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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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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绳划出利落弧线,一道身影飞身荡起,撒手回旋,踩云梯蚁潮向下纵去,展臂捞住了灰袍布衣的女子,捞之不及的安元如一麻袋土豆堕下去了。

原来吊桥即将断裂的当口,孟居安立时拉住了顾自衡手臂,“劳少宫主,帮个忙。”

“你疯了?!”

谁都知道那是在找死!

“少宫主独具慧眼,再不疯狂姓孟的就死了。”孟居安洞若观火的眼神刺着他,睥睨傲视的神气令人不自觉屈从,顾自衡回过神来那人已裹挟着凛冽惊人的胆气切入半空。

顾自衡霎时明了师父在荒原看到此人的感受了,比起神出鬼没的沈千秋,这家伙太令人踏实心安了,在他身边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一厢情愿地信任他会摆平一切。

平阳公主惊魂甫定,连番惊吓之下流出两行清泪,太过尖锐的嗓音不免失了天家风度:“孟居安!”

犀利剑眉微一挑动,漫不经心的目光沉得没一丝温度,公主忍不住打了个战,低声快速地道:“阿章总是画你,每年每月每天每个时辰的样子都在他心里了。”

过于锋锐迫人的眼终于落了笑意,惊鸿步东摇西晃躲避着向上跑去,绵绳套索撩开箭矢飞石,扫落无数千头万绪的手臂准确无误地向二人垂下。

孟居安飞快地在女子腰上打了个结,平阳公主惊叫一声飘向半空,被顾自衡飞身而起接住推开,“先去瓮城躲着。”

“安元还在下面!”公主扑上去拦挡,破音的嗓子撕裂地叫喊:“不要放箭不要放箭!”

绵绳套索又即荡来,孟居安靠在云梯上抢了两柄长矛盘旋击刺,竟尔不理会救命稻草,毫不犹豫飞身而下!

利箭刺穿腹部,安元唯一念头就是不要面目着地,她甚至抬起手理了理发髻斜插的白绒花。

——下一刻,粗硬有力的手拉住了她手臂!游鱼也似在落石箭矢间穿插。

孟居安待欲纵身跃上奈何气力早尽,二人就此落入乱军当中,长矛□□立即攒刺而来!

正当这时四面突然冒出人来,双双肉掌威势惊人,挡住了四面八方兵刃,人潮如波浪般被推开!

——水神风老爷子及所率水帮前来援手!

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后浪推前浪,戈矛浪潮再度翻涌而来!

“掌门快走!”赵普自上跳下,死守阵地想将孟居安推向云梯,“我等坚持不了多久!”

孟居安将安元推到他怀中,夺了把长枪,刺向胸腹的长矛被他压下,利落地侧滚而上,挑了十余个喉咙,“我多拉几个垫背的,你瞎凑什么热闹!”反手一掌竟将他击出圈子,送二人落上了云梯。

戈矛前后夹击,在后背罩上一片凉意,长矛在地下一撑,孟居安横上半空,矛杆被砍作几段,利刃雪亮地向上竖起焦渴地争先恐后。

眼底映出一片寒光,孟居安侧掌击出,一半刀兵倒得排山倒海,他侧身落下惊鸿腿法盘旋穿插,十余人鲜血狂喷倒地,十余把长矛被抄入手中忽地扫出,左侧兵士向后仰倒,孟居安略微遗憾,若非内力不济,这一下便可串几串血葫芦了。

他反手夹住右侧戈矛长杆,右掌侧立,暴喝一声,掌缘如刀切豆腐切断了长杆,铁杆尖头被他掌风盘旋激荡,扬成雪片‘噗呲!’刺入周遭人体!

转瞬间孟居安已淹没在人海里!

孟居安着地滚开,长矛随后而至,在地上砸出拳头深的密麻沙坑,前后呼应,罗网兜住游鱼高高抛起,游鱼弹摆着落到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万刃穿身攒来,孟居安双瞳瞬间战栗着缩紧了,扬腿旋踢,四面兵戈扰攘飞起!

孟居安以手撑身半跪于地,呼哧带喘,矛尖乘隙而入刺入右腿,小腿被压紧了难以立起,无数矛杆瞬间交叉压上双肩,雪亮矛尖悬在颈上……孟居安握紧地上长矛,转动间收弹自如宛若灵蛇,以刁钻的角度刺入执刑士兵咽喉!长矛撤出,孟居安乍然挺身而起,手上游龙摆尾也似一旋,十余具□□倒撞飞出,同时后心袭上一阵剧痛。

破空的箭倏然而至,前后左右的士兵来不及收敛地狱般的面孔凶神恶煞地倒下,孟居安凝目觑着来处:黑发高束迎风飘扬,不施粉黛的清丽面庞神色沉毅潇然,一双披荆斩棘的眼睛隐含杀气,挽弓搭箭连珠齐发。

——陶蓁蓁。

“好箭法!”白袍将军跟着赞叹,眼睛在女子身上停了一瞬。

负隅顽抗的坚持吸引了更多蛮兵涌来,孟居安长矛撑地,充血的双目闪着危险的寒光。

“我来也!”

谁知这有家有女的活路不走偏偏又杀回来。

随赵普杀入圈子的,还有大砍大杀飞步窜来的风老大一干人等。风老大纵身跃起,他运劲于臂,将昏过去的安元抛上数丈,漫天矢石如雨眼见千疮百孔,电光石火间昆仑宫门人连接起来的绵绳套索疾如飘风缠住了她腰腹,迅疾向上提拉,顾自衡伸臂兜住人急忙检视,擦伤难免箭伤颇重但是性命无虞。

几十人与孟居安相互支援掩护。

“大丈夫死则死耳,岂能丢了兄弟逃命?”赵普慷慨激昂地大笑。

孟居安左支右绌早已无暇与他计较,他们陷在重围里被支离破碎地分割开来,只剩四个字:有死而已!

殊不知这边情况早引起野族主将注意。

黑旗如一团云雾翻涌而来,猎猎风声撕扯旗帜,绣着金色‘文’字的黑旗从中分开,高坐名驹的人吃了一惊,“都让开,别伤人!”

有禁则止不存在的,杀红了眼的野兽箭在弦上,已是无可挽回之势!

野族增援人马疾驰而至,一马当先的人冲波逆折,银枪挑动挥刺,红缨如团团烈火,锋刃走龙蛇之势,当者披靡!

“我看谁敢伤我兄弟!”林载阳勒转马头,长枪转花横于身前,随他出走的龙虎山弟子坚定不移地站到孟居安等人周围。

这场内乱猝不及防,眼见大势已去,文昌儒只得下令收兵。

“城上都是死的?死守几十年了还不长进,皆是鼠胆懦夫!”林载阳怒骂声响彻关城,余音如击钟鼓经久不绝,“走!”他向孟居安深深望了一眼,跃马而去。

无可比拟的沉默里,孟居安坐倒在地,咽下滚到喉头的腥甜。他身后之人连呼得救了,接着轰然栽倒!

他回身只看到一个血人趴在地上蠕动,孟居安把他翻过来,那人腹上横亘着小臂粗的豁口,肠子白花花地涌出来。

“别死,”孟居安将那团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去,掏了伤药乱堵乱塞,血咕嘟咕嘟像喷发的火山岩浆,烫、热,怎么也止不住,“最好的大夫就来了。”

“老赵福大命大怎么会死,”赵普嘿嘿笑着,“掌门,你还没给我洗一月的臭袜子。”他喉咙像开锅的热水哇啦啦响,抽搐着将猩红的血漾出口鼻。赵普似乎惊了一下,这才往下去看,然后脸就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在不可承受的疼痛里惨声呻吟:“老赵今天呜呼哀哉了!”

“洗…你这辈子的臭袜子我都包了…再挺一会儿。”孟居安想抱他起来,奈何使不出半点气力,头脑阵阵发晕,湿重的血从开出的口子四面八方宣泄。

“掌门,别费力气啦,我不行了,”他拉住孟居安的手紧紧交握,“我的乖小嫚会继续走我的路,她……老王会教她……”咳嗽呛住了他的话。

“她不必。”

城门开了,更多人围上来,可谁都不敢动手,也没必要,这人是活不成了。

“她是我赵普的女儿,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责任并引以为傲。我们背负的责任是最神圣的希冀信仰,代代传承,死而不灭。”

此时他双眼像两根蜡烛,灼灼的,被刻骨回忆点亮,“三十年前……主人说他颠倒错乱神志不清,再难担当掌门之位,我以为,这辈子我教都不会再有真正的掌门人了。”

“——哈哈……天门关下我们就认定你了,老王说天生地养造化神奇,不假不假!”他喘了口气,呛呛咳咳地道:“你现在是滚烫炙热的火种,为一时冲动就抛头颅洒热血,但抛下去洒下去燃得太快,不好——我更希望掌门去做太阳,是人心所向照破山河,是群望所属观瞻所系……”

蜡炬成灰,未完待续的话也随之泯灭,赵普脸上却带着笑容,不遗憾的从容洒落的神色令人怆然动容。

“爹——”撕心裂肺的喊声刺入耳膜,形容粗野的丫头踉踉跄跄奔来,三下五除二推开了挡在前面的人墙,怒火喷张的眼睛霎时被泪水糊满。

这丫头嘭地跪倒,把人抢过抱到怀里。

“滚开!”如同受伤的小兽在愤怒地嚎叫,她坐在地上嚎啕痛哭,恶狠狠的眼光直勾勾地瞪着孟居安,闪着痛恨至极的神色:“要不是你我爹就不会死,你这个催命鬼!为什么你不死啊!”

如果眼神能杀人,孟居安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爹,我们走,”赵家丫头低下头,温柔亲昵,将她世间最亲爱敬仰的人抱起来走出圈子,远远地去了,嘴里还在絮絮低语:“我们回家去,你最爱吃我擀的面条了……”

风老大捡回条命,手下人死的七七八八,他神情颓丧地安顿亡人,轻拍孟居安肩膀以示安慰。

“抱歉。”孟居安嗓音艰涩地吐出两个字,本无意累及他人,孰料世事无常。

“莫如此啊,当不上值不得,是我们自己选的路。”风老大将痛与哀融入苦闷微笑,语调被刻意营造的轻松谐谑占据,别有幽愁沉痛生。

战场被打扫清理,来来去去都是人。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王随长叹一声,对那些并肩作战死去的人,也对赵普。他们兄弟本该生死相随,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言犹在耳,人已阴阳两隔。

世间万般哀苦事,无过死别共生离。

“这是老赵自己选的路。重任在肩,掌门切莫过于伤怀。”

“责任……我的责任是什么,”无能为力一塌糊涂,孟居安心中一阵剧烈的气血翻滚,思想却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背负了死人那么深沉殷切的希望,直压得透不过气,“我做什么他们的死才会值得……”每一步都是错,错上加错,“谁能告诉我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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