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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不对称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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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费了大力气才重登山道。

他们在顾杨村停留的时间长了,修为和灵力都被侵蚀禁锢得同初级傀儡一般水平。也就是说,几乎如同凡物。因此,待几人再一次踏定那密织如棋盘的山道上时,俱挂了彩,形容狼狈。

海霁的状况更差一些。

他是练虚期大能,即便锁了修为,一身骨肉也不可小觑。毕竟修真二字,除了修丹田灵气吐纳,也兼顾肉身,海霁入道八百一十七载,早修成铜皮铁骨,与那些取天材地宝之精华的傀儡们也不差什么了。

只是……他并非独自一人。

虽然任谁看了都赞他是真仙人,但实际上海霁并不是心怀大爱的人,他的气质源于他纤尘不染的内心,这也影响了他的行为。他的所有行动,并不出于本心——他的内心空无一物——而是出于他的角色身份,譬如蓬莱弟子,譬如靳家子。

身为青要山山主,他应当守护蓬莱;身为靳家子,他应当与清天境守望互助。

因为有个很会利用这一特性的师父,他谨慎选择自己的身份角色,最大程度俭省自己需要承担责任的范围,因而行事也没有许多条条框框。

所以入山时,他并没有挺身而出护持旁人的想法,只一心守卫燕听云。

但燕听云有,或者说,除了海霁之外的所有人都有。

海霁刚斩碎一个小阵,阵法残余的树灵枝节落了满身,他不在意地拂去,注意力被眼前突兀拔起的浓绿竹林吸引。竹林纵深不足三丈,却足够长,横亘在上山窄道间,斩断去路。丛竹被风吹得瑟瑟,叶片摩挲时有电光闪过。

是雷竹阵。

他下意识要牵住燕听云,却扑了空。海霁心下一沉,疾退数步,越过漫天烟尘,终于在锁步阵中找到相互依偎的四人。

“你们先走,总不能一起折在这。”春萋萋修为最低,对锁步阵没一点抵抗力,一踏进此阵,双腿就似灌铅,被浇筑进地里。温介累得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示意燕听云与乌摇光先离开。

燕听云却坚持一道来一道回,她背起春萋萋,另一只手拉扯温介,这是不惜以身换身,要赌一个所有人平安落地的可能了。乌摇光狠心将心爱的法衣撕成布条系住四人腰腹,几人一窝新生鹌鹑似的挤在一起,互相守护着后心,艰难地在阵法中移动,狼狈又顽强。

明明只数十步之距,海霁却迈不动腿,仿佛被锁步的是他而非别个人。浊黄烟霞是一道天堑,划开了活人死物、有情无情。海霁从未如此清晰认知他与燕听云,与琅时,甚至与她那群细蚁一样的朋友的差异。

他在无情一道上走得太远了,纵使再细心伪装,也难真正打造一颗滚烫心脏。

可是,她似乎更爱真诚炽热的生灵。

海霁一言不发地扎进阵中,将所有人护在身后。

山顶往下,是越走越顺畅,但若要逆行向上,却是极不易。自山麓的迷踪、锁步到山腰的火炼、惊雷,阵法环环相扣,步步杀机。一行人躲过了大部分,仍有许多力所不逮处。乌摇光伤了臂膀,温介被火舌舔了腰,海霁将所有人送上山道后,在距离登顶只有半步之遥的土台处误触一丛玄铁刺棘。

刺棘的果实在接触外力的瞬间炸开,短促沉闷的哔剥声擦刮耳膜,数百万根牛毛细针似飞花迸溅,自海霁裸露皮肤的孔窍侵入、又倏地消失。

冷白玉似的颈项浮凸出大片赤红瘢痕。

一根青筋自耳后贯至锁骨,硬挺挺弹跳,伺机要突破肌肤。

燕听云及时拽住瘫软的海霁,半拖半抱将他挟上山道。她来不及打量周围环境,先看向怀中海霁。他面色白皙得几乎透明,衬得一双眼愈发淡漠冷静,颌下却生长出大片红瘢,像被突兀裁贴进雪地的烈日扶桑花,又像起源地心的妖异赤火,翻腾着向下灼烧,隐入洁净的衣襟。

燕听云从未见过海霁虚弱到如此地步,她看得心惊,再顾不得什么礼节,探手要去检查。

海霁抬手轻轻格挡:“没事,你不要悬心。”

声音是一贯的冷静。

“闭嘴,你现在烫得像刚从摇光丹炉里捞出来的朱铁丸。”说完,燕听云也不管他的阻拦,强硬地拉开衣领。胸口果然一片触目的红,隐隐还见得细针在皮下游动,轨迹灵活得让人怀疑那不是刺棘,而是什么有神识的昆虫灵蛇。

乌摇光正在给春萋萋包扎,春萋萋的后心被阵雷划开一道二指长的口子,龇牙咧嘴地喊疼。听到动静,俩人都伸脖子来看,被燕听云一手一个抵着脑袋摁回去。

“别担心,我不觉得痛。”这一次海霁的声调里装了小心,他清清嗓子,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这点伤不算什么。”

燕听云不理会,一心调动丹田中仅存的丝缕灵力阻止刺棘乱窜。瘢痕面积太大,灵丝杯水车薪,燕听云仍不厌其烦地压榨几近干涸的丹田,重复引导刺棘走向,机械的动作让她大脑放空,正适合想一些……平常不会想的事。

她一直有所察觉,两人对这段感情抱有不同的期待,海霁总是体贴掩藏这一点,因此她理所应当地忽视那些细节。可是如今,面对这样虚弱的海霁,她好像再做不到如往常那样视而不见。

海霁若无其事地捧出整颗心来,剔透的、玻璃质的、每一个侧面都倒映着她的脸。

他说你不必在意,这是我的选择。

可是燕听云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燕听云开始反思。

她自小接受蓝星的情感教育,认为爱情是鲜切花、冷焰火、夜流星,是一切短暂而绚烂的东西,是麻木生活的调剂,是不可名状的恐惧到来之前的狂欢。

她所存在的时间,末法时代的余威还未过去,又迎来了灵气复苏,末世的阴影与新世界的辉光交缠,造就了蓝星人类性格中的狂欢特质。话说得再糙一些,就是她们只要今天不要明日,纵情享乐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她们这一代有灵根的小孩,被前辈保护着,还轮不上去拯救世界,于是在象牙塔中尽情挥洒天性。自进入修真学院起便开始恋爱、争吵、分手、再恋爱,循环往复,组合数列一般男男女女匹配一遍,混乱更似野兽园。

这样的氛围养成了燕听云对爱情的轻佻态度,她习惯于取食爱情中最好的部分,然后在味道转淡之前丢弃,头也不回地奔向下一次快活。

她从未见过恒久的恋爱,也不相信。

斜插进来的手掌打断燕听云的思绪。

掌中是一枚灰扑扑的丹药,比寻常丹药大一倍,表面甚至没做到光滑,像是稚儿初入道捏的练习泥丸。

这是乌摇光终于腾出手来,翻遍全身找出的一粒据说是灵镜山镇山之宝的灵丹。

“我第一次下山时大师姐给我的,说要我死之前吃。我们俩现在虽然不对付,但她肯定不至于害我……吧?”

温介把头凑过来,小指一挑,丹药咕嘟咕嘟滚一圈,粉末扑簌簌洒落,在乌摇光手掌中留下一道难看的痕迹,像某种毒虫爬过的印记。

春萋萋:“啧,你确定你大师姐没有弄死你的心?”

乌摇光不确定地收回手:“要不然还是别吃了,她虽然不至于要杀我,但肯定是有想过揍我的,嗯,应该想过很多次。所以这药有没有副作用,难说。”

燕听云没参与他们的讨论。

海霁已经神色迷离,肌肉硬挺挺似有木僵之兆,她决定赌一把。

被蒸得薄且绯的皮肤下,喉结滚动,一条颈项被衬得纤细又脆弱。

燕听云抵住海霁牙关的手指被他无意识舔舐,湿濡的,刺痒的,充满依恋的。她忽然有些疑惑,海霁一个无情道修士,究竟是为什么如此顺理成章地就要为感情倾尽一切?

她们运气不错,乌摇光的大师姐没打算杀他上位,也没打算整他。海霁吞了那药后,意识回巢,虽然仍常有恍惚之色,但至少僵直的身躯能强撑着动一动了。

乌摇光一扫先前的迟疑,大声道:“灵镜山早晚都是她的了,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更何况我现在是逍遥宗一代长老,白手起家,才看不上灵镜山那点子家业!”

五人休整好再出发时,迎头遇上从山道的另一头出现的书生。

山道参差交错,出入口繁多,在昏瞑的天光底下,比盛夏夜里的的星图连线还要让人眼晕,是以燕听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书生的踪迹,等温介小声示意时,他几乎快要走到几人眼前。

书生笼一条破烂灰长衫,蓝粗布里衣从破口处跳出来,乍一看像暗蓝的血浆。他的脑袋是耷拉着的,脊背也弯得厉害,仿佛一团乌云,又像一道影子,无意识向前移动。

全然不似当初春风得意的青年才俊。

燕听云略有奇怪,却不打算静观其变,她把海霁交给乌摇光看顾,提剑冲了上去。

快没时间了。

方才她检查海霁的伤势,发觉服下丹药之后,那刺棘针的行动虽然放缓,但仍往他丹田方向去。若是平常时候,以海霁的修为,直接运气逼出游针便罢。不,他经脉中磅礴的灵气恐怕能直接将游针绞成齑粉。

可是……燕听云将剑柄攥得更紧一点,这地方邪门,即便离开顾杨村折返山道,即便海霁吞吃灵丹,丹田仍是空空如也,灵气并不恢复。若在此时海霁被刺棘侵进丹田,后果不堪设想。

她要先发制人。

可是在这空间里,傀儡毕竟是得天独厚的存在。

书生虽没去过春萋萋与温介的医馆修检关节,也从未开发自己的肌肉筋骨,甚至还带着满身历经阵法的伤痕印记,但灵基材料摆在那,任燕听云横劈竖砍,剑刃都削钝两分,却没能对他造成影响。他脚步不停,昏昏地往顾杨村移动。

几人赶来帮忙,合力截断他的去路。

书生被锁进一尺见方的空间,这反而唤起他几分神志,耳边的扭曲的嗡嗡声被头脑识别,规整成诸如“锁灵阵法何解?”“这鬼地方怎么出去?”之类的厉声责问。他并不回答,沉郁的视线在五人面上一触便收,比深潭黑水还要幽暗的瞳孔左移半厘,那是顾杨村的方向,再不动了。

燕听云愤怒到几乎无力。她的长剑就钉在书生的胸口,任何推拉扭转都会引出一串锯木石般的刺耳擦刮声,可这似乎不能触动书生,任何叩问都得不到回应。他只向顾杨村的方向支着脑。

燕听云忽然明悟,他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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