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地铁挤到家，温语蓉依然没能从不安中解脱，带血的T恤、彻夜难眠、萎靡的情绪、同学间的疏离……一路犹如视频片段，在脑中轮播，久久不散。
她本想置身事外，她也已经置身事外，可不安愈发强烈，让她思虑再三，终于没忍住，给慕乐宁打了个电话。
“诶，姐姐。”慕乐宁电话接的飞快，才响了一下，就已接听，语气里难掩兴奋。
“你在学校吗？”温语蓉感觉自己有点明知故问，慕青鸣不住校，这个点早放学回家吃晚饭了。
“早下课了。”慕青鸣乐呵呵说：“姐姐是要找我一起吃晚饭吗？”
“不是。”温语蓉有些尴尬地说：“有件事想麻烦你，明天能不能替我去学校……”
“又是为了李岚？”不等她说完，慕乐宁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温语蓉默默“嗯”一声，感觉自己这样总归是不太地道，有事慕乐宁，无事不联系，真是很CITY，很利益。
“这次要查什么？”慕乐宁不以为意，爽快地问。
心里过意不去，温语蓉硬着头皮说：“她有几天没去学校了，你替我打听打听？”
“没去学校？”慕乐宁好奇道：“今天还遇到她同学来着，也没提这一茬，应该只是临时请几天假吧？她成绩那么好，几天假不影响学业。”
“具体不太清楚，所以想让他你替我探听一下。”温语蓉走进小区，远远看见一辆迈巴赫停在路边，越看越眼熟，心里惊呼不妙，果断停下步子，不再往前。
“哦，那我待会去问问。”慕乐宁答应得很快。
“你待会怎么问？”温语蓉扫一眼车子，周围没人，果断转身往小区外走。
“发消息呀，我有她同学绿泡泡。”慕乐宁呵呵笑：“找个机会闲聊，顺便问问情况呗。”
“别太刻意了。”温语蓉有点担心，怕把事情搞大。
“放心，不着痕迹，我很专业的。” 慕乐宁笑呵呵回：“比如约她同学去玩剧本杀，然后就说叫上你同学呀，这不就把问题引出来了嘛。哈哈。姐姐放心，我会问得毫无痕迹，不必太过担忧。”
“哦，好，那谢谢啦。”温语蓉加快步子，迅速离开小区，打算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好，等我消息。”慕乐宁那边传来喊他吃饭的声音，那浑厚的嗓音好像是慕青鸣。
“你先去吃饭吧。”温语蓉提醒道。
“好。姐姐也要好好吃完饭呀。”慕乐宁愉快答应，挂断了电话。
此时，温语蓉已经走出了小区，正愁往哪躲一躲，身后却传来她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温小姐。”李禹的声音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她听得头皮发麻，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温语蓉生无可恋，强撑着转身，挤出一丝难看地笑意：“好巧。”
“嗯。”李禹脸上有些疲态，一丝不苟的领带此刻有些松垮，笑了笑，并不揭穿在后视镜里看见她转身开溜的窘境。
“都找过了？”温语蓉被迫发问。
“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她就像是……人间蒸发。”李禹有点无奈，抿了抿唇说：“所以又来打扰你，想碰碰运气，她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温语蓉摇头，脑中闪过一丝念头，试探性地说：“她应该也联系不上我了，她……把我删了。”
“把你删了？”李禹眼中闪过疑惑，微微蹙眉，不解问：“为什么把你删了？”
“对啊，为什么？”温语蓉一脸无辜地反问。
“为什么删了你？”李禹又反问回去。
回弹让温语蓉崩溃，她不过脑子地说：“不是你授意的？”
“我为什么要让她删了你？”李禹也有点绷不住，自己看上去是那种会干涉妹妹和谁交朋友的人吗？
温语蓉一脸懵圈，摊手：“我不知道呀。那为什么删了我？她离开出租屋前，我们还在愉快地吃火锅。”
“把你删了……”李禹垂眸，百思不得其解。妹妹跟自己提过，在温语蓉家里过得非常愉快，怎么一到家，转头就把对方删了？
“嗯，删了。”温语蓉点点头，心想，你装什么，你不也装死不回我消息，你这演技真烂。
“她连你也不想联系了……”李禹还在沉思，过了会儿抬头问：“正好那几天公司有急事，所以，就委托了彭姨去接岚岚。当天，接岚岚的过程愉快吗？”
“不愉快。”温语蓉不假思索地回。
“你们起冲突了？”李禹追问。
“没有。”温语蓉摇头：“没有起冲突，不过那位彭姨带着两个保镖上来，态度挺强硬的，个人感觉李岚离开的时候，不是很情愿。”
“这样吗？”李禹回想着回家后见到妹妹的情形，当时她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情绪挺稳定，一切很正常，并无什么不妥。
“仅为个人感觉，你可以忽略不计的。”温语蓉淡淡说，想到什么又补一句：“你以前说过，李岚是近半年才去父亲那里，那么，她和彭姨的感情，应该算是比较淡的，是吧？”
“嗯。”李禹点头。
温语蓉直接说：“所以，你最近忙得抽不出身，大可等忙完了自己亲自接妹妹，何至于那么突然，那么着急地接她回家？”
“……”李禹一愣，竟一时有点答不上来。是啊，他干嘛那么着急，妹妹在这里过得挺开心，自己为什么急吼吼非要那天把她接回家。
“彭姨那天来的很突然，没有预先通知，你也没有及时告知。”温语蓉描述着当天的情形：“她很意外，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就匆匆忙忙收拾了东西离开，我觉得她没有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是我的失误。”李禹沉声道：“我父亲担心她在外面过不好，让我尽快接她回家，我正好忙得抽不开身，彭姨主动把这事担了下来，我没多考虑，委托于她。所以，你当时电话问我，我还劝解了一下岚岚，当时她也答应回家。”
“那你这失误还挺大。”温语蓉说完就想抽自己，多什么嘴。
“可能是个大失误。”李禹苦笑：“岚岚一向对彭姨无感，也很少和她交流，两个人相处半年还如同陌生人，互相都避着对方。”
“所以我这里没有李岚的信息，”温语蓉想着赶紧结束对话，尽快置身事外：“你再仔细找找，看看她同学那里是不是有线索。”
“她把你删掉不合常理。”李禹却没放过她的意思：“删掉你的意义何在？你有没有遗漏什么信息？”
“都告诉你啦。”温语蓉想走，忍不住说：“我那天把知道的信息都发给你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你发我什么了？”李禹一脸莫名。
“很多内容呀。”温语蓉快速回答，把消息内容一五一十同李禹讲了一遍。
“发我了？”李禹打开绿泡泡，根本一条都没收到。
“不对啊，我发了很多啊。”温语蓉皱眉，点开两人的对话框给李禹看：“瞧瞧，我发了多少条信息给你，你竟然一条也没收到？你是没交网费，还是手机欠费？”
“给我看看。”李禹说。
“给。”温语蓉地上手机。
伴随着消息印入眼帘，李禹默默看着，面上波澜不惊，眸子却逐渐深沉，落入无尽黑暗。这些信息会和妹妹的离开有什么关联？他不得而知，又急切想知道答案。
应该亲自去接的，李禹后悔地想，一步错，步步错。
大佬似乎生气了，好想开溜。温语蓉没敢跟他对视，但现场压抑氛围她能清晰感受，事情的复杂出乎她意料，她担心自己会就地BBQ。
“竟然还受伤了。”李禹蹙眉，冷声。
“嗯。”温语蓉心虚地应一声，真担心这锅会扣到她头上。
李禹看着手机，叹口气，但没说什么。
“那个……你知道李岚在学校的情况吗？”温语蓉想着把自己知道的赶紧说完，她好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李禹冷冷摇头，把手机还给他，静静听着。
温语蓉快速说：“她学习成绩一流，但是朋友不多，最近几个月变得更为孤僻，除了读书基本不娱乐，连社团活动也不参加。”
“谈恋爱了？”李岚淡淡问。
“如果是谈恋爱，那倒算是有个突破口，问题在于并没有恋爱迹象，”温语蓉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不是爱情、不是学业压力、不是家庭问题，那她频繁离家出走的根源到底出在哪里？”
“我查过，她高中谈过个男孩子。”李禹说。
“毕业后就分了。”温语蓉直接回。
“这你也知道？”李禹挑眉，看一眼温语蓉，眼里写满你挺八卦。
“嗯。”温语蓉敷衍地点点头，果断转了话题：“对了，你有没有顺着她的消费记录查查。比如微信支付、信用卡、银行卡之类的。”
“她绑的是我的附属卡，没动过。”李禹摇头：“现金方面她手上应该也不多，不知道能支持她在外面待多久。”
“又断了一条线索。”温语蓉低低说。
“把我没收到的这些内容再发我一次。”李禹说。
“哦。”温语蓉乖乖照办，顺便把两万也转还给他。
“……”李禹看着收到的消息，淡淡说：“钱不用转了，岚岚住你那里都有消费的，这些是你应得的。”
“没花什么钱，用不到两万。”温语蓉不想和他有金钱瓜葛，此刻感觉钱无比烫手，要命不要钱。
“你回去吧，今天打扰了。”李禹没接茬，只示意温语蓉可以走了。
“不需要我帮你一起找了？”温语蓉故意问，内心急得一批，心已经飞回家。
李禹摇头，强笑道：“不了，并无准确目标，也不能拉着你在大马路上瞎晃。”
“哦，好，有新消息我马上告诉你。”温语蓉扬了扬手机，迈开步子是要走。
“温小姐……”李禹突然叫住她。
“啥？”温语蓉内心焦急，耐着性子回头，强扯出个难看的笑。
“……没什么，谢谢。”李禹笑笑，未再多言。
“不客气，应该的。”温语蓉点点头，转身，加快步子回小区。
李禹没动，站在原地看着温语蓉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眸子一沉，脸色忽而变得阴晴不定。他拿出手机，给秘书发了段语音，又让几个管事的头头抓紧找人，随手掏出烟，在梧桐树下默默抽起来。
的确是严重失误，一步错步步都踩不到点。李禹抽着烟，微微眯起眼睛，黑暗更浓。
忽然，天空落下水滴，凉凉的，惊到一小块皮肤。他抬头，几滴雨又落到脸上，极速地俯冲，不顾及地砸落，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