“这什么这,让你们快点就快点,这大半夜的老子在这里挨冻吹风还管他娘的规定是子时还是辰时。”

孙来手下的人心里多多少少的对这活有些埋怨不敢说出来,且先不提他们接触的都是染上疫病的瘟神,一个不留神就会害了自己及家人。光是这放火烧人就与他们的职责道义相违背,这些感染了疫病的都是长京城中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有些甚至是自己的远亲,沾点缘故,尽管他们心中不忍,可那又如何,上头的命令就是染病者死,只有这样才能永诀后患。

次此焚毁名单共有二十一人,其中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女人搂着自己的孩子,尽管她还在高热中体力不支,可仍旧强打起精神哭着求官兵给她孩子一条生路:“官爷求求你们了,我孩子才刚满月,他没病啊,他没有病求求你们不要烧他。”

有一个年纪尚轻的官兵心中不忍,他虽没有娶妻生子,可却能对这位女子的母爱产生共鸣,只是他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叹息。“你求我们也没用啊,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

虽然这小青年并未松口,可女人却像是看到了一线希望,视线紧紧的盯着他恳求道:“官爷你给他一条生路,我死了在下面做鬼会保佑你升官发财的,官爷求你了,他还小才一个月大,求你了放过他,就把他丢到这山里不用管他,活下去是造化死了是命!”

小青年正要开口,孙来恶狠狠的盯着女人威胁道:“再多嘴老子先给他一刀!”

女人被吓得肩膀一缩,眼泪滚落而下却终是喊着恨意低下头不敢言语。

这群患病之人被麻绳紧紧的绑在一起,这群官兵像是拴着畜生一样驱赶他们,他们本就发着高烧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被动的被赶到一处山洞里面。洞内漆黑无光,气味刺鼻难闻。地上还有之前焚毁的骨头和尸灰,踩在脚下不时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十分骇人。

有些胆子小的直接被吓得嚎啕大哭,嘴里不断喊着救命求饶之类的字眼,将那女人怀里的孩子给吓醒了,虽然他看不清可眼珠子却在滴溜溜的乱转,嘴里还哼哼唧唧的表示自己的不满。

“宝宝不怕娘在这,娘在这啊。”女人将怀中的孩子往自己的怀里紧了紧,埋头在他的脸蛋上亲了几下。她浑身都在颤抖,满眼的绝望之色看着洞口的方向,那里已经被堆砌的草堆堵住,只能通过缝隙看到从外面透出来的点点月光。

外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头儿,这些柴都把洞口堵严实了,里面的人绝对跑不出来。”

孙来十分满意的一声令下:“放火。”

官兵手举着火把扔到了堵住门口的柴堆里,片刻的功夫那柴火在火油的加持下烈焰冲天,将洞口烧成了一堵火墙,别说让里面的人逃出来了,就是想从外面进去都找不到突破口。

火舌还在不断往外面蔓延,石洞里的温度骤然升高他们就犹如锅内的鱼肉被大火炙烤,滚滚浓烟更是呛得人睁不开眼,尖锐凄厉的呼救声在洞内回荡,有人被烤的失去了理智顾不得火墙的灼热,疯了似地冲向洞口想跑出去,却反被火焰点燃衣服,瞬间烧成了火人,剧烈的疼痛让他在洞里疯狂跳窜打滚,大家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烈火烧的面目全非,却无一人敢上前,纷纷逃离他的身边怕被波及。

女人抱着孩子瑟瑟发抖,她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大哭不止,两只小手紧紧的攥成拳。

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火焰蒸烤下痉挛,意识迷糊之际,女人忍着身体上剧烈的痛苦,心中恨意滔天。“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凄厉的喊声穿透火墙在山谷中回荡,诡谲的让人听了心肝都发颤。

洞内的哀嚎声渐渐微弱下去,想必是那些人吸入太多浓烟昏迷了,见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孙来正要带着人往回赶,突然从远处听到策马狂奔的声音,不一会,就见一红衣人执剑翩然而至,围堵的官兵纷纷散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只见红衣人在烧成火墙的是洞门口停下,快速抽出腰间长剑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瞬间那剑像是有了分身之术,在空中快速旋转成一圈剑风,飓风席卷洞口的火墙,瞬间烈焰火光将四周照得通红。映的马上那人红衣如□□重生的凤凰。

紧接着只听她大喝一声:“破!”

那圈剑风便迅速朝着火墙袭去,刹那间火墙竟被熄灭,四周重归黑暗之中。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间。

能凭一己之力将一丈之高的火墙仅用一柄剑瞬间熄灭,可想而知此人的内力和修为绝非常人。此人究竟是谁?这长京城中什么时候出现了武功如此之高的人?而且看那身形,好似还是个女子!孙来大惊之下急叱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阻挠官差办事?”

女子却看也不看他,从马上飞身而下径直冲入了尚在高温之中的洞穴内。

灵均骑着马赶来时,计晖已经将洞穴里的人都搬了出来。

在看到板车上被撞得七荤八素连站起来费力的张勇远时,孙来心中大惊的同时也预感到了今夜之事只怕是闯了大祸:“张大人?!”

张勇远搀扶着孙来的胳膊勉强站直了身体,他看着在地上躺成一排烧的面目全非的疫病患者,长久以来瘟疫的重压终于将他击倒,他年轻时何曾不是个立志为百姓谋取福利的好官,只是数十年的高位已经让他慢慢的忘记了初衷,没有了同理心,更没有了悲悯。此时乍然一见自己的罪孽被摆在眼前,双眼的酸涩肿胀之感终于唤醒了心中那沉睡已久的良知。

张勇远哆嗦着手狠狠扇了孙来一个耳光:“本官不是让你们先杀了再烧吗!”当初是他下令焚烧患上疫病之人没错,可他也说了要先杀后烧,可如今再看这些人竟然是被活生生的烧死的!

被打的孙来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也不敢用手去捂着,恐惧让他的脑子十分清醒,现在只有卖惨才能获得一线生机:“大人,他们终归是有一死,先杀了再烧耗费人力不说也增加了感染的风险,兄弟们都有家有室,不敢啊……”

面对如此惨景纵使灵均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也控制不住心中悲痛:“将军,次此焚毁二十一人中,死了一个男人,其他人都只是暂时昏迷过去了。”

他们的皮肤被大火烤的脱了一层皮,露出鲜红的血肉,空气中还弥漫着人肉被烤熟的特殊气味。虽然还存有一丝气息,可皮肤被大面积烧伤,后续的治疗难度十分之大。灵均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看的多了那些被战火烧伤后侥幸存活却承受不住治疗时的痛苦而放弃生命的战士。在战火中活下来不是重生,熬过锥心刺骨扒皮剜肉的折磨坚持下来才是真正的重生。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就算他们挺了过来,后半生也只能不人不鬼的活在异样的眼光之中。

而在这二十人中,受伤最严重的是一个女子。她被计晖搬出来时整个人还是呈现出一种卷缩的姿势,就算用力去拉她那双手也未曾放开过。

被火烧伤后第一时间需要用冷水冲洗,可这荒郊野外的深山里到哪里去找水,只能先上点药再说。灵均试了许久也没办法将女子的身子放平,这极不利于上药,只能求助于计晖:“将军,这女子的身子已经僵硬了,她身上烧伤严重需要先及时上药,可我又不敢用力怕给她造成二次伤害。”

计晖刚给旁边的人上好药,闻言走到灵均身边蹲下,仔细查看女子的伤情。只见她整个人弓成了一团,双手紧紧的环抱于胸前。而除了被护住的腹部处外,她身上没有一处的皮肤是好的,头发也已经被完全烧毁。头埋在胸前,看不清脸。

一声微弱的啼哭声从被女子紧紧护住的腹部处传来。

灵均瞬间大惊:“她怀里还有个孩子?”

计晖伸手用巧劲触碰了一下女子的胳膊,纹丝不动。计晖俯下身在女子的鼻息间听了一会,还有微弱且均匀的呼吸声,她凑到女子的耳边轻声道:“别怕,火已经灭了,你抱得太紧,孩子需要呼吸,把手放开吧。”

灵均刚想说这样有用么,下一刻就见女子的双手缓缓的垂落下来,她怀中的孩子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皱着眉打量着四周。

计晖立刻轻轻将孩子抱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没受伤。”

灵均沉默许久:“母爱伟大。”

一夜不眠不休后,终于将那些人安排妥当:“将军,受伤的人全数运到了长京城中的如家酒楼里,张勇远也已经派人去找大夫了。”

“你和白驹在长京城内维持秩序,城内药铺务必正常开张,若有高热者送到如家酒楼。”

“那张勇远呢?”

“现下人手紧缺,暂不问罪,让他协助你们处理城内之事。”

灵均心中感觉不妙:“将军,你这是要?”

“我对疫病的破解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这些日子我会在如家酒楼再仔细研究一番,争取早日控制住疫病的传播。”

“不行!”灵均急道:“救人是一回事,可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你把染了病的人都聚集在一处自己和他们独处一室,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绝对不行!”

“这是命令。”计晖看着灵均,眼神坚定:“长京城中的百姓交给你们二人,不要让我失望。这次不同于以往上战场厮杀,可困难程度不亚于厮杀,灵均,相信我,相信我们。”

灵均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改变不了计晖的决定,只能放弃:“……是,将军。”

第二日,长京城中有名望的大夫都聚集在了如家酒楼内,共有五人。计晖将从上京城带来的布巾发给他们:“这是用药制成的布巾,覆在口鼻之上能防止感染疫病。”

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告诉过他们如家的大概情况,长京城疫情爆发至今他们也曾想过品凭借着自身的医术出点力,可无奈官文下发要他们隔离在家,对那些感染者只能眼睁睁看他们死亡,这对医者来说,是十分心酸且无奈的事情。现在长京城中派了南中将军来处理善后,也让他们拯救百姓的心蠢蠢欲动,在接到任务时,他们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身为医者他们深知人生固然有一死仍谁也逃脱不掉,可身为医者,如何死,是他们能决定的。

几名大夫中以长者季晓生为首,他拒绝了计晖的好意:“南中将军,老夫几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疫病肆虐药物难得,这布巾将军且留着用吧。”

计晖道:“我既将你们叫来必定要尽力保你们平安,布巾收下莫要推辞,救人要紧。”

堂堂一届为泰平出生入死的将军,却将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生命看的与自己同样重要,这是何等的气度与大爱?季晓生心中为之动容,国有军如此,何愁有忧患。

五人当前的首要任务便是为昨夜从火墙中救出来的患者治疗烫伤,他们中有些伤势较轻的只需敷上几日治愈皮肤的药膏便可,有些严重的当夜发起了高烧,皮肤溃烂伤处化水,急需剜肉以防感染。而这其中,以那女子的伤势为最严重。

季晓生便被单独派给了那女子,专门为那女子治疗烫伤。看着躺在床上浑身上下只有腹部处的皮肤尚且完整的女子,他已经听说了这女子的遭遇,也知道她为了护住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将自己当成了肉盾,这二十人中她受伤最重,伤后好的疤痕是要跟着她一辈子的,就算救回来她下半辈子也毁了。季晓生忍不住暗骂张勇远真不是个人,竟连火烧活人的事都干得出来。

如家内都是些伤患,没有可以打下手的人,所以什么杂事都得自己亲历亲为,包括熬药喂药换药擦身。计晖这一日跟在几位大夫身后忙的脚不沾地,不是熬药就是在熬药的路上,而经过短暂的相处,他们也对这位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女将军有了新的认识。

“将军……”昨夜被火烤的那些人中有个叫吴安的年轻男子,他站在楼梯口看见计晖从房里端着被换下的血衣处出来,心中忐忑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给您帮忙、不不是,我帮您、不对,我来倒水吧……”男子是个读书人,从未与姑娘如此近距离地说过话,更何况对方还是泰平举国闻名的南中将军,顿时紧张的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计晖将他上下扫视了一眼,问:“伤可还好?”

“多、多、多、多、多……”听见计晖关心他的伤势,男子更紧张的,多了许久才多出来后面的话:“多谢将军挂心,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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