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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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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陆知意把房间院子整理了个遍,菜架上竹竿抽出来倚到墙角。寻思着把萝卜挖出来也存到菜窖里,白菜已经让方堂正拿菜窖里去了。

好些都冻得透明,结冰碴子,今年到底收晚了。

他拿着锄头挖,坐着轮椅使不上劲,孟居安来得很巧,心领神会抢过来继续挖。

“你别管了,去喝碗汤暖暖。”土冻得硬不好下锄,于孟居安自是小菜一碟。

房里桌上放了个挺大的圆盅,拿干净的白包袱仔细包了用以保温。陆知意揭开盖子,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是冬瓜排骨汤。

不油不腻,恰到好处,调味并非店舍酒楼作风,他虽不食荤腥也觉美味异常食指大动。

孟居安懒得去菜窖,直接在地上挖了四四方方的坑,然后把萝卜码里面,麻袋盖到顶上掩土埋好,收拾得利落齐整。

“味道怎样?”他就着陆知意用过的水胡乱洗了洗,在陆知意一本正经的的注视下,只得又用清水冲了一遍。

“好喝。”然而想到预示的可能性不免怅然,孟居安若不幸死去,至少有一名贤惠女子无辜遭难,抱憾终生在所难免。

然而无道经在他身上已探索不出什么,所以不能再听凭欲念摆布……那名贤惠温柔的好女子又冒出来,固执地在头脑里流窜,陆知意心里挣扎,觉得杀他还是要从长计议。

一番心绪波动,真气便即阻滞冲撞各处经脉,气血翻涌周身如要爆裂开来。近来即便不行功也是每况愈下,破功只在旦夕之间。

“怎么脸色这么差。”孟居安去摸他额头被轻飘飘挡了,陆知意抬头,一双淡漠的眼扫上来,微微波动的涟漪沉寂深埋,“我要闭关,一年。”

“这么突然——”孟居安心里不自在,十分诡异地有着弃妇一般茫然若失的怨念感触。终究是理智占据上风,他理解陆知意孜孜不倦求功法精进,实是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成,你跟我说过欲速则不达,贪功冒进不足取。”

“无道经在武道之上已然知其尽头,”陆知意吃完了最后一块冬瓜,把排骨都剩下了,“我要走另一条道试试。”

“这是用不着我了卸磨杀驴?”孟居安随口玩笑,“也罢。什么时候?”

“明日。”

“拖到年底不行么。”

他迫切神态透出的意思令人难以拒绝,陆知意真气又起动荡,阻遏不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心力交瘁,他勉强压制冷淡道:“不行,你别纠缠。”

“我纠缠有用没,俗话说烈女怕缠郎,你怕不怕?”

“你试试呢,或许……”这是心血来潮,陆知意及时打住,再说下去就疯魔了。

“我想想,撒泼打滚哭闹上吊,或者软语温存动之以情,”孟居安做出绞尽脑汁的苦恼相,“又或者我霸道强势些,给你锁小黑屋里,要不然就带你浪迹天涯逍遥快活。小少爷吃哪套?说说,我对症下药。”

黄昏幽昧的日光一点点在屋内消逝,陆知意转身点了灯,昏黄的光扩散开来。

“偏方治标不治本,”陆知意轻轻笑了,“小孟,这病症你解决不了。”

“那只能一年后见了,”话说到这份上,孟居安唯有举手投降,“青山不改咱们情义长存。”

“衣服你试试,”孟居安从包袱里拿出那件棉袍,“不合适再拿回去改。”

陆知意把手一伸,墙角两根拐杖便自动到了手里,他借由支撑入内换上衣服。

“你会使拐?”孟居安有些惊讶,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有点漂亮。

“许久不用生疏了,”陆知意知道僵尸一般跳来跳去有多局促难看,长睫簌簌低垂着,“山上闭关轮椅不便,勉强拿出来用。”

“江湖上用拐的不在少数,没想过练一下?”孟居安觉得惊喜,难得有他使得熟练的东西,不开发一下岂不浪费。孟居安星眸闪亮,语气是恳切的:“宝儿,你试试好么?”

“好。”他总能缠到自己软肋,无可奈何,陆知意拿他没办法。做这样难看的事来讨人欢喜,是犯贱,而且犯得心甘情愿。

“洞庭那一带所使铁拐最为出神入化,晚些我画出来给你参考。”孟居安读过那一派秘籍,印象极为深刻。他给陆知意系了腰带仔细端详,浑然不觉这目光所蕴含的贪求痴狂,那是种敲骨吸髓的焦渴,熬得人发傻魔怔。

“好看。”他说,拿出护身符戴他脖子上。

这一刻呼吸缠绵悱恻地纠缠。

太近了,也仍然不够近,陆知意想,最多只能到此为止,他坐回轮椅。

孟居安提起壶灌几口冷水。他知道太不正常了,正常人不会对自己的兄弟起反应,那个该死的瞬间想抱着他亲,是撕咬占有,是生吞活剥,是跌宕沉沦的抵死缠绵。泛滥的欲念可悲可鄙,一念起就如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孟居安第一次没有过夜,寻了借口匆匆离开,狼狈得像是落荒而逃。

潞州待不下去了,他没给楚嘉笙他们送行,提前动身赶赴西漠荒原。

在路未及三日就收到普通飞鸽传书,说是楚嘉笙三人没离开潞州就出了事,钱阿毛下落不明,孩子也不知去向。

孟居安只得匆匆往回赶,在驿道正逢着普通随便。

“不是让你们沿途盯着,仔细护送么,怎会弄丢了人?”

“掌门,有装扮奇异的人将咱们的人引开了,您别急,潞州人手倾巢出动,很快就有消息了。”

飞鹰盘旋低回,普通吹了声口哨伸胳膊停住,抽出信函,“钱夫人回了万家小巷,城里城外乱窜,咱的人安顿不下,她应该是找您。”

孟居安快马加鞭赶回去,寒夜的马蹄敲击石板使人心里发寒,楚嘉笙扑上去几乎跪倒在他面前,被孟居安弯腰搀住。

“阿弟可能出事了,”她战战兢兢地,身子间歇性地打摆子,“我们在有福客栈撞着一帮人,瞧着是作药材生意的平常人,”她说到这里眼睛可怕地发直了,“我知道那个味道,那几大车根本不是药材,是西漠荒原的魂与草,你没听过魂与草总该知道销魂散的,药性仅有魂与草的十分之一!”

“我太害怕说漏了嘴。”楚嘉笙冷汗涔涔,眼睛木然地转向孟居安,泪水冲刷而下,“阿弟可能是半夜出去的,第二天晚上都没回来,他是太过担心我才想弄个清楚,是我害了他!”

“不要紧。”钱宝宝底细清白,抓了他没什么用,楚嘉笙这么一个聪明人竟也会关心则乱。

听这说法,那些运魂与草的假商人跟引开教中人手的不是同一帮人,可真有意思。

孟居安略微安抚了几句,“那帮人既然乔装改扮就不会多生事端,我会带他回来。”

“好、好,你一定带他回来,一定把他找到,带回来……”楚嘉笙喃喃低语,她发髻凌乱鞋子也丢了一只,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阿行!”楚嘉笙突然尖叫一声,猛地跳起身来,“我的阿行,她哪里去了?我把她弄丢了,我去找,我去找他们——”

迭连变故令她神经错乱,孟居安拦住她,“你回去,我一定把他们完完整整带到你面前,说话算话。”

他的眼神令楚嘉笙不能不信,她只得失魂落魄地回万家小巷休息。恶劣的记忆具有蓬勃的生命力,只要触及一点,就会冲破尘封至已归干涸的土壤,经受狂风暴雨烈日寒冰的滋润茁壮生长。

——她从前是圣灵教掌刑罚护法,从未离教半步,心如铁石冷酷无情,眼见着许多变故亦无动于衷,百无聊赖之际一心求死而不可得。后来误被青龙堂新任堂主陆往之搭救,受其蛊惑挑拨,甘受虫噬火灼之刑脱离魔教。

一身武功尽数葬送,自此与常人无异。

未走出西漠荒原就被流窜沙匪捕获,在魂与草影响下,沦为人尽可夫的娼妓。

一去数年,不知时序更替。再后来,那温润儒雅的陆堂主大驾光临,说能送她离开此地。

此时,她早已杀不了他。更加清楚明白的是自己已经不想死了。于是,她点头答应。

有一个条件,那个条件便是生下阿行。

然后,她看到了明日幸福的幻影,可阳光背后阴云密布,如影随形的阴森魔物再度催逼,勾魂索命。

一切都危如累卵摇摇欲坠,即将崩塌碎为齑粉。

第二天夜里,风潇就把阿行抱了回来,小阿行仍是漂漂亮亮珠圆玉润,可见半点苦头都没吃。她还学会了叫阿爹阿娘,口齿清楚利落,像得了高人指点,突然提前开窍。

楚嘉笙总算稍微平静,可数日下来钱宝宝仍旧毫无音讯,她心焦如焚,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孟居安也意识到非同寻常,他的人几乎把潞州每块地皮都翻遍了却仍旧毫无线索。再来只能往山里寻了。

潞州荒山野岭甚多,他们寻了三日,直到第四天早上孟居安才发现挂在枯枝上的护身符,并蒂莲鸳鸯戏水的荷包残损成千丝万缕迎风飘荡,有几片破布在另几棵树上招摇。

孟居安飞身上去,树梢枝杈上可疑的有几点红斑,他拈起来,是冻得硬邦邦的细碎血肉。

不可能,不可能,心跳刹那停了,堵塞得难以呼吸,孟居安目眦欲裂,喝道:“方圆十里,必须给我找出人来!”

真气充盈,远远传去,山鸣谷啸。

普通随便齐声应是,心里也都明白,活人是找不出来,只能掘地三尺找个死人。

他们拿着工具寸土不放的挖,一片片一块块沾着泥土的碎肉被开掘出来,骨头也都四分五裂,拼不成个完整的人,天灵盖整个震碎了。

支离破碎不忍睹卒。

“掌门,死者为大,还是入土为安吧。”

“死得这么冤枉凄惨,入土也安不了。”风潇声音艰涩,“那帮人到底什么来头,不是一掌就把人震碎了吧。”

以庞大诡异真气透体而入,积聚、爆裂……

——无道经,是无道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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