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一起上,为孟大哥报仇雪恨!”龙虎山众人虽面生死依然慷慨笑对,正待山呼海啸扑上之际,巨兽突然肚皮朝天栽了下去,孟居安冒出头来拔刀插向巨兽肚腹,“报个屁,你们老子我福大命大!”
“没死没死!神了神了!老子你真的福大命大啊!”龙虎山帮众欢声雷动鼓掌叫好。
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整个金蛇岛,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巨兽痛呼嚎叫斗志更加昂扬,尾巴一甩将孟居安劈到一边。那威力不是盖的,身上立即火辣辣黏糊糊的一片,这还是其次,碎骨折筋的痛能直接能要了人的命。
孟居安套着银戒的五指一扯,巨兽迫不得已远离了大船,他踏上兽类铠甲如山森立的背脊,刀刃运劲戳刺寻找薄弱点来凿开致命的一击。巨兽具备了岁月沉淀的智慧吃亏学乖,宛如成了精的铠甲王八,无论如何不肯暴露脆弱柔软给千方百计谋害它的狡猾人类,把自己团成了耗子媳妇东撞西翻。
“走,别碍事,老缩头王八奈何不了我!!”
龙虎山帮众心里烧着一团火,决计无法冷眼旁观,但又苦于无从插手,皆摩拳擦掌焦急万分。这幅情景看得齐腾飞冷笑连连,“姓孟的既然能从金蛇岛把你们救出来,你们还担心他跑不了么,别忘了还有相好的帮着他呢。”
“你这鸟人放什么臭屁!”
“想死爷爷赏你个痛快的!”
“不行,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了,得慢慢的死!”立马有人提出反对。
龙虎山这帮比向阳教那帮也强不到哪去,孟居安实在不想听他们扯犊子了,“利索的滚,三关镇会合。”
有他这句话众人也放了心,船上都是行家里手,大船很快隐没黑暗不见踪影了。
老鼠虫横亘在大船与楼船中间兴风作浪,金蛇岛那帮人无法追赶上去,甩出的青竹刺暗器也纷纷落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船跑没影了。楼上碧油油的家伙们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他们太爷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仍老神在在地嗑瓜子。
“我说太爷,岛上姐姐们就要来了,一旦知道逃犯是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的还不扒了我们的皮打鼓,您怎么还不想想办法哟。”
“不打紧,”太爷狐狸眼眯缝成了一条线,“岛主婆婆必是要心花怒放了。”
“一下子丢了这么多补养品怎么心花怒放得起来哟?”小伙子们脸绿成了苦瓜,真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好的补养品一个就够。”
“可是啊,太爷,他快把咱大强骑走了哟。”
“啥?”太爷傻眼了,瓜子皮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忒尴尬,“还不快啊…啊…快放……放大刚吭咳咳咳咳咳!”
孟居安浑浑噩噩清醒过来,手脚当啷当啷地十分沉重。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拷在了一个铁笼子里,铁杆子有手臂那么粗,显示出对他十足的戒备提防。其它的笼子分别装着猛虎雄狮等十分凶悍的陆上霸主。
这些自然没有大刚大强那么体态庞大威力惊人。
铁索捆得密密层层,任凭他力拔山兮气盖世也无法撼动分毫,何况功力被药物压制,一身蛮力终是无济于事。
红楼锦幔衣香鬓影里,太爷趴伏在地,偷眼觑着珠帘软帐里的光景。此刻里面悄无声息,只有慵懒醉人的脂粉馨香漫溢出来:婆婆在调脂弄粉。
太爷冷汗汇聚成涓涓细流打到猩红的地毯上,无声无息。
“婆婆,他身上携青黛海螺,是江上客韩家的细作无疑。”
“而且地位不低,”他又说。
“——很不低。”太爷补充。
见还没有回音,只能壮着胆子请罪:“我该死。”
里面仍是死一般的沉寂静默。
“这……”太爷越来越不敢开口,吞吞吐吐地闭了嘴。
居中的软榻落了倩影,软帐里挑出只莹润雪白的玉足,隔剔透珠帘若隐若现相映成趣,开口的声音莺啼燕啭流珠溅玉,“韩家如今这般出息了?”
“韩家一贯避世不出,这,能人辈出也是有的。”
太爷知道,韩家的人不好去动,这是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金蛇岛最好与之通信交易,换点实在的也是好的。
“金蛇岛有进无出。”
“这话怎么说……”太爷头皮快抓破了,冷汗如瀑,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性命攸关之际准确地抓住了重点,“瞧我这笨脑瓜子,婆婆的意思是人也要东西也要。逃出去的那些交给我好了,但咱岛上的内贼可不能再纵容了,您知道……”
“我几时纵容过她!”岛主婆婆陡然怒气暴涨,凌空一巴掌将太爷翻了个个儿。
太爷脑瓜子嗡嗡的,眼耳口鼻都涌出血来,忙不迭趴伏在地,磕头如捣蒜,“是是是,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岛主婆婆怒气稍减,隔了片刻,和颜悦色地问。
太爷战战兢兢抖如筛糠,只能硬着头皮告知她一成不变的答案:“没,野族分水城与以前一般无二难以窥测。但底下人回报有个青年与败类做对头,所用招式……”
岛主婆婆阴晦的视线截断了他彻头彻尾的废话,太爷无奈又哀伤的眼神凝视进去,眼底空茫无物,似已将精神投入彻底的虚无,“隔了十六年光阴,少主只怕早就被那五个混账……”他说不下去了,语声哽咽神情凄怨。
“胡说!立刻给我滚出去!!”婆婆怒气勃发,眼光里满是哀恸欲绝之色,言未毕一掌将其扫出门外。
沧江韩家世代隐居避世,少女费劲巴拉地找来,靠着青黛海螺图画才得以进入。她规规矩矩地跟着引路人走,因从没离过岛而紧张万分,竹杖敲在地上的声音响得堪比岛上渔火节的小爆竹。心慌意乱之下竟难以分辨前面人到了何处,转弯抹角间便落得极远迷失路径。少女不知所谓地纵上屋顶,听声辨位寻找主院。
“拿海螺图画的是个女子?”穆娅妙目惊讶地微微睁大,接着就听到夫君一声暴喝蹿了出去。她急忙跟出去,院墙上站着个头戴斗笠的丫头,看不清面貌,眼瞅着身量未足,但气度举止令人惊讶地从容镇静。
韩明理自然不能跟这小小丫头动手,就只负手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有劳,请问可是韩家主韩夫人?”
身为小辈是该下来见礼,可小丫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一直高高在上。
“正是,青黛螺当真在你手上么?”
“是在金蛇岛我母亲那里。”
她话音未落,青衣弟子匆匆忙忙跑来,手里托着一只锦盒,盒里赫然便是那只青黛螺!
“谁送来的?”韩明理心头一跳,冰冷的战栗感密密麻麻泛上来。
“回家主,是金蛇岛的姑娘。”
“去请!”
“不用请了,我已经到了。”身着碧衫的女子同样跃上院墙,冷冰冰地质问:“小姐,谁准你擅自行动的?速速跟我回戒律堂领罚!”
“你们快把我兄弟交来,万事好说。”韩明理早已按捺不住,怒气直窜上来烧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死小子落到岛主婆婆手里自然死得苦不堪言。哼,识相的赶快把沧江群岛拱手送给婆婆,婆婆大发慈悲还能赏你们个全尸!”
“好没教养的黄毛丫头,”穆娅笑吟吟的,揉身扑上,峨眉双刺黏身旋进,黏连挑点,丝毫不给竹杖使动之机。
“金珠姐姐小心,韩夫人亦是使棍大家。”被她称作小姐的少女情不自禁喊出来。穆娅微微挑眉,劲由抖转改为贯带,避实击虚地掠过竹棒重心,右刺随步转身削向金珠颈脉!
“金珠姐姐,游龙出洞!”
这一句提点恰到好处,横杖游出的时机分毫不差抵住了峨眉刺攻势。
“顺水推舟!”
“请君入瓮!”
“乌云盖顶!”
……
……
明眼人都看得出,若不是小丫头接连指点,金珠早就死了十次不止,可当事人偏不领情,“吃里扒外,我躲得这么狼狈你很得意么,偏偏不如你的意!”
“攻击的招式都能使得如此狼狈,你也得有点自知之明啊!”穆娅出手依旧端庄闲雅,然而招式灵巧步法杳然,弃左刺不用,右刺反撩放弃守招,脚下一蹬旋起,手腕翻前扎出。
“韩夫人手下留情,”少女挺身掠前,竹棒在两人当中轻轻一点便将两人分开,转身扶住金珠摇晃的身子,“家主夫人放心,那位公子如今活得好好的,还请速来营救。我们这就告辞了。”
言毕,飞身即去。
“好厉害的小丫头,”穆娅揉了揉酸麻的手臂,身体突然袭上一阵酸乏,身不由主就要坐倒,被韩明理接住,半扶半抱进了屋。
“这是怎么了?”吩咐左右:“速去请老先生。”
“不用忙,”穆娅温柔地看着他担心的神情,止住了婢子行动,“最近乏得很,我去睡一会儿就好。你放心,小孟暂时不会有事,金蛇岛这次仅是示威,下次就要提条件了,我们顺水推舟就好。韩家百年基业,她当我们沧江随便谁都能威慑管制么?”
韩明理点头,难免还是忧形于色,“韩家上下一身正气无惧邪门宵小,我主要是担心二弟。”
“有我呢。我看咱们必须亲自过去探探情况,你别这样提心吊胆的,小孟这孩子你还不了解吗?”
“也说得是,你快去休息了。”
“一起啊,走吧走吧。”穆娅含情带笑,扯挽他手臂穿过院子,往后院里去。
韩明理痛快明智地放弃挣扎,任由摆布,只面浮难为尴尬之色,“别总这么拉拉扯扯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