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打在鲜艳的舞台正中央,鲜艳的红色帷幕拉开,幽长的歌声缓缓从中婉转流出——
“你在害怕什么……”
“无论流言蜚语,还是世俗的目光,都不能阻止我们的爱恋,我不想放手。”
“我不在乎你的容貌,我只想要与你在一起,请不要离开我……”
随着歌声逐渐转向高昂,浓妆的歌手将目光看向昏暗台下坐着的观众。
几个贵妇绅士坐在一起,他们的注意力却不在正在上演的歌剧上。
一个贵妇人单手拿着个巴掌大的歌剧望远镜,状若望向舞台,实际上视线却向某个高台上看了一眼。
动作在不经意完成后,她脸上挂着微笑,侧头与身旁的同伴低语八卦。
“噢,她是谁?”
“这是谁家的姑娘?”
“奥利铂斯公爵的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双腿残疾的女孩……”
……
阴影中,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安静地望着舞台。
“她”望着那儿,坐在轮椅上,由软锻、细棉布等轻薄细腻的面料制成的宽大裙摆,将下身遮挡得严严实实。部分面料有着月牙色的光泽,无数花边绸带点缀着裙体,如繁花盛开。
轮椅上的人手持一柄象牙制的扇子,手中握着展开的扇面,遮挡住下半张脸。
但“她”的面容却被精致的面具遮盖,使得旁人无法窥探“她”的容貌。
奥利铂斯公爵看向“她”,随手撩起姑娘耳边散乱的红色发丝,替其別在耳后,他温声道:“您高兴了吗?”
余塞的注意力被公爵的声音拉回,他含糊地发出一小道声音。
新奇的体验——
无论是这个时代的歌剧,还是他身上的穿着。
他嘴角抽动,有些别扭地抓紧手中的扇子,还是第一次穿女装……
咳,为了掩盖他身上的鳞片,以面具和扇子掩盖面容;为了掩盖利爪,戴上了丝绸制的手套。
离开水,他可以坚持几个小时的时间,当然,时间再长一点他就要脱水了。
随着歌声渐入尾声,一个侍者低声对奥利铂斯公爵说道:“帕萨罗夫人在大厅等候您,弗蕾娅小姐也在场。”
帕萨罗夫人,是奥利铂斯公爵的姑妈;而弗蕾娅小姐正是他的表妹。
奥利铂斯公爵一听就知道,帕萨罗夫人还没有放弃对他们婚事的撮合,尽管二人没有任何的火花
但终究是要见面。
经过短廊,几步后便来到了装饰华丽的大厅,有不少名流贵族在低声闲聊,整体还算清净。
公爵不放心让余塞离开他的视线太久,他低头向轮椅上的余塞交代几句,让几个侍从守着。
他不紧不慢,朝不远处一个被几人簇拥着的贵族女人走去。
女人脸上有着岁月的细纹,她身着奢华的绿色长裙,热情地朝奥利铂斯公爵笑道:“许久不见,公爵先生。”
奥利铂斯公爵弯腰吻上她的手背:“日安,帕萨罗夫人。今日的您,又更加美丽迷人。”
这是他的姑妈,在他幼时父母双亡下,对他照顾有加。
公爵将目光转向姑妈身旁的姑娘,点点头:“弗蕾娅小姐。”
帕萨罗夫人捂着嘴笑得更加灿烂,她让身边的其他人离开后,笑意不变地与公爵交谈道:“噢,瞧瞧,我亲爱的公爵先生,弗蕾娅也在在这儿,你们一块聊聊?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不是吗?”
弗蕾娅身穿高腰的奶油白长裙,一头棕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有珍珠点缀。
她拉了拉自己的母亲:“公爵大人很忙碌,我就不打扰他了。”
帕萨罗夫人缓缓收起笑意,见自己女儿不愿意,她才转头对奥利铂斯公爵说起正事:“我听闻东部酒业盛产阿罗酒,而这一部分产业似乎是你掌管的产业……”
留意到自己母亲准备聊点正事,弗蕾娅主动开口:“我想起一件事情,或许我需要先离开一会儿,见谅。”
弗蕾娅退出来,她一向不爱像个陀螺般周璇于每个上流人士之间,与她的母亲性格相反,她更喜欢清净。
她忽然注意到角落里的某人,还有几个侍从站在一旁。
弗蕾娅上前几步,她盯着轮椅上的余塞,打量几眼:“这位小姐……您是奥利铂斯公爵带来的那位姑娘?可否允许我冒昧请教一下您的名讳?”
不可否认,轮椅小姐一头灿烂的红发,确实很特别。
余塞被安排在一个布满食物的小桌旁。
他默默地想,奥利铂斯公爵真懂事。
眼前出现这么一个陌生的女人,余塞笨拙地用扇子挡着下半张脸,眯起蓝眸,没有说话。
因为,他只是一条鱼。
身旁的侍从带着笑容,替着解围:“弗蕾娅小姐,这位是公爵大人的女伴,依塞娜小姐。”
见余塞从头到尾不开口,弗蕾娅奇怪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她也有自己相识的同伴,一过去,同伴们兴奋地向她追问轮椅小姐的信息。由于是奥利铂斯公爵带来的人,没有人敢越过他的侍从,上前去刺探信息。
几人在小声议论——
“看,她的礼仪如此粗鲁!”
“快看,她身材这么壮硕,完全没有少女般的娇小!”
“噢,我打赌,她一定是个没有礼仪的乡下姑娘!”
听着同伴们的话,弗蕾娅的目光再次落到角落里的轮椅小姐身上。
……
过了一会儿,余塞左右瞄了一眼,似乎没有人再注意他了,而几个侍从目不斜视,状若雕塑。
于是,他单手握拳,一拳砸在坚果上,“喀喇”一声,坚果四分五裂。
余塞挑出果仁,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在他身后不远处,表妹弗蕾娅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余塞。
弗蕾娅看着轮椅上的姑娘握拳,她有些疑惑地微皱眉头,不明白这人要做什么。
随着“她”一拳下去砸开坚果,弗蕾娅的眉头瞬间紧皱,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
表哥斐利帕萨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位“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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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铂斯公爵匆匆结束了谈话。
他提前算好了时间,也该带某条鱼返回。
余塞脱离水有一段时间了,他有些难受,本能地拉扯身上的珠宝和衣服。
“哒”的一声,一不留神,颈部的珍珠项链被扯断了,数颗圆润洁白的珍珠散落一地。
“您怎么了?”此时此刻,仅有公爵一人在场,他贴心地上前替余塞解开裙身,“离开水太久,您难受了?”
精致的裙子被一点点褪下,他修长的手指抚过人鱼胸膛的鳞片,这种几乎透明的细小鳞片遮不住它洁白的肌肤。
它焦急地扯下浑身的装饰,迫不及待就要往一旁的池子里钻。
那条巨大的鱼尾在清水中舒展,人鱼埋进水中转悠几下,才慢吞吞地露出脑袋,像是叹了口气。
余塞幽幽看着屋顶,为什么人鱼会有该死的春季?
怪不得前些天就感觉鳞片不对劲。
春天到了,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
……
奥利铂斯公爵站在水池边,他已经换上了室内宽松的白色衬衫,繁华的花边装饰着领口,袖口略微束起,清晰地露出他有着硬朗线条的手腕,以及天生有些苍白的皮肤。
他静静地看着水中这只非人生物,声音带着些许模糊的情调:“人鱼先生,您需要我的帮助吗?”
睫毛被打湿,它抬眼望向公爵时,有一种无辜的纯洁感。
人鱼完全褪去了人类的装扮。
它那头鲜艳夺目的火红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动作松散地靠在池边的水中,浑身的鳞片在光的照耀下闪着碎光,流光溢彩。
奥利铂斯公爵能轻松地听到人鱼几声急促的呼吸,能看到它健壮、起伏的胸膛,有晶莹的水滴顺着它微红的脸庞滑落在胸口,再流经腹部,消失在清水中。
它似乎还有些恍惚。
“请宽恕我的冒犯。”
公爵说完,微笑着上前单膝跪在水池边,他单手抚摸上人鱼光滑的胸膛处的鳞片,再一寸寸地向*感知。
在抚摸过它紧致的腰腹鳞片,持续向某方向摸去。
细腻的鳞片触感后……
奥利铂斯公爵的手轻轻摩挲着鱼尾某块凸起鳞片之下,他褐色的眼眸深处幽深而不见底,就连语气都带上诱导——
“人鱼先生,我能很好地帮助您,不是吗?”
因为他在岸边,而人鱼在水中,公爵的视线能够居高俯视整个景色。
余塞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微微抬头,因情欲而眯起的蓝眸凝视着公爵。那爪子抓住人类的手,但眼前的人类依旧微笑着,非常冒犯地伸手揉摸,似乎根本不怕。
人鱼压制住喉咙里因舒服而本能发出的哼唧,它冷冷看着人类,忽然露出个笑容。
好,很好,既然非要这样……
余塞伸出爪子一把拽住岸边的公爵,水花飞溅,直接将人拖进水里。
原本上下的体位颠倒,公爵被拽进了池水中,紧接着一双有着鳞片的爪子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死死按进水里,似乎在表达刚才对它乱摸的不满。
公爵被迫呛了几口水,四面八方的水包裹着他,就在他感到窒息时,又被人鱼从水中拎了出来。
悬殊的力量之差,鲜明地展示了它身为异种的实力。
它也有野性的一面。
无论是割开他的喉咙,还是将他拖进水中淹死,如果它想,它刚才就可以轻松地杀死他。
“呃,咳!”
奥利铂斯公爵狼狈地撑在水池边,白上衣湿透了,紧贴在肌肤上,他身后有一条布满鳞片的巨大鱼尾急躁又缓慢地纠缠。
一种荒诞的感觉在公爵的脑海中迸发。
这是一只非人生物,它强有力,它奇异又美丽。
但他却笑了。
它没有否认,它没有推开他的帮助。
它伸出爪子,又掐上了他的脖子。
“呃咳……”
奥利铂斯公爵没有挣扎,他顺从地被余塞掐着脖子,尖锐的爪子抵着他的血管,整个人都按在铺着白瓷的池边,黑发凌乱,还缓缓滴着水珠。
他低头,轻笑几声,缓缓开口——
“请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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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
男人裸露着矫健的上身,皮肤偏白,有肌肉的痕迹。
他慢条斯理地拾起备用的衣服,将领口系至颈部,遮盖住身上细小的伤痕。
他心情颇好地走出房门,目光看向水里那只懒洋洋的某鱼,它似乎在发呆。
公爵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邀请函,他压着上扬的嘴角,状若无意地开口:“听闻托雷先生举办了一场野外活动,似乎在几天后。”
悄无声息,某条鱼从水中露头,目光灼灼,直盯拿着邀请函的公爵。
奈不住无聊的人鱼。
……
习惯真是可怕。
几次短暂的外出活动,他已经习惯了……女装。
余塞淡定地整理了一下丝绸制的手套。
这块宽阔的草地上聚集了不少应约而至的年轻的贵族男女,几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坐着品尝下午茶,时不时望着不远处骑着马、悠闲走动的几人。
余塞脸上带着一块精致、全覆盖的面具,因为他是公爵带来的人,再加上有几个侍从在一旁撑着阳伞,没有人敢上来打扰。
他若有所思地观察环境,这儿似乎离海洋不远,他隐约闻到了海水的气息。
微风吹抚过草地,发出“沙沙”声。
不远处的人群发出一阵喧哗声,阴影里的余塞抬眼望去,几个骑着马的贵族由几个侍从簇拥着归来。
几人中间,年轻英俊的公爵格外受人注目,他从容优雅地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似乎刚听完身旁男人的话,他眼帘微垂,轻轻点头说了些什么。
他身穿裁剪合身的浅色服装,高筒马靴蹬着马镫,动作娴熟,明显是个有一定身手的贵族。
整齐的黑色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为其染上一层浅浅的金色。
谈完事务,他褐色眼眸似乎望向某个方向,深邃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