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送戚潇竹出城的日子,不过方君宜没去。虽说这办法也算是两全其美,但看忠义侯的眼神似乎是想和他好好“理论理论”,他觉得自己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反正他不赞同忠义侯的想法,什么女子还是需要娇养,师姐像戚潇竹这般大的时候,都能自己打死一只大虫了,也没见哪里不好啊。
“少师,这是我们今日的功课。”
楚煜近来开朗了很多,也不像先前那般内向了。
虽是不清楚他们忙活的这段时间里,他跟子瑜相处得怎么样,但看样子应该是不错的。因为这孩子真的什么好东西都想给子瑜留一点,楚微清曾笑话他怎么不把东宫也搬走。
楚煜知道楚微清这是在逗他,只是笑也不说话。
方君宜接过两个孩子的功课,还是有些感慨张平居然愿意把孩子往东宫这个牢笼之中送。
最起码在他看来现在东宫并没有什么好处可以捞着,应该说是不倒贴都算好了。他少师的月银本该从东宫里出,再不济也应该是楚微清这个封他为少师的王八蛋负责,但事实是他现在一分没捞着,还劳心劳力地替人家管孩子。
子瑜似乎对他很好奇,自然这眼神控制得很好,但心中的疑惑却是止不住地在冒。
方君宜觉得有些好笑,他还没见过这种八风不动的小屁孩。说起来,他好像还比楚煜小一点,但这个稳重老成的样子,倒像是个小大人。
“公子,太妃娘娘来了。”来喜忽然进来道。
方君宜起身行礼,陈太妃连忙阻止:“免礼免礼。煜儿的事,多谢少师上心,不然不知道得这么糊糊涂涂地被太学的人敷衍多久。”
她不提还好,一提方君宜可总算是想起来那还养着一群蛀虫。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就说为什么这段时间总觉得自己没拿月银很亏,就算是楚微清折了银子给他还是顺不下这口气,原来是忘了这群人。
但相比起太学,他也没有多喜欢陈太妃。
若是要他说,其实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试图减少和陈太妃的接触。不过像是现在这般,对方掐着点找过来的,他还真不太好躲。
只能陪着笑:“太妃娘娘哪里的话,既是陛下的命令,君宜定是会办好。”
他的只觉没错,陈太妃就是来找他的。只见这个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女人挥挥手,让两个孩子到庭院中玩去,说是自己有事要找少师单独聊聊。
楚煜看了看自己的母妃,又看看方君宜,神色有些疑惑。
他不太理解母妃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和少师单独聊,除非……
眼看他的思路马上就要对了,方君宜赶紧让子瑜带他出去:“子瑜,带殿下出去玩一会,看了这么久的书也该放松一下眼睛了。”
子瑜显然比楚煜老实很多,带着还在兀自思考的太子殿下离开,留下二人在书房之中闲谈。
方君宜暗叹一口气,楚煜只是看着呆,实际上这脑子灵活得很,让他再留一会说不定真的让他想出个所以然来。
陈太妃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一副十分纠结的模样。
“方公子,”她试探着开口,“本宫这话可能说得不太好听,你可别介意。”
这话他早几日才跟楚微清说过,此刻再从旁人的口中听到,多少是有些新鲜。
他点点头,保证道:“没事,您尽管说。是有关于太子殿下功课的问题吗?”
陈太妃算是少数方君宜听不太清心声的人,据他观察只有两种情况是听不清的。一个是这人心口如一,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另一个就是这个人非常善于隐藏自己的思绪。
也不知道陈太妃,是这两种之中的哪一种。
只见她摇摇头,神色有些犹豫:“你看你们家的案子就跑掉了你一个人,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罪臣之后,这事传出去对你和煜儿都没有好处。”
话出口之后,她又似担心方君宜多想,连忙又劝道:“你也别怪陛下,他也不过是照着章程办事罢了。”
这话,李群玉也曾和方君宜说过,说得还不止是这些,他还暗地里劝方君宜,只有好好接近陛下才会有翻案的机会。
没想到陈太妃这个当侄女的,竟也能跟自己的叔叔想到一块去。
也不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李群玉的意思。
不过他猜错了,陈太妃并不是要劝他翻案,竟是要询问他的立场:“再过几年,便是太子涉政的时候,你就不想脱了这罪臣和妖妃的身份,堂堂正正做人?”
方君宜简直要气笑了,他何时不曾堂堂正正做人?
他学着陈太妃的模样故作沉思:“娘娘这话说的,这什么身份,哪里是我可以选择的呢?”
“方公子说笑了,能人到哪都会被奉为座上宾,你又何必自我贬低。”
陈太妃是个聪明人,她的试探到此为止,并没有再进一步。
“本宫为太子做了些糕点,少师要不要也尝一尝?”
她做过些功课,知道方君宜是个贪吃的,不然也不会每天跑楚微清哪里蹭饭去。所以今日便又照着他的口味,做了两碟糕点,看看能不能收买这人。
方君宜摇摇头,拿起两个孩子的功课,朝陈太妃微微躬身:“不了,臣还有事,先行一步。”
其实他今日没什么要事,不然也不会待在东宫,多花了时间陪楚煜。不过这话说都说了,自然是不管如何都要找点事情做做的。
不过是刚踏出东宫的大门,他便突兀的听见一句得通知陛下。
可是他四周环视,并没有其他人,他也只能听见东宫门口侍卫心中的疑惑。
他想了想决定先搁下自己心中的疑惑,先去趟庭兰居,去把楚微清新得的贡茶顺走。
但他方才踏入庭兰居的门口,便听见有人叹气:“就知道你还得惦记着那几块茶。”
听见他的声音,方君宜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他快步入内,穿过了那片月季花丛,来到了楚微清的身边。这人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已经准备好了糕点和茶水。
除去他一直念着的贡茶,还有被做成了鲜花状的糕点,倒是与这春日的庭院十分相配。
方君宜在他的身旁落座,捻了块糕点吃。他起先在东宫就已经有点饿了,不过是念在这课还没讲完,便没有要吃食。
楚微清拎起一旁温着的茶壶给他沏茶:“慢点吃,都是给你的,又没人跟你抢。”
方君宜咽下了一口糕点,像是后知后觉一般问道:“你派人跟着我?”
这又不是什么不能承认的事,上次暗卫在方君宜的面前露过脸,他能猜到也不出奇。
他搁下茶壶:“孤还知道你拒绝了陈太妃的糕点,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怎么还带拒绝的?”
方君宜摇摇头:“也没你说的那么爱吃吧?再说了,她那可是专门准备给太子的,我一个做老师的,怎么好跟自己的学生抢吃的?”
楚微清颇觉好笑,虽然方君宜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但他总觉得是因为他嘴挑,所以才会拒绝陈太妃的糕点。不过他也知道方君宜脸皮薄,所以他并不打算当面揭穿他。
他自觉体贴,哪知自己的那点想法早就已经被方君宜听完了。
方君宜见不得他这么嘚瑟,故意提到:“陈太妃可说了,让我别怪你把私盐案办了,你也不过是照章程办事。”
楚微清听完这话,原本和煦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十分阴森。
“怎么抄经也静不下她这张嘴,一天到晚叽叽歪歪,就知道到处乱说。”
见状,方君宜越发好奇:“不是说她自愿留在宫里为太子抄经祈福吗?怎么听你这语气,似乎另有隐情?”
确实是另有隐情,但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全是他刚登基那会留下的问题罢了。不过见方君宜好奇,也没什么说不得的。
那陈太妃原也不过是后宫中不起眼的妃子,也不是四妃之一,但仗着娘家的势,倒也算是活的不错。尤其是在她生下了楚煜之后,既是这宫中头一个平安降生的孩子又是皇子,一时风头无两。
那会的楚微澜被李群玉压了一头,便封了这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做太子。
方君宜咂摸了一会,问:“等等,头一个,那就是还有其他没活下来的?”
楚微清点点头:“有,两三个吧。不过据孤说知,都是还未生下就因为各种原因流产了。”
后宫中挺常见的把戏,楚微清小时候也见识过,自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有一个点,他真的十分在意,只是那时尚且年少,他怕自己说了没人信罢了。
“我记得当时皇后是与太妃先后怀上了皇子,不过皇后难产,母子都没保下来。所以显得陈太妃和煜儿十分珍贵,那些文官替煜儿请封也是为了保住他一条命而已。”
楚微清那阵子刚好留在京中,所以对这件事也算清楚。
方君宜若有所思:“那怪不得煜儿这么小就是太子。可按照惯例,你登基之后之前的妃嫔不是会迁往宗族,或是封地养老吗?怎的她还在宫中?”
“因为她说,她是煜儿的生母,没有道理孩子在这么小的时候就要离开自己的母亲。孤觉得很有道理,便让她留了下来,暂时住在慈宁宫。”他解释道。
“她为了表明自己不干涉任何事情,只是为了留下照顾煜儿的决心,便提出了要抄经为太子祈福。”
当时的楚微清不好过问,也没有这个闲工夫过问,所以便随她去了。
现在看来,到底是李群玉的人,他就应该将人送走,送得越远越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