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一周没看见秦北，倒是见着董诚和众多兄弟有说有笑扫街好几回，段姜有点失望。

哪有自己刚准备掏出放大镜细细扣糖的时候，当事人双方互动降至冰点的啊？？？

分明这俩之前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可是任段姜这头把牙齿咬碎对方也没有回答，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知情。

可恶啊秦北，老婆都不看好的吗。

段姜表面一副风光霁月、目下无尘的高人样，实则不动声色地悄悄引导陈东时和自己一块跟在董诚后面。

“去哪？晚上还有晚训呢，快点回寝成不？好累。”陈东时看见段姜越走越偏就脑壳疼，他腿都累的抬不起来了，脚底板发麻，只想回寝室整个人摊成一块饼好好歇歇。偏生自个饭搭子兼室友像是一点也不疲倦似的，没半分回去的打算，明明初见那小身板子弱不禁风，爬楼没跑几步就面红耳赤呼吸紊乱。

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刚开始陈东时还以为段姜有什么事，就跟着他一块走，事实证明，他只不过是浪费了宝贵的休息时间。

“行！”段姜答应的特别爽快，步子却没变，依旧往前走。

“那你大爷的倒是动啊。”陈东时停下不动了，面无表情看段姜越走越远，最终叹气：“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啊。”

“好。”段姜仍然爽快答应。

临走前陈东时仔细观察了眼段姜的状态：眼睛自然但专注地看着前方，耳朵似乎有些红彤彤的，可能走路走热了，上脸。

陈东时顺着段姜的目光往前面看，很普通的一群男生打闹，就要收回视线时他突然发现那个正侧着脸讲话的人，好像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学长，董诚。

嗯？？？

事情好像忽然诡异起来。

算了，想啥呢，自家妹妹喜欢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算了，怎么自己也潜移默化受影响了？

等等，仗着高个子他发现段姜前方被那群男生遮挡住的女生。好一个长腿美女，没穿军训服，应该是学姐。

大概天太热了，学姐穿的短裙小吊带，米白色的、细细的肩带衬着学姐本就白皙的背更添韵味。

长发，波浪微卷，被鲨鱼夹盘在脑后，饱满的后脑勺翘出几缕发丝，带着慵懒，裙摆摇曳之下，腿又白又直——

行了，破案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行为上尊重他，道德上谴责他，等段姜回来陈东时一定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追女孩子的门路。

陈东时转身就走，于是和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无误的真相擦肩而过。

段姜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人心里的一出大戏，不过就算发现了他也会当做不知道。

此刻他跟着董诚，企图搞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换个目标，毕竟草图都构思好了不用可惜，用了又担心良心不安。

一路跟到校门口，董诚终于和朋友们分开背过身走向小区。段姜没再追上去，毕竟再跟着可就容易被发现了。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军训第一阶段过去大半，明天上午军训第一期汇演，这群教官期待很久的拍照还没摸见影。

“教官你们行不行啊，亏了你们做这么久狗腿子，别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哦。”

依然是隔壁连那群人，将近两周的相处，教官本就不多的威严现在更是岌岌可危。

“立正！向右看齐！”教官一声令下，隔壁连迅速收声，听令指挥。

“好，休息吧。”教官欣慰的点头。

威严什么的，都是朋友，学长学弟的，军训期间听话就行。

“就这几天了，你们这群兔崽子都给老子表现好点，听见没！别最后了来丢老子的脸！”

“吁——”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还有上周五。”

学生们显然不买账，最可恶那些画大饼的人。

“你们听见没有，别让我这个营长还落他们后面去了。”陈教官笑着对段姜他们连说。

段姜他们班对陈教官的性格已经大致摸清楚，他虽然现在看着严肃，其实是被“营长”这个身份压着，好歹是个小领导，他得端着教官队的架子，不能和隔壁教官那样被学生踩着了。

“教官放心。”段姜他们班齐声回应道。

董诚带几位学长端着相机走过来，远远地就被隔壁教官发现。

“咳咳，我说什么来着。”

眼神向自己的连队示意，傲娇的翘尾巴。

“大家起立，休息结束。”李教官和董诚交涉完边走边说，“都表现的好点！”

“是！”所有人提起劲，都不愿在镜头里留下自己大学生涯中第一个黑历史。

由李教官统一指挥，整个营所有连队一块将军训这些天练的项目都过了一遍，立定转体、敬礼、齐步走、齐步跑、下蹲……整齐划一，号令震天响。

镜头下这群还满身青涩的大一新生眼里有光，他们不知道仅仅一周的训练同样能让他们染上坚毅与不屈，像一头正在飞速转向成年的幼狮。齐声动作时，不禁让人联想到盛世中华，昔日鼎鼎少年奋战家国，布衣浸血，回首昂扬飒沓薄云天，当下安身立命皆所托于此，幸而少年不曾忘、犹可追。

段姜身处这磅礴气势之中，即便再顽劣的儿童都会不禁双目酸涩，喉间压抑着似是烈士见之的万千感慨，倏尔忽觉阳光明媚，蓝天高远、白云悠扬，眼前一切最是海晏河清之景。

快门声已不被听闻，教官、学生一心一意只完成好自己的动作，简洁、短促、有力。

李教官在一旁默默看着，注视着人来了、去了，军人的铮铮铁骨却不因此而改变、转移。短暂如一周之内也能唤起血脉中代代相传的顽强意志，这才是穿上这一身军装的最终目的。

董诚来时被众人目光围绕，而走的时候仅几道视线偏转。安静退去，他已经习惯，次次如此处处如此。

当晚。

董诚汇总一天的劳动成果，照片拍了不少，各营都有。还有些校园风景照，搞怪的、正经的，平分秋色。军训这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解读，镜头语言下呈现不同的故事感，而艺术从未有优劣之分。

其中有一张被董诚单独拉出来看了许久。

少年站在最后一排，统一的军训服将他融入人群中，照片里是他的侧影，做工粗糙的军训服在他身上笔挺地恰到好处，挺胸抬背、腰线狭长，明明他站在角落，甚至连脸都没露全，那双眼好似在为他说话。

傍晚夕阳赤红，斜斜地打下来，高树余荫，段姜眸子水润，眼角似有红痕，眼神却坚毅，面对落山的斜阳举手致敬，恍然间好似一场跨越千万年的相逢。

真是挖到宝了。董诚身为部长已经想好了日后该如何用段姜让部门更上一层楼。

“老秦，快看！”董诚跑去敲秦北寝室的门。

“是不是有你当年的风范。”董诚指着相机里的段姜，啧啧几声。“不愧是我带出来的部员啊、不愧是我的预备部员，真好看，这要不火天理难容。”

秦北不作答，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后随意地看了眼照片上的少年。

和许多男生一样，秦北早些年多少也算个刺头，犟地出类拔萃。明明看着一副温柔少爷相，实打实不吃一点亏，并且总能找到合适的漏洞无可指摘的一意孤行。正如所说，他对军人这份职业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或者说，他对以微小之力回馈社会、乃至为国效力的行为有强烈执念。

照片上段姜正身着军装，他眼眶中含着莹润饱满尚未滴落的泪，全副精神却直指残阳。

虽然每年总有几个如此这般“感性”的学生，以如此姿态撞到秦北眼前甚至引起共鸣的就只有段姜。

“发我一份，原件。”秦北毫不掩饰地对董诚说。

“哈哈，我就说吧，是不是和你很像。”董诚收好相机，就近在秦北这将照片导入电脑，“没想到你还有私藏小学弟照片的一天。”

“快点。”

等董诚走之后，秦北又把段姜的照片调出来，脑海中浮现前几次和段姜见面的场景，瞳孔深深，似在思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