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雁趁复皇其他人没反应过来,举着一把手枪对着门内的旧党人——这是他刚才趁兵荒马乱从一个军官模样的乙等人身上顺的。
他边向门外退边说:“我可没时间陪你们玩角色扮演了,何怜叶那家伙要回来了。”
有人惊呼:“住口!你怎么敢直呼陛下的俗名!”
秦云雁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都造反了还认他当主子,不会是新党的卧底吧。”
他朝刘乙故作诚挚地说:“我友情提示一句,你身后那个投降的东营指挥员昨天晚上给他手机里备注为“亲爱的”的人发了今天行动的具体计划。而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你们的兵到西营之前,西营的主力军已经转移到北营了,巧不巧?”
他此刻已经退到门口,半个身子踏出了门框。
屋内刘乙勃然大怒,一抬手,身边几个侍卫将那名东营指挥按在了地上。
“我没有——”东营指挥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一拳打歪了脸,口齿不清。
刘乙冷着脸吩咐侍卫:“把他身上塞上诱饵,手绑上,脱光了扔进食人鱼里。扔那个牙口不好的缸里,别让他死那么快。记得录视频,发给他的‘亲爱的’。”
“至于你,”他看向秦云雁说:“你真以为你能逃得了吗?”
“谁知道呢?”
秦云雁朝屋内开了两枪,飞速窜进楼道,顺着他记忆中来的方向跑。
但他没出楼就被十几个膘肥体壮的侍卫模样的人拦住了。
秦云雁像是急了,向前胡乱地开枪,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子弹像天女散花般朝那群侍卫打去,有的打中了墙壁,有的打中腿和胳膊,就是没有击中要害的。
这把手枪是十发子弹的款式,和上次被绑架时那些人拿的是一个款。这枪被他这样浪费地打,很快就成了一把废物。
秦云雁自然被抓住了。
他肩膀被按在地上,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不忘嘲讽一句:“你能走路啊,我以为你三条腿都废了呢!”
刘乙阴沉的眸子盯着这个虽然被压倒在地但丝毫不显得窘迫的人,开口:“我当你是个聪明人。”
“你以为?全都是你以为。你还以为何怜叶能当你的傀儡皇帝呢。”秦云雁毫不犹豫地回怼,像是根本不担心自己会遭遇什么的样子。
看到这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刘乙的施虐心被激起,他想看着眼前这个人崩溃。
他让侍卫放开秦云雁,秦云雁借机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刘乙拿起那把空枪,示意身边的人拿弹夹,他将新弹夹换好了之后,冷声问:“你怕什么?”
秦云雁感觉到那把枪抵在了自己额头上,他身体毫无畏惧地向前探,一手抓住枪引导那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太阳穴。
他说:“我什么也不怕,但我建议你别把我放何怜叶旁边,我嫌他恶心。”
侍卫怕他抢枪,赶紧上去把他重新摁在地上。秦云雁的动作却更快,他用巧劲把枪夺了过来,但没有反指向刘乙,他把那支枪卸了。
零件此起彼伏地落在地上,金黄的子弹敲击地板,奏响随性的曲子。秦云雁的嘴角勾起,如同骄傲的指挥家。
他被从后面扑过来的人压倒在那些零件上。
同时,有人着急忙慌地朝刘乙禀告:“北边的那群人过来了!”
刘乙阴鸷地盯着秦云雁骄傲的后脑勺,朝侍卫吩咐:“先把他关大牢里,让丁十九找人好好伺候一下他。”
他揪着秦云雁的头发强迫男人跟他对视“你这张嘴倒是挺巧的,我倒要看看,等今夜过后,它还能不能说话。”
秦云雁回以一个志在必得的笑:“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夜过后,你这张嘴会彻底闭上,唔——”
他肚子上被打了一拳,挺重的,一股腥血涌上喉咙,秦云雁感觉他的胃都被打碎了。
“好好伺候——”刘乙咬牙切齿,愤愤盯着死尸般被拖走的人,追上去踹了两脚还来气,命令道:“别让他死了。”
他一转头,明命人安排回国的路线。
这里很快就会成为新党的天地,他待不下去了。回去当他的烟草商还能享受荣华富贵,当新党的俘虏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
复皇的许多建筑都是仿古建筑,但这些建筑就像他们的等级制度一样四不像,像是各种朝代的大杂糅。
美是美,但怪怪的,经不起考究。
尤其好多墙上都印着那个四不像的标志,更怪了。
大牢也是这样,昏暗潮湿,十分压抑。铺着茅草,铁栏杆的锁却是电子的。
“我告诉你们,不准把我扔进天字一号,我好不容易从哪里逃出来!不!不要,把我放出去——”
秦云雁被粗暴地扔进了天字一号房,他装模作样地抓着栏杆嘶吼几句,看人走了,收起了脸上夸张的痛苦表情。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兜里拿出刚才混乱时悄悄抓住的子弹。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大牢在地下,唯一的光是从走廊尽头悠悠飘过来的。
他用手的触感数了数,有三颗。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砖头被撬动的声音。
这让秦云雁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被绑到这里,三个月的时间,他就是在这间天字一号牢房里盯着黑暗度过的。
那时这间牢房里除了他还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孩,都是被大祭司算出来与某个皇帝的命格一样,在“意外”中眼睛一睁一闭,就到了人间地狱。
其实隔壁的天字二号房也是一样,但一墙之隔,除了隔壁房集体出逃那次,秦云雁都没见过那群孩子的脸。
他们的待遇会比其他等级的好得多,但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毁掉你,重塑你。
秦云雁记得就在他现在位置的不远处,一个原来十分胆怯,但会在其他孩子挨了打后把自己的衣服给对方当被子的少年,夺走了施暴者的鞭子,将施暴者抽得皮开肉绽。
从此新的恶龙出现,比他的前辈们更加放肆地抢夺公主,扰乱人世。
何怜叶是复皇近三百年来最大胆的领导人,他加大了复皇组织“吸纳”新成员的速度,并成为第一个摆脱乙等“贵族会议”的有实权的“皇帝”。
他把自己当成了顾闻末,照着史书模仿着顾闻末当年做的事。夺权,加强统治,享受。
但他终究不是顾闻末。秦云雁叹气。
秦云雁忽然又想:自己的状态算不算一种衣锦还乡?
他在草堆里翻找,找到了事先藏在这里的握把。忽然听见砖头落地的声音。
听方位好像是他当年挖出来的砖。
他直接问:“隔壁一天前进来的这位,可是因为卧底身份暴露?”
隔壁没有出声,隔着墙敲了一阵混乱的鼓点。
秦云雁回忆了一下姜一叶给他的接头暗号,敲击墙面回应。
“你那边能联系上姜一叶吗?”他先问。
“我身上的联络设备都被收走了。”一个女声回。
秦云雁认得那声音,似乎是叫……丙婉。
看来这刑部主司没少给复皇反向运人。
“撑一撑吧,他们最晚黎明时分就会到,你帮我找找,你那边的草里应该有一个弹夹。”秦云雁说。
“什么意思?”
“我是自愿来牢里的。”秦云雁细细抽气,不想惊动胃上方,似乎断了的肋骨。他本来预想暴乱是没那么多人参与的,有也起码会晚些,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小声,但清晰地问:“我有些好奇,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醒了呢?”
墙那边丙婉的声音里有回忆的味道,“年前很多人都做了一场梦,关于自己的梦。有人在梦醒后告诉我们:‘你们有救,拼尽全力活下去吧。’”
秦云雁追问:“什么样的梦?”
“看得见摸不着,身处其中又置身事外。”
秦云雁觉得有很大可能是锦书的异能,比对事发时间,是年会前一天晚上,他折腾完睡着之后发生的。
想着想着他笑了,阿锦真会给他制造惊喜啊。半晌又疑惑起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阿锦这么反常。
正在思索着,空洞的响声回荡在阴冷的牢房,笨重器械撞在墙壁上,训斥声与稀里哗啦响声一起被人察觉。复皇的牢房里几乎是满员的,有人听见这梦魇般的声音,惊声尖叫起来,如午夜厉鬼。
脚步声在秦云雁的牢房前停下,丁十九带着两个体形宽大,面如伥鬼的人缓缓刷卡进来,专门拎着灯映出他那张磕粉磕多了的惨白面庞,还特地向秦云雁展示了一下他们手中的刑具。
五花八门的,大型的如三角木马、电椅,小型的如烙铁、老虎夹。
丁十九故意夹起来的声音和面庞步步逼近,阴毒得可怕:“明明熬出头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走了。你为什么、凭什么毁了这一切!”
“你沾了几条人命?”秦云雁靠在墙角,连看都没看一眼,平静地问。
丁十九知道过去,知道自己和复皇的滔天仇恨还向着复皇,只能说明他知道自己就算能在这次暴动中活着回去也没有如今的生活好,也舍弃不了现在的一点权位,已经自甘为奴了。
抓住希望拼命反抗的人不少,像他这样自暴自弃的人也不少。
“人命?”丁十九俯视着他,张狂笑道:“多可笑啊!到我手里的都是狗,你也一样。”
他抓着一根布满倒刺的鞭子,不由分说甩向了秦云雁,本来还算俊秀的脸上被戾气与不可明说的贪婪占据,几乎是痴狂地看着羽绒服的毛伴着鲜血飞扬。
而黑暗里,秦云雁往后缩了一下,面色不改。
隔壁天字二号的丙婉听着那声音觉得不忍,但又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照着秦云雁说的话去做。
凌辱的话语不要钱似的吐出,鞭子破空的声音此起彼伏。
丙婉终于找到秦云雁说的弹夹,有重量,以她的经验来看,里面大概有四枚子弹。
她从被挖开的砖那里把东西推了过去,敲墙面,示意秦云雁。
丙婉想:这种看着就养尊处优的生意人能受得住这种苦吗?
实际上秦云雁麻了,很疼,但比起被炮弹炸掉腿、烧死在火海之类的算不上什么。他缓缓举起了手臂,在丁十九面前诡笑着画了个圈。
丁十九应声倒地,面色苦痛。
他这道圈的执念在被驯服时期,那阵他想臣服,想麻木,想结束那噩梦般的一切。所以破局的法子是反抗,让其他人臣服于他。
秦云雁估计丁十九一辈子也破不开这个局。
世界意识的惩罚落了下来,不痛不痒,因为习惯了。
“来了?”他听见了有条不紊的脚步声。
他趁着另外两个大汉不明所以,抹掉嘴角的血,从墙边找到了丙婉从隔壁给他捅过来的弹夹,结合大衣里的零件,摸黑组装着。
大汉们刚要上前困住他,就听见清晰的子弹上膛的声音,枪响过后,两枚子弹穿过他们的右胸膛。
庞大的身躯如大象般倒塌,让牢房都跟着震了一下。
一枪是秦云雁开的,一枪是另外一人在背后开的。
被光映射的脸庞多了一人,是小罗。他朝秦云雁鞠了一躬,递进来一张卡。
是秦云雁的丙等级权限卡。
“替我给姜姐带一句话。”小罗抬头,回到黑暗里,“罗童请求归队,望批准。”
说完又消失在黑暗里,不知道去哪里了。
秦云雁好整以暇地看着那消失的身影,以及那张反着金光的卡。他抓着墙上的凹凸点缓缓起身,将身上破破烂烂的羽绒服脱下,扔到丁十九头上。
他手里的枪终于搜集完整,没办法,他那个房间每天都有人搜。他每次来总部也会被搜身。所以他把每个零件给不同的策反人员,帮忙带进来的。
秦云雁刷卡打开了两个牢房。
“我跟你讲,这锁后面有个盖子,盖子掀开拔了红色和蓝色的线这门也能开。”秦云雁指指手里的锁,给她展示。
那个盖子挺难掀的,有四个螺丝拧着,没有工具在手想开盖需要一段时间。秦云雁有权限为什么要费时间呢?
女人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秦云雁一脸我能不知道吗,回道:“上次被关在这里时就是这种锁,他们十几年了,享受用的车房奢侈品买了不少,就是不知道升级一下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