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呼吸骤然凝滞。

法方CEO半举的雪茄悬停在唇边，灰蓝色瞳孔微微震颤，倒映着门口那道张扬身影。

鹿呦单手托着银制餐盘，卫衣帽子歪成比萨斜塔，发梢还沾着空气中夹杂的的雾汽。

“Bonjour~”

少年清亮的尾音惊碎了满室肃穆。

鹿呦刚刚进入房间，投影仪的大屏突然循环播放《猫和老鼠》法国篇。

他连忙关掉手里的遥控机，取消播放，“抱歉走错片场了——你们继续演《华尔街之狼》”

法务总监的钢笔“啪嗒”坠地，在波斯地毯上滚出三周半。

九杯冒着热气的拿铁在银盘上震颤，焦糖拉花绘制的霍氏logo正在鹿呦指尖危险地摇晃。

在鹿呦踉踉跄跄的步伐上，九杯焦糖拿铁在银盘上跳起踢踏舞。

霍朝渊骨节分明的手指仍搭在合同扉页，他扫了一眼袖口的手表。

鎏金袖扣下，智能手表正规律闪烁着幽蓝光点——那是与鹿呦腕间同频的定位信号。

他眼睫微垂，在冷白肌肤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喉结却几不可察地滚动半寸。

“霍总。”成旭柏推了推滑落的金丝眼镜，他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发放团队，镜片后闪过精光，“需要请鹿少爷......”

“他坐我腿上。”霍朝渊冷声打断。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中央空调当场罢工三秒。

实际霍总说的是“他坐我旁边”，但某位翻译官的手抖让同声传译系统炸出一串电音。

霍朝渊低沉嗓音惊起一片衣料摩擦声，成旭柏已利落将主位旁的真皮座椅转出完美角度。

鹿呦单脚蹦着把银质餐盘往玻璃桌上一磕，九杯拿铁在焦糖拉花的“霍氏必胜”标语上微微晃动了一下。

九杯还冒着热气的拿铁被震得微微发颤，在鹿呦指尖晃来晃去，危险得就像走钢丝的人，随时都可能摔下去。

霍朝渊的智能手表突然震动——鹿呦的定位信号正以“疯狂仓鼠跑轮”的轨迹在屏幕上乱窜。

可银盘轻叩桌面的脆响中，九杯咖啡竟奇迹般纹丝未动，法方所预料到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唯独CEO面前的杯垫微微倾斜。

藏在拉花下的微型摄像头，正将对方律师颤抖的蓝宝石袖扣中的微型摄像机纳入镜头。

不约而同间，谁也捞不到好处。

鹿呦一屁股挤进“编外家属席”，卫衣下摆扫过霍朝渊的西装裤，兜帽里突然滚出三颗彩虹糖。

法方女律师起身时，高跟鞋精准踩中糖球，以天鹅湖姿势劈了个叉。

法方财务官试图扶她，却被自己订书机勾住领带。

结果两人摔成《泰坦尼克号》经典姿势。

鹿呦海豹鼓掌，“谢谢，客气了。”

没想到法方的人这么客气，还给他表演了欢迎仪式。

法方众人：“......”

霍朝渊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定制钢笔，金属笔帽折射的冷光扫过满桌机密文件。

鹿呦拿着给霍朝渊准备的那杯咖啡，抢过霍朝渊的钢笔，趴在桌上转钢笔画圈。

见他无聊，法方女特助第三次来加冰水时。

鹿呦鼻尖轻皱的模样，像嗅到猫薄荷的布偶，“是普罗旺斯七月的薰衣草？可惜......”

他的指尖划过霍朝渊袖口，“你们这样搞，我们霍总闻多了木质调，会想起被甲方支配的恐惧呢~”

特助尴尬一笑，那边谈判桌上的气氛逐渐进入冰点。

彼此都没在对方的脸上看见恐惧。

在两方同样没有开口的情况下，不少的人已经拿出手机开始在群聊里刷屏。

人间正道是沧桑打工版（群聊53）：

[B组扛把子]：快看3号镜头！鹿少爷的卫衣印花是不是他自己设计的飞天小女警自制款？

[法务部锦鲤]：霍总喉结动了，我赌五毛他在憋笑。

[特助办排名第三卷王]：重点错啊家人们，那杯咖啡的蒸汽轨迹是不是在拼“SOS”？？

[奖金我会努力的]：重点不是应该在鹿少爷拿来的杯子，正好挡住了敌方摄像头这件事吗？

[A组自封幸运一组]：他真的，我哭死。

满室死寂中，霍朝渊修长食指突然叩响桌面。

LED屏上的违约诉讼模型应声切换。

某页法语合同赫然标注着橘色荧光，介词搭配错误正随着他钢笔轻点的节奏明灭闪烁。

“关于贵司的‘小失误’。”霍朝渊慢条斯理摘下手表搁在鹿呦掌心，金属表盘映出少年狡黠翘起的唇角，“或许该感谢我家小朋友的下午茶。”

法方CEO看向团队里的律师，“……”

鹿呦正把玩着顺来的蓝宝石袖扣，闻言将冰镇柠檬片按上霍朝渊手背。

沁凉水珠顺着腕骨滑进西装袖口，在对方骤然绷紧的肌肉纹理上蜿蜒出晶莹痕迹。

霍朝渊感觉到鹿呦这是有话要说，立马心领神会地侧了侧头，往鹿呦那边靠了靠。

鹿呦对霍朝渊的识趣十分满意，像只小老鼠似的，凑到他耳旁。

“霍总心跳120了哦。”鹿呦晃了晃同步发蓝光的手表，“续杯三千万，附赠敌方CEO假发护理秘籍！”

霍朝渊面不改色按住他偷摸文件的手，却摸到少年卫衣袖子里藏的——半包巧克力豆。

包装袋上Q版鹿呦正举着喇叭喊：

“我要奖金！”

霍朝渊微微皱眉没有理解鹿呦的意思。

鹿呦见霍朝渊没反应，他在桌下晃了晃机密U盘，卫衣兜帽里掉出半张尼斯湾游轮设计图。

飞天小女警正举着激光剑暴揍哥斯拉。

霍朝渊垂眸凝视着少年指尖翻转的U盘，金属冷光在谈判桌暗纹上切割出细碎银河。

中央空调的嗡鸣声中，他清晰听见自己喉结滚动时与领带剐蹭的细微响动。

鹿呦卫衣袖口滑落的瞬间，冰凉U盘落进掌心。

少年尾指似有若无擦过他掌纹的事业线。

霍朝渊常年握钢笔的虎口肌肉蓦地绷紧，恰如昨夜将鹿呦死死压在舞蹈室镜子上所用的力度。

鹿呦的呼吸携着柠檬片酸涩的清香扑在耳际，“霍总看这里。”

少年指尖轻划过他掌心肌肤时，霍朝渊颈侧动脉突跳两下。

在座那八位顶级律师，愣是一个都没察觉到两人在桌下这“暗戳戳”的小动作，还在一本正经地盯着谈判桌呢。

霍朝渊看着那截莹白指尖正在他生命线上方两毫米处，精准拼写出巴黎银行交易代码。

雪茄余味在空气里凝固成胶状。

霍朝渊倏然收拢五指。

U盘棱角刺进掌心的疼痛让他想起几个月前。

鹿呦被他从国外带回来的第一天，闯入书房的模样。

那时少年也是这样趴在飘窗上，屏幕蓝光映着鼻尖小痣，“斯坦福教务系统漏洞比法式舒芙蕾还松软呢。”

最近鹿呦插科打诨的玩闹，倒是让霍朝渊忽视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鹿呦是十三岁就被斯坦福计算机系的天才。

日常鹿呦所表现出来的‘单纯’，比起思路奇葩这种形容词之外，更贴切的是乎平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天才的恶趣味。

在霍朝渊走神时，鹿呦眨了眨眼睛，凑近他翻动合同页。

他卫衣绳结扫过霍朝渊领带夹上的红宝石，“财务部的现金流模型，第五次迭代参数居然用蒙特卡洛模拟。”

少年指尖在对方CEO手写批注处画了个笑脸，“不如直接掷骰子哦？”

霍朝渊瞳孔震颤的幅度精准控制在0.3毫米内。

他凝视着合同页脚被咖啡渍洇开的油墨，那些原本艰涩的法语数字突然扭曲成尼斯湾的浪花。

十九岁接手家族企业至今，这是他第一次在谈判桌上尝到被人妥帖护在身后的荒诞感。

即使这场谈判，在霍朝渊看来，自始至终都认为不会败下阵来。

可鹿呦这样单纯猛烈的帮助，依旧让他的心脏有一瞬间的震颤。

少年温热的呼吸拂过霍朝渊收紧的下颌线。

鹿呦眨了眨眼，恢复平常卖萌撒娇的模样，“金主大人，这个礼物你满意吗？”

智能腕表发出轻鸣，心跳超过一百二的记录蓝光在鹿呦手腕同步亮起。

鹿呦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赶紧拿出替身清单。

在“跟着霍朝渊一起出差并帮助他解决一件事”后面，重重地打上了一个对号。

那动作，就像在宣布自己考了一百分。

霍朝渊余光瞥见少年藏在兜帽阴影里的耳尖，那白皙的耳垂，昨夜被他咬住时也是这样泛起薄红。

一直观察着霍朝渊和鹿呦的成旭柏，看见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忍不住咳嗽起来想提醒一下霍朝渊，金丝眼镜滑到鼻尖。

成旭柏看见少年背在身后的左手，正用霍朝渊的定制钢笔在餐巾纸上，画Q版鹿呦暴揍财务报表的简笔画。

霍朝渊将U盘推至成旭柏手边，鎏金袖扣与钢化玻璃碰撞出冰棱碎裂般的清响，“成特助。”

成旭柏回过神来，看向旁边陌生U盘，“霍总。”

霍朝渊打开旁边的iPad，迅速地输入了几个字，又删掉。

成旭柏看完那段话，心领神会地把U盘从法方团队的注视下拿走，转身麻溜地离开了会客厅。

鹿呦坐在原地，再也憋不住了。

“扑哧”一声闷笑出声。

他拿着的钢笔，钢笔尖在保密协议边缘戳出了一连串小孔，就像给协议扎了个“小孔阵”。

霍朝渊克制着不去看他随身体晃动滑落的卫衣肩线，却在少年第三次用膝盖轻撞他西装裤时，蓦地伸手按住那片不安分的布料。

他借着调整领带的动作俯身。

霍朝渊唇峰擦过鹿呦发间沾染的晨雾，“一亿六千万，六千万会在结束之后打到你的卡上，算你今晚的奖金。”

鹿呦抿着霍朝渊手旁的咖啡，苦涩浓稠的味道让他吐了吐舌头，放下茶杯。

他皱着眉头，疑惑地询问另外的数目，“那另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