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记得了？”
盛槐序眯眼，压低声音走近他，表情很可疑。
谷雨压根不记得，在对方扫视自己全身，最后落到脸上，一脸玩味的表情里，他迟疑摇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
“不、不记得了。”
盛槐序轻笑，一屁股坐到谷雨床边，把凌乱的头发扎起。
“嗯？不记得，某人昨晚可是打电话求我来的哦！”
他说的轻松，听的人却不轻松，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给你打电话。”
“昂，有通话记录，三个多小时，你真不记得了？”
他亮开聊天界面，三个多小时的通话记录格外明显，有分有秒的，造不了假。
谷雨沉默打开手机，入眼就是盛槐序的聊天界面，除了刚开始加好友打招呼，买床单那天的转账记录，第三条就是通话记录。
他闭眼，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颤抖地说：
“谢谢。”
“不用谢~”盛槐序拉长音调，在空旷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说完，一阵敲门声响起，接着酒店服务员的声音传来，“先生您预定的早餐。”
昨天晚上十一点多钟，盛槐序接到醉酒昏睡的谷雨，开车在附近随便找了家酒店开了房。
“您好，早餐可以提前预定吗？”
他扫了眼前台写的牌子，上面写可以预定早餐。
“可以的先生。”
前台的女士递过两人的身份证，来回扫视，欲言又止，“啊……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告诉我时间，明早给您送上去。”
盛槐序下意识歪在他肩膀的谷雨，点头，说了个不早也不晚的时间。
“那就十点吧，可以吧，送过来的时候可以先敲门吗？”
他又补了一句，那位女士立刻点头。
回应道：“当然，这是我们该有的服务。”
他搀扶谷雨上了电梯，房间在三楼，前台那位女士见他带了位不方便的，给他开了三楼的房，哪怕是电梯不能用拖人也方便。
至于谷雨的身份证，盛槐序是在车里摸到的，在驾驶座正上方挡板里，和它一起的还有谷雨青涩的驾驶证。
听到敲门声，谷雨先是一顿，想也没想把眼神投在盛槐序身上。
盛槐序：“哦。我昨晚预定的早餐到了，我去开门，你方便吗？”
“方便。”谷雨点头，他穿的严严实实的，没什么不方便的，倒是盛槐序，穿着酒店的浴袍，胸口系的随意，露出大片肌肤。
他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盛槐序仿佛察觉到了，不自在扯了扯，转身去开门。
送餐的是个年轻小姑娘，一进门眼睛就滴溜溜在两人身上转悠，唇角上扬。
“先生您好，放这儿可以吗？”
靠窗有一个透明的小圆桌，上面插着假玫瑰花，几缕光线照在上面，连假花都显得栩栩如生起来。
“可以。”
盛槐序转进厕所洗漱，谷雨有些不自在，假装看手机，突然发现今天是工作日，现在都十点了……早该出工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给自己发信息或者打电话。
谷雨从没失误过，哪怕是以前也喝过酒，第二天照样开几个小时车赶回去出工，这是第一次，第一次……
他有些焦急，拨通方爸的电话，没通，又拨林霖的，也没通，最后拨方妈的，电话接的很快，油烟机的轰鸣声很明显。
“妈？”他迟疑喊了一句。
“哎，怎么了儿子，醒酒了。”
方妈正在准备午饭，切菜声很清晰。
“你、你怎么知道。”
大约是醉酒还没清醒，他已经完全忘记盛槐序这个大活人，满脸的惊悚。
“小盛说的啊。”
方妈也挺疑惑的，这怎么喝次酒儿子傻了。
“昨晚小盛去接你之前给我们打电话了，他说你在兰州应酬，回不来了，本来打算停掉今天的，但是那么晚了，又不好通知别人，你爸说替你去。”
方妈语气里对盛槐序称赞不已，甚至告诉谷雨要当面致谢。
“妈……我和他、在一起。”
方妈说知道，谷雨从小性子就闷，不爱和人打交道，为人处事也不周到，方妈猜到了，谷雨最多是一句干巴巴的“谢谢”，旁的一个字也没有。
“你要好好感谢人家，打车跑这么远去接你，安排得还这么周到，记得给人家车钱。晓得了嘛。”
“嗯嗯。”谷雨点头，恰好送餐小姐推餐车走，在卫生间门口和盛槐序迎面撞上。
“先生早餐摆好了，祝您和另一位先生用餐愉快。”
送餐小姐高兴地走出去，盛槐序多看了她一眼，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知道了，妈妈。”
这时候，谷雨挂断电话，盛槐序走过来，说：“洗漱洗漱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早餐还算丰盛，等谷雨洗完漱，热粥的温度刚好，盛槐序抿了一口，把另一碗推过去。
盛槐序：“先喝粥垫一垫，醉酒胃里容易不舒服。”
粥入口香甜，谷雨也是饿了，几下就喝光了。
盛槐序见了，给他推过来包子，“吃包子，不知道什么馅的，酒店提供的。”
他和谷雨面对面坐的，这么吃饭也习惯了，以往在谷雨家，两人也大多是面对面，只是今天不一样。
环境格外的安静，顶多是街边的车流和喇叭声，因此，吃饭的声音就格外明显，盛槐序甚至听到谷雨咬下第一口包子，包子皮碰牙齿发出的声音。
他的眸色不由得一暗，用喝粥的姿势掩住。
“好吃吗？”
他放下粥，撑下巴问谷雨。
“还行。”谷雨评价，就包子，有什么好不好吃的，他不理解，盛槐序一定要好吃才吃吗。
盛槐序不知道谷雨的想法，他只是单纯想知道包子合不合胃口，毕竟他昨晚喝了酒，胃里正是不舒服的时候，吃不好吃的东西容易反胃。
他就这么盯着谷雨吃了两个包子，盯到谷雨将要拿第三个的手收回去。
谷雨：“？你不吃？”
他嘴角沾了包子油，亮晶晶的，盛槐序顺手扯了张纸按到嘴角，把油擦掉。
谷雨惊恐，火速站起身。
“不？你这……”
他被惊得说不出话，盛槐序反应过来也举着擦嘴纸站起来摆手。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看你嘴角有油，想给你递张纸，没想到手快就擦上了……”
他慌乱把纸塞进兜里，向谷雨解释他只是好心。
只是这个解释很苍白，很无力。
无力到接下来的几天，谷雨都躲着他。
“哎，谷队长。”
他还没靠近，谷雨就走掉了。
炒菜的方妈疑惑看过来，随后下定结论：“你俩闹别扭了？”
两人明显气氛不对，以前面对面吃饭，现在就盛槐序自己单独坐最后一桌，谷雨和其他人混在一起。
“没啊……阿姨，我不知道，从那天醉酒回来就这样了……”
他委屈瘪嘴，向方妈告状，用亮晶晶的眸子望过去。
方妈看的心软，自己的一双儿女脾气都倔，大的闷声不吭，小的又是个刺头，倒是这个新来的小盛，她挺喜欢，会说话人也有趣。
盛槐序乖乖低头，让方妈摸他头发，“头发真软。”
方妈感叹，“谷雨吧，他就是面冷，其实心软的不行，你去哄哄他，软声和他说一说，他会理你的。”
盛槐序点头，立马窜出去找谷雨。
“方队长~我错了。对不起。”
他把谷雨逼到墙角，一手撑墙，低声道歉。
他说的很慢，一字一顿，谷雨颤着睫毛，眼皮往下垂，一只手下垂，一只手紧握悬在胸前。
“干嘛躲我。”
盛槐序纳闷，就擦个嘴角而已，自己也道过歉了，谷雨反应怎么那么大。
“我错了。谷队长……”
“我知道不对了，原谅我好不好嘛。”
“谷队长……谷雨？”
谷雨被他喊的受不了，一句话转个几个弯，有点像之前谷雨养的那只小花猫，叫的软软的，变着调。
他最最最受不了别人撒娇，无奈承认自己没生气没躲着他。
谷雨：“没有。”
谷雨弱弱解释，还是没抬眼看他。
盛槐序习惯性撩头发，歪头，得寸进尺问：“那你……怎么低头，不敢看我？”
“还是！你没原谅我？”
盛槐序又上前迈了一小步，谷雨被逼的更近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墙上，丧着脸，声音压的更低。
“没……没有。”
谷雨颤巍巍抬眼，快速扫了盛槐序一眼，随即撇开。
那眼神说不上的委屈、无奈，盛槐序滚动喉结，轻咳，撤回手插兜。
“哦。”
转眼去看墙上的裂纹，没敢看谷雨。
谷雨轻声和他道歉，并且解释道：“我、我没有生气，只是……不太习惯和人靠的近，那天、那天确实是有些吃惊。我没生你的气。”
“嗯。”
盛槐序抿嘴偷笑，怕被谷雨看见，悄悄移眼，假装头发进眼睛，拨弄头发。
“我知道了。”
他拍拍谷雨肩膀，拽上胳膊，走到方妈面前，扬声说：
“阿姨！我俩和好了。”
盛槐序仰头，抬眉，说话间还一个劲看谷雨，他俩并排站在方妈面前，一人仰头一人低头。
“我说吧。”
方妈满脸笑。
“谷雨向来心软，说点软话他就不生气了。”
谷雨还纳闷呢，盛槐序不像是能撒娇的样，原来是妈妈出的主意。
“妈妈！”
他恼羞成怒，小声反驳。
“我没有。”
谷雨的话没有什么威慑力，方妈撇嘴看盛槐序，满脸笑意。
“哎呀，我不说了。”
盛槐序又笑，低沉的笑声压都压不住，传进谷雨耳朵里。
谷雨耳朵悄悄红了，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身后方妈又在笑话他。
方妈：“他绝对是不好意思了。”
“怎么说阿姨。”盛槐序虚心请教方妈，一脸好学生乖乖听课的表情，闷着坏笑。
他确定，这个距离，谷雨能听清他和方妈的对话。
“耳朵红了！”
方妈大声说出来，随后笑的开怀，“你不知道，他之前都闷闷的，最近才有点不一样的。”
儿子怎么样当妈的最知道，谷雨有一丁点变化，方妈看的最清楚。
从盛槐序来了以后，谷雨明显变化不少，话多了，人也小小的开朗。
不过这句话，方妈没说出来，只是神神秘秘看了盛槐序一眼。
然后叹气，继续翻动锅里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