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角落。

打了饭段姜就跟在秦北身后，亦步亦趋，像个挂机的队友，又像是始终缀在脚后跟的灵宠坐骑。秦北灵活绕过坐满的餐桌，寻到个清净的角落，稍稍放慢些回头确认两个学弟所在。

恰逢段姜发觉他颈侧一点痣，两眼专注地探索：这颗痣……可以啊，像个防伪标识。

突然这小点墨迹转到正中，段姜下意识顺着向上看去，对着秦北侧来的脸。几乎是瞬间，段姜眼睛弯出两弯月牙儿，随即向周围一扫，指着靠墙边的桌子道：“我们就坐那去吧。”

陈东时自然没什么别的意见，直接应道：“行，就去那。”

“学长最近比较忙吗？课很多？”段姜偏头问秦北，“每天中午都能看见你。”

只是他一人和主道那边密集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董诚学长呢？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嗯。不多。”秦北露出一个没有灵魂的微笑。

段姜、陈东时：毫无可信度！

早听说医学苦，竟恐怖如斯。

“学长辛苦了。”陈东时拨出一块肉放到秦北碗中。

“没那么夸张。”秦北是真的笑出来，“我都习惯了，上课还是挺好玩的……你们不要这幅表情，我还没逝呢！”

“哦。”段姜低头往嘴里扒饭，训练一上午胃里该消化的早就消化完了。空气一时显得有些安静，只剩咀嚼的声音。

或许是机械化运动固有的刻板导致，段姜思维起飞、脑袋停滞，眼睛盯着饭将一块辣椒送进嘴里。

陈东时是知道段姜平时不碰辣椒的，纯作为配菜的辣椒。看到这他也只当是对方心血来潮尝试一下，或者今天的辣椒格外对他口味，直到——

段姜脑子里思考画画的事，他准备更一些条漫，改编秦北和董诚的日常，还在念书的时候更新不稳定没试过连续故事，加上漫画要求高变现慢一直被搁置……

嗯？什么东西？

一股似曾相识的甜味，甜味？有甜的吗？

段姜眼睛聚焦，看清自己吃的辣椒，离谱。这边的菜和他家乡不同，含辣椒量少，很多时候一盘菜里压根看不见辣椒的影子，就刚刚随便夹一筷子中奖的概率，离谱。

“你怎么了？”见段姜停下动作直直盯着碗里看，秦北合理猜测：“吃到虫子了？”

“没。刚没注意吃到辣椒了，居然是甜的。”段姜说完，忽然惊悚：“虫子？你们吃到过虫子吗？”

“我没吃到过，不过去年有人在大群里发，现在可能没有了。”

“但是，说不定哦，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陈东时说他以前学校食堂经常出现这种情况，发现的人都还好，有些吃完了才看见更吓人。

确实，段姜在网上刷到不少吐槽食堂的言论，全国各地都差不多，只能说他刚好没遇见。

吃饭聊这些“下饭”还是超过了些，陈东时转移话题:“学长会来看我们军训汇演吗？”

“肯定会啊，我和董诚一起去给你们加油。上次你们汇演我也在看台上。”

虽然看到一半就因为突发问题提前退场，那也不能算没看。

“那学长可以好好观注一下我们段姜，他这次汇演可算核心人物，之一。”

陈东时笑着打趣，对段姜社恐的治疗也算走完一个流程，该是实践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段姜我知道，这几天一直看见他训练。”秦北吃的差不多，放下筷子，去食堂售卖机拿了三瓶矿泉水，一人分一瓶：“喝水？”

一截手臂闯入段姜的视野，小臂肌肉线条流畅，薄薄附在骨上，并不算黑，浅浅的小麦色还有刚才洗手未干的水迹，五指修长骨节分明，随意托住杯壁。

“谢谢学长。”段姜不敢耽搁太久，抢着拿下，小指指骨擦过一片湿润。

秦北收手好似没有察觉，又问陈东时：“你是哪个方阵？”

“文化方阵。没咱小段那么厉害。”陈东时也开始收拾餐桌，用筷子一点点将自己餐盘边的食余垃圾收到碗里。

“不要妄自菲薄，你们也很辛苦、很厉害的。”只有段姜一个还在进食，他不自觉加快速度，嘴里鼓鼓囊囊的说。

*

这次汇演规模较上次明显正式，主席台坐满领导，观众席上也是黑压压一片人头，甚至操场跑道外也时不时有三两学生凑上来。

段姜所在方阵穿的和别的方阵有一些区别，并非军训服。他们穿配的是仪仗服“学长”，材料做工都有模有样，凑近能闻到香。

金黄的肩带与绶带垂在左肩，如流苏一般，白色腰带一分为二，一根中规中矩系在腰上，一根自左穿向右肩，两者相得益彰，硬质肩章修饰肩颈线，底端与手臂相接构成直角，为穿配者增一分气势。

帽子高高压在细翘的卷发上，几缕顽皮的发丝段姜压了又压，一眼看过去恍觉是另一个人。

凌厉而庄重肃穆，站在那是一棵傲雪寒松，往日面对人群闪躲的眼如今只剩坚定，沉稳与不容拒绝的强势，随意扫过左右人群千百，就专注于眼前的路，在音乐下，紧跟节拍。

手中的旗帜是他征伐的剑，沃土就在脚下，当前正逢战场。

刻苦雕琢的每一个动作都迎来绽放，曾经手腕足尖的砖石现在叠叠累在脚下，一步一步，是踏踏实实。

秦北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段姜。

与初见时已是相去甚远，那是躲在老师身后不发一言的男孩正在成长，迅速成长。

风吹林叶沙沙响，分明是操场的那头，此时犹如在侧，一并在那头的，还有段姜。

顶着风，红旗猎猎，少年郑重交过手中物，敬畏地看着它在国歌里上升。

阳光刺眼，国旗上五角星飘扬，长空为序、绵云作章，段姜尽可能使姿态标准，直视烈阳，用力地向国旗敬礼。

秦北跟着沉浸在国歌中。

一曲毕。

如大多数人一样，秦北目光紧紧跟着阳光下的少年，只觉声若擂鼓——是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