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理成章地回到龚肆约家,千任却开始纠结起睡觉的问题。
他身上都是药,肯定不能再在龚肆约的床上睡。
那还能去哪呢?
千任在客厅里站了片刻。
“今晚我在沙发上睡吧?”
龚肆约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
“要不你去次卧凑合凑合?”
“没事,我就在沙发上睡就好了。”千任坚持。
龚肆约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道:“你还是来我房间吧,沙发不舒服。”
“真不用了。”千任摇头,“离天亮也没多久了,我就在沙发上睡就行了。”
龚肆约这才勉强善罢甘休。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卫生间,千任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实话说,他不想去龚肆约卧室睡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担心,担心自己会再次没由头地发生些奇怪的反应。
就像前几次那样,龚肆约虽然没明说,但千任不信他没有感觉。
千任率先一步躺在了沙发上。
龚肆约从卫生间出来时,他已经安静地装睡起来。
这样一来,那人果然没有再和他搭话。
卧室也熄灯后,他们的夜真正开始。
但千任虽一直躺着,却始终也睡不着。原因无非有二,一是伤口隐隐作痛,二是心中惴惴不安。
他不知道孟城飞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如果有呢?
他似乎无处可逃,只能等死……
千任忍着痛翻身,将整个人面向沙发背,眼前是一片黑暗,但似乎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让他有几丝微薄的睡意。
这一夜几乎未免,再加上伤口的疼痛,他起得也早,睡着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两个小时。
好在第二天是周末,千任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度醒来时,太阳当空。
一转身,这才发现龚肆约正坐在自己身侧。
“醒了?”龚肆约问。
千任迷迷糊糊揉了揉眼。
“都快十二点了。”他又道。
千任目光呆滞地坐起来,一看时间,果然是逼近正午。
旁边茶几上摆着一碗粥,大概是龚肆约做的。
“饿吗?”龚肆约问。
千任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实话说的确有些空虚。
他点了点头,眼看着龚肆约端着那碗粥去了厨房。
他自己伸手理顺了自己凌乱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望向窗外。
这样新的一天,似乎有些淡淡的伤感与不安。
但现在,他似乎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没一会儿,龚肆约端着粥回来,又给他拿了个勺子。
千任狼吞虎咽地吃下去,这才觉得肚子里有了些东西,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龚肆约扯了扯他的被子,“什么也别干了。”
千任从善如流地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个周末,他都待在龚肆约家养病。
大概是还年轻,伤口愈合得很快。按时换药、仔细护理,周天晚上时,他身上那些种种伤口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明天上学吗?”龚肆约问。
“上啊。”
上学这件事对于千任来说,风雨无阻。
虽然他学习不咋地,但每天也都浑浑噩噩地去。
毕竟,他也没有家可待。
若不是龚肆约问他,千任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眼里,似乎也并没有周末这个概念。
既然千任说要去,龚肆约也没有替他拒绝的道理,于是这件事便敲定下来。
周一早晨,两人按部就班地出门。
千任早早到了教室,本想着等洪子安进来要好好跟他数落孟城飞几句,却没想到见到洪子安时,那人却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这人自坐在位上开始,就始终一言不发。
千任皱了皱眉。
“怎么了?”
洪子安依旧没有回应,反倒是高越小声替他说了。
“邱静和那个男的谈了。”
谛听后片刻千任就懂了洪子安的伤心之处。
他拍了拍洪子安的肩膀,试图缓解他的伤痛。
洪子安强颜欢笑,“其实我没事,我就是困了。”
话音落下,他便一头埋在臂弯里。
大概是上次的原因,千任从那次开始便喜欢把龚肆约和邱静类比。
明明时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但此刻,他却又一次联想到龚肆约的面孔。
没救了。
龚肆约和池暖会像邱静和她男朋友这样吗?
如果有一天,千任突然得知他们两人在一起了,那种滋味真是说不上来的酸涩。
英语课时,千任对着池暖的脸发呆。
但这样下去似乎不行,无论如何他总觉得不放心。
可思来想去他也不明白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为什么会令人如此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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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肆约上完今天所有的课,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但却在走出门时被千任拦住了去路。
千任一副心中有话的样子。
“怎么了?”龚肆约问。
话音落下,他勾着唇角笑了笑。
千任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支支吾吾半天都没把话说出口。
他又紧张地环顾了四周,这才准备说话。
“我问你个小问题。”
“问。”龚肆约欣然接受。
“你会跟……额……”千任一句话分了好几段,“就是,你会跟池老师谈吗?”
龚肆约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什么?”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胡说八道。
龚肆约不清楚千任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只觉得可笑与无奈。
他正了正身子,平复了心中难以压制的笑意。
“当然不会啊!”
千任讪然点头。
“那就好。”他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龚肆约提高音量。
千任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所以为什么问我这个?”龚肆约弯下腰,好奇地探求。
“就随便问问。”千任向后靠了靠身子,姿势有些别扭。
说完,他就跑开了。
龚肆约望着他略显急促的身影,偷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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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段时间,千任的生活似乎归于平静。
孟城飞没有再找麻烦,他心中的焦虑也在平静中淡漠。
九月临近尾声,最近几天,高越在准备月末的运动会和十月的比赛,时常不来学校。
洪子安常常羡慕他,但奈何他不是体育生,只能乖乖待在学校。
千任的生活没什么变化,直到那天高越回到学校。
他一进教室就故弄玄虚地半趴在椅背上,面朝千任和洪子安。
“你们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是邱静和那个男生分手了吗?”洪子安两眼冒光。
“……”千任无语。
“你想什么呢?”高越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这种事你就别想了,他俩分了也轮不到你。”
洪子安伤心欲绝,一只手拖着脸不再搭话。
“所以怎么了?”千任问。
只见高越意味深长地坏笑。
“孟城飞那帮傻逼被人给干了。”
千任忍不住惊呼:“什么?”
洪子安也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高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高越凑近过去,“我亲眼看见他们东倒西歪在那条小路上。”
千任:“解气。”
但也同样奇怪,又是那条小路!事件的发展怎么会这么有戏剧性。
那又会是谁干的呢?
谁能有这个能力把孟城飞,而且还是孟城飞为首的那一帮人都打倒呢?
心中的疑问始终没有得到解答,不仅如此,还在下午放学后和龚肆约一起走回十四大街时被无限放大。
两人又一次走过小路,千任心跳止不住加快。
好巧不巧,孟城飞迎面走来。
千任心头微紧,脚下步子一顿。
“怎么又是他啊?”
“没事,我在。”龚肆约说道。
话音落下,千任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个人轻轻握住。
暖意渗入指尖,又沿着神经一路向上,直抵心脏。
那一刻,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千任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却始终无法让自己抬起头去直视孟城飞的面孔。
心理阴影是一辈子的。
不过好像只是一瞬间,他余光中看到孟城飞像见了瘟神那般落荒而逃。
“他……跑了?”千任半信半疑地自言自语。
“嗯,跑了。”龚肆约说。
那种瞬间的感觉很奇怪,千任有些摸不到头脑。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孟城飞如此忌惮?
他下意识看向龚肆约,那人在笑,笑得张扬。
到最后,想问的话也没能问出口。
不过,无所谓了。
千任有预感——孟城飞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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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门口与龚肆约告别,千任又踏上了忐忑不安的“征途”。
今天他要回趟家拿东西。
当初离家出走时,他就知道自己总不能一辈子不回来的。
那天见到张洛凡时心中的苦涩在这一刻又一次涌现。
好似这道家门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钥匙在他身上,扭开门锁,推门进入。
一切都十分顺利,只不过家里好像没人。
千任觉得奇怪,这不正常。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向内深入,这才发现家人们正整整齐齐地端坐在餐桌前,气氛死寂,无人说话。
餐桌上是一摞白到吓人的纸,千任没去探求,但潜意识里便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刻,他更像是空气,没有人看到他,也不会有人和他说话。
千任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他爸爸那道凶狠瘆人的目光。
千任攥了攥拳头,咬着面颊肉,埋头冲进房间,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家门走出,空气里顿时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那种沉重的压迫感也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千任松了口气,但直觉依旧告诉他,家里出事了……
他并不关心,但或许是血缘牵扯着他的心,千任不得不为此分神。
下楼后,千任走进程渊家的店铺。
咬在肉上的牙齿松了松,彻底从紧绷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刚才回家了吗?”程渊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合理猜测。
“嗯。”千任回应。
“程哥。”千任叫住他。
是他开的口,但程渊转过头后,他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下去。
程渊从收银台前走出来,掐掉烟,在残余的白烟中歪了歪头。
“怎么了?”
“你知道我们家最近怎么了吗?”千任抬眸问。
“你们家?”程渊转了转眼珠子,若有所思,“出事了吗?”
“我不知道。”千任叹了口气道。
看这样子,程渊应该是不知道。
也对,连他自己这个亲生的儿子、孙子都不知道的事情,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呢?
“我帮你打听打听?”程渊皱着眉,“最近没听说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算了。”千任摆摆手,慵懒地倚靠在收银台上。
“行。”程渊撇撇嘴角,“你说算了就算了吧。”
话题终止,千任转头望向店门外,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夏明。
他再回头,看到的便是程渊的笑脸。
“你们……有事?”千任试探问。
程渊冲他扬了扬眉毛,“我俩出去。”
千任无可奈何地点头,目送程渊一个箭步从店里冲了出去。
恰巧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