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来闺女大红儿！拿那么大个盆儿？！回去喂猪呀……”
于震气的额头青筋直跳！他瞪大眼问于见喜，“那个掌勺的可是咱村的！他怎么也盛给本村人？！眼瞎啦……”
“他才不瞎！！他瞅地真真的！你看他给大红儿盛地多满，那勺子专门往锅底一拉一提，呵！满满一勺子米……”
大红儿好像听见他们说话儿，回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黄板牙！
于震不忍直识！
大红儿见于震这般模样儿，以为他害羞！忍不住上前套近乎儿！
“哟！打虎英雄脸红啦？！”
“他一见你就脸红！”于见喜替于震解释，招来于震一串白眼珠儿！
大红儿兴致勃发！
“真的哇！于震，你打死老虎，真大英雄！我最喜欢英雄！我爹说……”
“哎哎！大红儿！你爹是刑名师爷！有月例银子！家里开着面馆儿！你家也吃这个？！”
“哎哟哟！于英雄，你这话啥意思？！好好的粥！别人吃得，我家凭啥吃不得？！不过……”大红儿斜一眼于震，娇笑道，“于震！听说你卖老虎，得好些银子？！”
“对呀！”
“那卖多少？！十两！？一百两？！嘿嘿……”
大红儿往前一冲，鼻尖儿差点儿戳中于震眼！
“你……远点儿……”
“到底多少钱？！能盖几间房？！能买几亩地……”
“都在锅里！！！”
于震手指粥锅，那儿，掌勺的正把锅底刮地“哧哧”乱响……
大红儿踮脚儿一瞧，一脸疑惑！
“锅底儿都刮得干干净净！哪有银子？！你骗我……”
“我骗你干啥？！”于震头一扭，要走！
大红儿一把抱住他胳膊，急得要哭！
“你老实说！你到底卖多少银子？！你不说我就死给你看……”
“啊？！你死给我看？！”于震气乐了，“我卖多少银子，跟你有啥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爹说要把我许配给你！当正房太太！当家做主！当然应该知道你有多少钱？！”
大红儿说得理直气壮！俨然一副于家少奶奶模样儿！
于震莫名有一种被污辱的感觉！
“好！你想当于家少奶奶是不？！那我告诉你，我卖老虎得五两银子！都买了米！煮了粥！分给那些灾民填肚子！还有……还有你这一盆粥！也是我卖老虎的钱……”
大红儿大失所望！
“哼！姓于的，你拐弯抹角儿说了半天！原来你想说我盛你家的粥哇！真小气！不要脸！一大帮人都盛粥！你为啥单单说我？！你凭啥说我？！我哪得罪你啦？！说！你不说……”
大红儿牛劲儿一上，要端粥泼于震！
于见喜一把拦住！
“慢着慢着！红妹红妹！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谁跟他一家人？！王八蛋！卑鄙！阴险！下流……”
大红儿朝于震翻翻白眼珠儿，回头大喊一声，“萍儿……”
“哎……”
伴随一声脆脆的应答，一个瘦高个儿女孩儿跑过来，接过大红儿手里粥盆，转身离去！
“她……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于震踮起脚后跟儿，俩眼珠儿像风筝似的，“呼啦啦”放出去，紧随瘦高个儿的背影儿，越走越远……
任吒走过来，冷不防使劲拍于震肩膀！
“眼珠儿都飞出去啦！哈哈！打虎英雄！迷上萍儿啦？！”
“任吒！”于震大吃一惊，“那女孩是谁？！我咋没见过？！”
“灾民！鬼才知道她从哪里来！都叫她萍儿！才来没几天！我见她模样儿还行，就跟我干爹说一声儿，让她在面馆里帮忙儿！怎么样？！迷上了？！”
“去去去去去去去——”
“走走走走走走走！于大哥！跟兄弟走！兄弟最爱成人之美！我请大哥吃面，萍儿亲手擀的红豆面儿！粗如腰带！细如发丝儿！一人能干三大碗……”
“我刚吃了饭……不渴不饿……吃啥面……”
“兄弟渴得嗓子冒烟！肚子饿得‘咕咕’叫！吴来是我干爹，他常说你从不去面馆吃面！今儿个你好歹赏个脸！”
“我很忙……我是真不想去……”
“你不去我死给你看……”
任吒不由分说，架起于震胳膊就走！
于震身子一斜，歪在任吒身上，一路拉拉扯扯进了面馆儿！
“萍儿！震大爷来啦！快撵面！！！”
“哎！这就来……”
于震坐下，一杯茶没喝完！只见门帘儿一掀，闪出那个瘦瘦的女孩儿！
“阿莲！！！”
于震失声大叫！
瘦女孩儿吓一愣！
“哈哈！萍儿！你听于哥叫得多亲热？！快亲于震一口！打虎英雄看上你啦！哈哈！！！”
女孩儿眼中亮光一闪，抿嘴儿一笑，露出满嘴芝麻牙！雪白雪白！
“于大哥好！这是萍儿亲手擀的红豆面！快趁热吃！！！”
“好！好！好……”
于震挑起一大筷子面，边吸溜边说好！
“于哥，到底是面好？！还是萍儿好?!”
“都好！都好……“
“那最好！萍儿！你陪于哥坐会儿！我去整俩菜！”
“有面就行！整啥菜呀？！你你……回来……”
任吒扬长而去，萍儿一屁股坐于震身边儿！
“于大哥，你一家都是好人！救那么多灾民！我替他们谢谢你？！”
“谢我？！你你……为啥谢我……”
“因为我老家受灾！爹娘饿死！就剩我一个！被我亲叔卖到这儿……”
“啥？！你亲叔卖你……”
“嗯！！！”
“啥玩意儿？！真他妈不是人……”
于震“啪”一声把筷子摔桌上！不料筷子弹起一根儿，直击萍儿小腹！
萍儿捂着肚子，跪在地上，脸上大汗淋漓，嘴角抽搐，十分痛苦！
“啊？！萍儿！你哪里不舒服……”
“我……肚子疼……好疼……于大哥……求你赏我点钱……我好治病……”
“钱？！好说！萍儿，别急！哥是学医的！你得啥病？！”
“当然是花柳病！”
任吒大叫着走过来，左手端一盘猪头肉，右手捏起一块丢进嘴里……
萍儿强忍腹痛站起身，极力反驳！
“你胡说！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咦——你还有脸说自己清白？！俺干爹吴来只睡你一回！就染上花柳！叫他老婆挠的满脸是血！三天不叫上坑睡觉！”
“你胡说！俺亲叔把我卖到这里！说好当姨娘，哪想到当牲口？！白天在店里侍候人，夜里床上侍候人，没完没了……”
任吒笑得前仰后合，像突然听见很好笑的事儿！
“哈哈哈哈！我的老天爷！姨娘就是牲口！白天夜里干不停！叫你跟谁干，你就得跟谁干！你还委屈啥？！”
萍儿气得直跺脚！
“俺冤死啦！是他传病给俺！是他……”
于震猛一拍桌子，“任吒！你忍心这样说一个姑娘？！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不是人！你满意了吧？！”
“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姑娘……”
“清清白白的姑娘？！于大哥，你叫她骗啦！这小蹄子还想勾引我，多亏我留一个心眼儿！拿灯一照！嘿！疙疙瘩瘩！跟癞蛤蟆皮似的！不是花柳是啥？！告诉你，鉴定花柳，哥是行家！！！”
“俺……俺那里着了风，起风疙瘩……”
“你不用解释！好好接客！多多赚钱！好好给我干爹治病是正经！！！再想三想四的，小心我抽你……”
于震气地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啪”地拍出二两银子，“萍儿！有病就治！哥信你是好女孩儿！”
萍儿紧跟于震走出面馆，见周围无人，低声道：“于震，俺不白要你银子！今晚俺就陪你睡！连睡十天！！！”
于震又气又急，仿佛遭受奇耻大辱！
“萍儿！我的好萍儿！！！哥真心帮你！不要你陪……”
“可俺真心想陪你睡！俺不能白拿你银子！”
“你没白拿我银子！我必须给你！你不拿我心不安！我实在不明白！泱泱大话，沃野千里！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高呼盛世！江湖之上，灾民遍地，哭天喊地！他们不知廉耻！我替他们脸红！他们欠百姓的，我替他们还！！！还给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叫他们知道，天下不是漆黑一团，还有光，有热……”
“有好人！你就是好人！等俺治好病！俺就去陪大官儿！大官儿给钱多！有了钱！啥都不怕！！！”
“老天爷——”于震绝望大叫！“你决不能再干这行儿！算我求你，好不好？！”
“于哥，你别求我！我该求你……好！我听你的就是……”
于震昂首挺胸走在大街上，感觉父老乡亲都冲自己竖大拇哥儿！
“小震！你个傻瓜！白送人家二两银子！连手都没摸一下！啧啧！真傻！！！”
于见喜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哟呵！三叔也知道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最看不得女人流眼泪！心痛！！！”
“哈哈！萍儿就是卖的！全小画县就你不知道！二两银子能睡她十回！你连手都没摸！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