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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逸枫几步小跑,先去开了副驾车门,倒不是为了献殷勤,是她出门前没想到这破烂suv还要再拉一个人,座位上堆了一堆杂物,她得先去把座位腾出来。
这车跟着她东奔西跑一年多,称得上是半个家了,买回来时原主保养得很好,座椅内饰都看不出明显的使用痕迹,唐逸枫接手后也爱惜得很,毕竟这是她有名有份的第一个大件。过继过来的孩子也是孩子,她宝贝得很,平时都会让车里保持干净且香喷喷。
干净是干净,就是有点乱。
什么充电线、护手霜、小背包等,经常随手用得上的东西,唐逸枫都让它们在副驾上自由躺平,主打一个纯美式放养风格。
唐逸枫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塞进背包,跟她拿来的文件袋一起扔到后座,对着身后的舒望一伸手,“公主请上车。”
笑得没脸没皮。
舒望无语,“你玩什么烂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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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绑好安全带后,舒望转头看唐逸枫,她换了一身衣服,头发看起来也洗过了,只是眼下两坨青黑显眼得很,虽然嘴上还会开玩笑,可脸色一看就是多日没有休息好的疲态。
忍不住关心她,“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黑眼圈那么重。”
“最近都在赶稿,是有点累。”
“你昨晚睡觉了么?”
唐逸枫在口袋里翻找着什么,“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昨晚她改完稿子,已经接近天亮,舒望在一旁睡得正香,她不想一声不吭地走掉,也不想若无其事地去同床同枕,于是挑了个折中的法子,去沙发上躺了几小时。
自己的手机闹钟铃响没多久后,舒望的也响了,唐逸枫替她关闹钟时,她还是睡得香,丝毫没有被吵醒的意思。
唐逸枫无奈看了她一会儿,给她留个信息,自己开车回家洗漱,拿今天签合同需要的证件,再顺路买早餐回去,哦,还有拖鞋。
“怎么不到床上睡。”舒望又问,语气清清淡淡。
唐逸枫在口袋里没找到想找的东西,继续伸手到后座的钱包里找,转身时看向舒望侧脸,她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唐逸枫又心里一个咯噔。
她其实现在说不好跟舒望究竟处于一种什么状态,好似把话都说开了,又好似没有,不尴不尬的,气氛总有种微妙的奇怪。
于是只好拨开这句话的分量,把声音大半含在口齿间,“我穿着外面的衣服,怕弄脏……”
她的声音含含糊糊,像黏在嘴里自己念叨,舒望听着并不觉得很悦耳,也无法忽视她像个小耗子一样东翻西找的动作。
“你找什么呢?”
唐逸枫总算肯抬头看舒望,“身份证。”
舒望扭头看她那散落一排的杂物,久违地太阳穴一突,永远都放得乱七八糟,找得到东西才怪。
莫名挨了一眼瞪的唐逸枫一脸无辜,又去摸一遍衣服口袋,“我记得前天还用了来着,应该不是在兜里就是在包里。”
她在破烂堆里翻来翻去也没结果,舒望手揣兜,没一点帮她找的意思,单纯嘴上指挥,“会不会放在车里?”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唐逸枫在座位中间的储物盒里依旧没找到,人来回转得像个小陀螺,如果不在车上,那只能是在家里,想到可能又要折返一次,她就有些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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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场景舒望可熟悉得很,以前说过多少次让她东西好好放,唐逸枫每次嘴上说好好好,行为上总好不了一点。今天收拾整齐的书桌,明天就又成一堆浆糊,一开始舒望还会帮着她收拾,找不到东西帮着她找,后来见识了她的屡教不改,舒望也学会了眼不见为净。
反正看她着急也挺有意思。
唐逸枫找不见东西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眉头拢起小包,嘴唇紧紧抿着,有些气鼓鼓。不发脾气,也不求自己帮她找,只会独自生闷气。
那时候舒望就会在门口端起水杯,观赏她又着急又生气的模样,如果实在气得狠了,唐逸枫又会来跟她撒娇耍赖。
想起些以前,唐逸枫现在这个样子反倒让舒望心情舒畅了一瞬,虚长一岁,好像还是没什么长进,于是难得好心一次,“这里找了么?”
舒望手指点点副驾的储物箱,唐逸枫急得快出汗,扫了一眼快速回答,“还没有,你帮我看看。”
她说完舒望就去拉把手,唐逸枫脑子里一跳,猛然想起什么,反应过来想阻止,“哎,你别……”打开。
话没说完,已经晚了。
舒望拉开把手,里面立刻掉出来几个信封,一看就是箱里塞得东西很多,像被摇晃的汽水瓶,一开盖就往外冒。
这场景让舒望太阳穴又是一突,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强迫症,但这乱得她觉得是个人看了都头大。
一旁的唐逸枫立马合上箱子,慌慌张张地捡掉在地上的信封,舒望没上手,但留意到唐逸枫那样子不像是着急东西掉了,更像是怕自己看见。
什么东西不让她看?
勾起了好奇心,也勾起了些许不满。
这些信封不是公事用的牛皮纸信封,也不像往来邮件的白色信封,小一些,颜色也鲜艳些,看起来倒像是学生时代文具店里的那种。
舒望看着她的动作,直接发问,“这都什么东西?情书?”
唐逸枫在一边已经是又急又慌张,“你别瞎说。”
“我不能看?”
“嗯……”唐逸枫支吾,不置可否,手里还紧捏着信封。
舒望自认已经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女孩,会对着爱人要求彼此全无秘密,完全坦诚,她确实觉得恋爱双方是允许有一些自己的私人空间,也允许存在一些对方不知道的事情。
她理智上这样允许,私人情感上却并不觉得高兴,甚至有一丝焦躁和失落。
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两人都没有动作,也没说话,此时横亘在中间的几页纸片,像是四百多天的时间具象化了。
沉默的氛围凝固几息,舒望轻叹一句,“你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事。”
她的声音轻飘飘荡在微冷干燥的车内,幽幽得像几粒空中浮尘,唐逸枫又没由来地觉得难过。
针刺一样的难过混杂着些羞耻心,一齐在胸腔里打转,唐逸枫闭了闭眼,把手里的信封一股脑塞进舒望怀里。
“你想看就看。”
算了,破罐子破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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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逸枫这个举动来得突然,舒望刚涌上来的情绪被强行按了暂停键,目光顺势看向手中的信封。
有的看起来很新,有的边角皱巴巴,正面没有文字,只在背面右下角标注了日期。
2023.12.16……2023.05.09……2023.08.27……
看不出什么内容,舒望抬头看了唐逸枫一眼,她刚才几乎算得上是把这些丢出来的,颇有种扔掉烫手山芋的意思,扔完就坐那不动,也忘了要找身份证的事儿。
舒望挑了个小粉花印花的信封打开——
“舒望,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一整面信纸的字,舒望只看了开头一句就被唐逸枫按下手,石头雕像还是坐不住了,脸上有些难以启齿的表情,耳朵尖都泛红。
“你……”唐逸枫眼睛眨得有些快,其实不想她看的,可又怕不让她看她不高兴,让她看吧,自己又实在觉得羞耻。
唐逸枫心里的小人打来打去,最后终于打出个结果,“你别现在看。”
舒望手还被唐逸枫的手压着,她的体温总是比舒望的高一些,手掌盖在上面暖暖热热的,“写给我的?”
“额,不是……”
舒望一脸莫名,“可开头我都看见我名字了。”
这羞耻程度堪比写日记被父母偷看,脸上的温度持续攀升,唐逸枫想开始胡说八道了,“我自己写着玩的……”
舒望捡出一个字,“玩?”
“不是,我意思是……反正,你要看别现在看。”
唐逸枫态度非常坚决,要看也不能当着她的面看,这她受不了,怕当场爬到车底都不够她挡住脸的。
舒望大概猜到是些什么了,原本闷着的情绪松动,点头算是答应。唐逸枫得到肯定的答复就松开手,整个人退回驾驶座,贴在车门侧。
舒望再次打开副驾储物箱,这次没有再因为乱成一锅粥的杂物而皱眉,里面的信封更多,她全都拢好拿出来,倒过来的都摆正码齐。
没有细细去数,拿在手里沉甸甸一摞,粗略估计有几十封。
最后,她把沉在最下面的身份证递给唐逸枫,合上储物箱,把一摞整整齐齐的信封放进自己背包里,拉上拉链,收归己有。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