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虚拟空间内，望不见尽头的书籍等待着主人的翻阅，安静得没有一丝人烟的气息。

而林筱就是此处唯一的活人，却不是唯一可以发出声响的存在。

[恭喜玩家结束关卡白日梦魇。]

系统的声音如期而至。

“姜时宴呢？”林筱看着那个虚无的存在，冷声询问。

理论上来说，玩家在所谓的游戏世界死亡后就会回到自己的这间备考室，直至永久消失。但姜时宴不是玩家，就算他再怎么灵动，也改变不了他只是林筱一个道具的事实。

一个道具不一定有很多次生存的机会。

本来林筱也没想让他死，但那场火来得出乎林筱的意料，她能做到只有护住她自己，也就顾不上姜时宴了。

如果可以，林筱愿意用一次游戏机会来换取姜时宴的生存，但能不能成还得看系统。

系统没有理会林筱的话，继续按照应有的流程播报：

[玩家本次游戏成绩已结算：

职业选择：90分，入职考试：90分，在岗表现：70分。

游戏成绩百分制，60分及以上为合格。

凡各科目有一项不合格者，总体成绩视为不合格。恭喜玩家首次达成全部科目及格成就，奖励游戏积分100。]

[玩家触发隐藏职业与任务，任务完成度：100%。

玩家触发隐藏职业成功。]

[综合以上两项成绩，玩家本次测试成绩优异，保留两次游戏机会，给予玩家本次游戏奖励：积分×100。]

［玩家如有异议，慎重考虑后可向系统申请成绩复核。］

前面的内容林筱早已熟悉，她唯一质疑的只有那最后的成绩。

“这次我不仅及格了，还完成了隐藏任务，怎么积分反而比上一次更少？”林筱看着空间的某一角，仿佛正与那未知存在对视。

[请玩家不要怀疑系统的公正性。游戏积分与游戏世界生存时间相关，玩家本次获得积分已经是两项成绩叠加后的结果。]

系统的话一如既往地冰冷，虽然没有给予林筱惩罚，但话语间已然透露着自己垃圾就不要怪分不高的鄙夷。

这份嫌弃，林筱接受了。

虽然她的质疑再一次被系统驳回，但她至少又发现一条重要信息。

虽然系统嘴上催着玩家完成它布置的基础任务，但事实上这个基础任务的重要性远低于林筱原本的预估。基础任务只是玩家通关的快捷通道，但它对积分的帮助接近于无。想要获得更高的积分，还是需要帮任务世界解决问题延长世界的寿命。

从这方面讲，她的低积分合情合理。但同理可得，其他玩家的积分也不可能更多。

林筱等待系统的下一步公告。

下一步，果然是姜时宴。

[玩家道具影子娃娃（姜时宴）已破损，玩家是否花费300积分修复？]

像是生怕林筱多花费积分般，系统难得好心地解释：[玩家也可选择恢复道具初始设置，只需花费30积分就可重新选择心仪的玩偶绑定者。]

林筱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这个游戏就是奔着玩家的命去的，但她也没想到，系统就连这一点可能也不放过。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上一个世界结束后系统播报过这个道具的剩余使用次数为零。而系统所提供的恢复初始设置大概率只是数据清零，而不是使用次数恢复。

也就是说，是她花积分帮这个游戏处理本应该回收的道具。

退一步讲，就算系统真的那么善良，她却不一定还能有机会使用这个道具。姜时宴当初能够和她绑定的原理还没有琢磨透，假设只是滴血认主，林筱也不敢肯定下一个合适的人选会不会是系统故意设下的圈套。

姜时宴是一把利刃，但只要使用得当就伤不到自己。更何况，在对付系统这一方面，他们还是能够达成共识的。

“请帮我修复它。”

[嘀－玩家积分已扣除，道具：影子娃娃已修复。]

虽然系统的声音依旧毫无波动，但或许是心理因素的影响，林筱总觉得听出一丝遗憾。

或许是她的错觉，林筱垂下眼，毕竟在她的心里，系统可是一直占据最终敌人的地位没有动摇。所以她总是乐意以最恶劣的心态揣测它的意图。

系统提示音结束，平地上也出现了姜时宴的身影。

但不是完全的姜时宴。

和游戏里看到的姜时宴不同，或许是刚修复完成的原因，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非人质感，四肢软榻如同被棉花填充的假肢，肌肤更是呈现出一种棉布的纹理感。

林筱蹲下身，顺着衣服的线条往上，冷不丁就看见姜时宴突然睁开的双眼。

那不是属于正常人类的眼珠，纯黑无光，犹如一颗深不见底的玻璃珠子，透着瘆人的冷意。

但很快，属于姜时宴的温润眼神就取代了它，他眨了眨眼，对着自己的处境似乎早有预料般开口：“多谢主人的选择。”

林筱收回自己的眼神：“合作而已。”

只能说，作为一个将自己隐藏到最后的王府世子，姜时宴的确能屈能伸，演好每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色。

林筱又瞥了他一眼，看向虚无的上空：“我要观看世界的结局。”

[玩家观看72号世界结局，100积分已扣除。]

天幕泛起熟悉的波澜，无数的投影汇聚成一处，那是属于72号世界在他们干扰下的未来。

林筱没有选择任何一处放大，就着这数量繁多的投影加快了倍速播放。

泉水被焚烧殆尽后，白雾果然没有再在现实世界出现。但没有了白雾，世界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阶级分层依旧明显，悬殊的贫富差距让社会在武力的强制下勉强保持和平。

但这种和平犹如被绷紧的丝线，稍有不慎就会断裂，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在倍速的播放下，林筱看见逐渐浑浊的天空中再次出现熟悉的白色。

白雾，再现。

[恭喜玩家获得游戏道具：水桶

水桶：来自72号世界清洁部的内部工具，具有神奇的化幻象为实体的功能，能够捕捞人们不切实际的幻想，是游戏旅程中不错的解压工具。剩余使用次数5/5。]

虽然林筱猜到她可以拿到世界居民赠送的道具，但她以为会是旅舍的那些人，没想到最后是清洁部的人给予了她回馈。

不过这也正常，清除白雾本来就是清洁部的任务，林筱这一举可以说是彻底解放了他们。他们的工作虽然压力大，但收益也高，更有可能赠送礼物。

收获不错，这还是个实用的道具。

“那其他玩家呢？”林筱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他们通关游戏了吗？”

[本次72号世界通关存活人数为1。]系统没有明确说，但也和直说没有区别。

显然，其他玩家没能活下去。

不过这也正常。如果最后那个梦境世界可以用泉水来解脱的话，秘书小姐，不，夏天就不会给予她那样的提示。

但这也让林筱更深刻地意识到游戏对玩家的剥削。

他们赚取积分，九死一生，收获几十上百。而系统索取积分，那都是以百为单位计数。

也难怪玩家之间会坑蒙拐骗夺取积分，生活不易恐怕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

“这就是预知未来吗？”姜时宴突然开口。

作为道具，姜时宴在系统面前是没有完整的人权的，只能算作林筱的附属品。所以在把影子娃娃修复后，系统就再也没关注过他。

但就算没有人关注，姜时宴也不是会浪费时间的人。

虽然他听不懂林筱和系统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画面总是清晰明了的。

他同样经历过那个世界，自然也能认出这是他不曾经历的、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影像片段。

所以，他就那么问了。

系统依旧没有理他，但林筱点了点头。

“那可以看我的世界吗？”姜时宴仰着头，半坐在地面上，“我想知道，如果我的世界没有你们会怎么样？”

作为未来的合作伙伴，林筱不介意先给予他一些好处：“系统，可以查看56号世界原本的世界结局吗？”

[玩家可花费150积分回溯之前所经历的世界。]系统也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积分的机会。

系统随随便便这么一句话，就多赚了50积分。但这还是一个卖家市场，完全无法讨价还价，想要知道只能按照系统的要价付出积分。

姜时宴没有犹豫地看向林筱：“我会为您赚回来。”

林筱深深看了他一眼，闭眼：“看。”

没有给林筱反悔的时间，她的话音刚落下，系统就已经将姜时宴那个世界的画面提取出来。

和他们预料的不同，那个未来竟然没有姜时宴的存在。

晋王长子早夭，活跃在京城众人面前的是晋王的庶长子。那个庶长子为了早日获得世子之位，自然早早就与皇帝勾结，出卖自己的父亲。但他又没有姜时宴的隐忍与步步谋划，成为皇帝第一个清算的人。

没有了姜时宴的从中作梗，妖兽的反扑人类根本无力抵抗，皇帝终究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

林筱看向姜时宴。

这个世界的结局，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如果是有姜时宴的世界，如果没有林筱，那么很有可能56号就会成为由姜时宴统治的人类的世界。

看到自己的存在被磨灭的姜时宴没有难过，他看着林筱，微笑：“我也没有那么意外。”

他一直很冷静，但冷静又何尝不是一种格格不入。或许很早以前，他的直觉就在告诉他，他是个异类。

“以后，就要拜托主人收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