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负责值班的赵乾心不在焉看着手机。
余若鱼这次回来说的那些话太离奇也太匪夷所思，他一直没有从震惊的情绪中抽离。
“姐姐突然偷跑出疗养院是有目的的。”他分不清是余若鱼还是余兮兮的女孩在讲述着，“她偷走了我的身份和证件，冒名顶替我去了旧金山。”
她看起来极其脆弱，弄得赵乾心都微微揪起。
女孩用那双很受伤的琥珀瞳盯着他：“阿乾，你真的连我都认不出来吗？”
赵乾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复的她，或者根本没回复，整个人的脑子一直乱到了现在。
双胞胎冒名顶替彼此这种事也太戏剧化了，他只在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看见过。
——真的有人能够模仿对方模仿得天衣无缝吗？
赵乾是不太相信这么抓马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沉思着将手机打了好几个转儿，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给余兮兮发出一条信息：【兮兮，在忙吗？】
旧金山的时间比这里晚大致十五个小时，那边应该正是中午。
手机不知道又在掌心转了几下，余兮兮回复得很及时：【我刚起床，还有点小困呢/呵欠】
赵乾顿时脑补出余兮兮穿着睡衣披散着长发勾人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正准备回复时那边又追加了一条：【阿乾最近怎么样，忙不忙？】
他的目光稍稍定在“阿乾”两个字上面。
赵乾确定不了这两姐妹到底谁是谁，但毋庸置疑的是，余若鱼知道了余兮兮是怎么称呼他的。
如果将这件事比喻成一个比赛，那么目前在他心中，双方暂时靠这个称呼形成了平局。
所以赵乾想更进一步的确认，捞起手机打字发送：【最近还好。兮兮我可以视频看看你吗？】
看见真人就能确认了。他如是想。
余若鱼装得再像，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也绝不可能和余兮兮完全一样。
只要看见手机对面的余兮兮，他就有信心可以分辨出来到底谁才是他的心上人。
然而对面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委婉地拒绝了：【欸？现在嘛，可我还没有洗漱呢，不要啦！】
余兮兮发来一个难为情的表情，没有明确拒绝。
但很快就接上其他话题，根本不给赵乾纠缠的机会：【我今天很忙的阿乾，马上就要去学校，午饭都快没时间吃啦/哭】
余兮兮够了解赵乾，他绝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性子，什么事情只要点到为止一提，他马上就能领略其意思。
果然赵乾犹豫了一下就回复她：【好吧，但再忙也要吃饭。】
余兮兮没有及时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在洗漱。
若是平时，两个人之间的聊天到这里就算结束了，顶多余兮兮过一会儿再回他个【去学校了】的信息。
可是赵乾今天脑子乱得很，他想尽快确认他的兮兮有没有被那个讨厌的余若鱼冒名顶替。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按下了语音通话键。
余兮兮下一秒就挂断了他的语音，用文字消息回复：【怎么了阿乾，我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
赵乾心脏狠狠一沉。
如果说刚才还是打平的局面，那么现在因为对方快速挂断语音通话这个行为，就在他心中大大地减分了。
这么快挂断说明手机就在她的身边，可是她却装作很忙的样子。
她到底是在忙，还是怕谎言戳穿不敢见他，连声音也不敢露？
赵乾越来越相信是余若鱼顶替了余兮兮去了旧金山，因为她逃跑出疗养院的那段时间，正好是余兮兮筹备出国的时候。
两姐妹同卵双胞长得一模一样，DNA都检测不出来区别的，冒名顶替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
赵乾情绪化的哐哐哐输入了一段文字，正准备发送过去质问，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余兮兮的继母苏慈。
也是让他负责看管余若鱼的雇主，但是没有酬劳的那种，他与苏慈的交易筹码并不是金钱。
“她怎么样？”苏慈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压低声音问。
赵乾很难化解心中的复杂情绪，口吻淡淡的：“已经睡下了。”
“小赵，阿姨希望你能够更加上心些。”苏慈好言好语地，“逃跑这种事我希望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赵乾的疑问就在嘴边，但突然想起白天余若鱼说的那番话又咽下：“……我知道。”
——“我知道你一定在奇怪我的继母苏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我是谁，又是为什么非要把我送到这里来。”
——“我只能说，我也看错了她……苏慈到底只是我的继母，她是不可能真心待我的。”
——“她想暗中除掉我们姐妹俩，即便你告诉她我是谁，也没有用的。”
——“能帮我离开这里的就只有你了阿乾。”
赵乾猛地闭上眼，感觉她的声音仿若魔咒般控制着他的大脑，揉捏着他的心脏。
“小赵？”
不知道苏慈是第几次喊他，语气带了些不愉快。
赵乾胸口漫长起伏了一下，扶了扶黑框眼镜：“……在，您说。”
苏慈声音放轻：“阿姨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只要你将这件事替阿姨办好，兮兮那边我会好好帮你撮合的。”
“小赵你这孩子责任心强，兮兮就该找你这种有担当的男孩子。”
最后苏慈挂断电话之前还不忘记夸他一句：“阿姨觉得你这个孩子是真不错，要是能和兮兮结婚一定很幸福。”
每次赵乾都很受用，总觉得迎娶兮兮这件事已经有盼头了。
但是今天再听，却莫名给他一种听人画饼的感觉。
或许不只是今天，而是苏慈那边一直在给他画饼，他今天才清醒反应过来而已。
——如果被送回疗养院的女孩真的是余兮兮，那么苏慈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空头支票，在耍他罢了。
就这么纠结沉思到第二天早上。
赵乾顶着两个疲惫的黑眼圈敲开了余若鱼的病房门。
与他的状态不同，余若鱼舒舒服服睡了一夜精神充沛，转头就对他绽放了明媚的笑容：“阿乾，早上好。”
赵乾有点愣神地盯着她，旋即不好意思地笑笑：“早、早上好。”
接下来他轻轻关上病房门，直接进入主题：“你说你是兮兮，还有什么证据吗？”
余若鱼收敛笑容，有点生气地望着他：“阿乾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是嘛？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银河里公交站都还清清楚楚记录着咱们两个见面的过程呢，你就不信我了。”
她说完就把头一甩，赌气不去看他。
赵乾有些慌了，走到余若鱼面前缓缓蹲下身，温柔地扬起眸：“对不起，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那你现在确认好了？”余若鱼认真盯着他的眼睛，“要不要我把你捡到的那本心理学笔记找来给你看看？”
赵乾眼眸微动，这个小细节直接让他确定了：“……你真的是兮兮？”
“当然了。”余若鱼生气地扬了扬眉，“你觉得姐姐会知道我们那么多的回忆吗？”
——她不知道，但系统知道。
“兮兮……”赵乾的眼神顿时变得浓烈炽热，下意识去抓她的手。
然而余若鱼先他一步躲开，象征性地拍拍他的头：“你个笨阿乾，才认出我。”
赵乾很受用地向她低着头。
余若鱼算是发现了，3号余兮兮是个女王型的海王，能够心甘情愿跳到她海里的鱼或多或少都有些M属性。
就像赵乾，一个在外人看来非常高冷的医生私下里竟然会蹲在余兮兮面前，享受着被她抚摸头发。
赵乾享受的表情渐渐转为沉思。
“阿乾，你该不会在想‘要不然就把我困在这里’吧？”余若鱼敏锐察觉到他的眼神变了，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做出失望的表情。
“……”
赵乾刚刚确实冒起了这个念头，顿时仿佛一个被当场逮捕的小偷，窘迫不已。
余若鱼换了个姿势，但仍旧是居高临下：“阿乾，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赵乾眼眸微微亮起，旋即像是下定了决心，宣誓一般仰视着她：“兮兮，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
“我就知道阿乾最好了！”余若鱼冰冷的眼神一瞬化柔，春风和煦地伸出手。
这一次，赵乾甚至主动地将头凑了过来，脸上浮现迷之脸红。
余若鱼又是蜻蜓点水般地在他头发上扫了扫。
庆幸着赵乾幸好不是秦时樾那种腹黑变态，不然肯定会将“余兮兮”彻底困在疗养院日日陪着自己。
就在这时，疗养院的早起铃声响起。
赵乾避免被同事看见，依依不舍地从余若鱼面前站起身，意犹未尽回味着刚才被抚过的地方。
余若鱼从抽屉的一本书里拿出来一张名片递给赵乾：“给我重新准备精神鉴定吧，然后这个人打电话，让她通知我的爸爸来接我。”
赵乾接过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阮荷，记得她是常来看余若鱼的那个女总裁。
“这样就行了吗？”赵乾眉头紧皱着，“可你的继母那边怎么办？”
余若鱼站起身替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褂，笑着让她放心：“阿乾只用帮我离开这里，剩下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好。”
接着她眼神示意了下那张名片。
赵乾从不会忤逆余兮兮的意思，走出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走廊角落拨打这个电话。
听说余若鱼可以离开精神病院，阮荷瞌睡骤然清醒，激动得猛地坐起身：“她能出来了？”
余若鱼去精神病院这件事她一直怀疑是苏慈搞得鬼，但可惜没有证据。
昨天得知余若鱼后面又出去是被送到了疗养院，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怪自己当时尽顾着喝酒就没拦住她。
“好好好，我马上联系她的父亲！”阮荷急匆匆掀开被子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