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提姆坐在电脑前，神游一般两眼无神地快速敲打着键盘。他苍白的脸颊上两个又大又深的黑眼圈无比瞩目，在昏暗的室内，简直看上去像个吸血鬼。

哦，当然他不是。

虽然理论上而言既然蝙蝠侠可以是吸血鬼的话那么他也可以是，但是目前华耐高层还没有表现出这种想法，所以我们姑且认为他不是。

所以他眼睛下的黑眼圈不是涂料所为，而是熬夜熬出来的纯天然产物，他的杯子里一点点冷下去的也不是什么鲜血，而是咖啡。

现在是周日早上九点三十八分，提姆正在喝他今天的第二十七杯咖啡。至于为什么韦恩少总要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周末早晨居家办公，背后的原因则不得而知。

——肯定不会是因为被温梦幽幻忽视了而没有收到家庭聚会的邀请吧？

提姆再次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咖啡杯肉眼可见地见了底。

对面房顶上的斯蒂芬妮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真的担心哪天提姆在夜巡中受了伤，皮肉之下涌流出的都是咖啡浓缩液而不是鲜血。

至少看起来肋骨没事，斯蒂芬妮这样自我宽慰道，一边从楼顶轻巧滑下。

几分钟后，她按响了提姆的公寓门铃。

73.

上午十点，哥谭已经完全醒来。

大街上车水马龙，楼宇间川流不息。宝马香车载着名流贵客奔走不停，奢侈糜烂富丽堂皇的表皮之下，谁也想不到这座哥特式的城市掩藏了多少罪恶。

即使这些罪恶暂时被压抑，也终会以某种形式再次重返人间……

或者，它们现在已经在那里了？

……

哥谭建设良好的城市上空，银色的飞机尾翼划过，闪出一道炫目的光彩，最终悬停在韦恩大厦上方。

伴随着隆隆的巨响，直升飞机缓缓降落，最终停在高楼顶端的停机坪上。机场人员们顶着狂乱的气流高声呼喊着，几个西装革履的招侍勉强压着翻飞的衣角上前，拉开飞机舱门。

一个男人从飞机上跳下。

狂风吹乱他精心打理过的发丝和昂贵的西装，却丝毫减损不了他的英俊潇洒。

他摘下墨镜随手插进身边侍者的领子里，扫视了一眼脚下的城市，张开双手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这就是哥谭！”

哥谭回应以风声和灿阳。

这时，机舱里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爹地，你又忘记我了吗？”

“怎么会，宝贝，来，我这就抱你出来。”

男人弯下腰探身进入机舱中，抱出来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年纪约莫只有三岁半，一头金棕色的鬈发被梳得整整齐齐，用粉色缎带在脸颊边扎成两个低马尾，更衬得她的脸蛋白里透红，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

而她的五官则更是精致小巧，像个瓷娃娃一样惹人怜爱。当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天台上众人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太萌了！

萌到心肝颤的程度！

而已经萌倒了众人的小姑娘似乎还不自知一般，用小奶音问道：“爹地，这里就是哥谭吗？”

“对啊。”男人弯腰将女孩放到地上，看着她的眼里是满溢而出的宠溺和骄傲，连眼角的每一条细纹都写满了对女儿的爱意，“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嗯……”女孩皱起肉嘟嘟的鼻子想了想，扬起脸大声道，“我更喜欢纽约！”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大笑起来，周围的一圈哥谭人们也笑起来。

“不愧是我的女儿！”男人弯下腰再次抱起女孩，“走吧，今天让你亲眼看一看，这个传说中的哥谭王子到底有没有你爸爸帅。”

“斯塔克先生，这边请。”侍者指引着他们走下天台。而在托尼·斯塔克的臂弯里，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女孩露出了一个和年龄不相称的诡秘笑容。

哥谭，她来了。

74.

布鲁斯收到托尼的通讯时，正在挨个检查芭芭拉检索出的民房。

忙碌了一上午，他没有收获任何线索，此时不免有些焦躁，便没有回应。通讯在耳机里响了一会儿后自觉地关闭了，切换到了答录模式。

“嘿布鲁斯，听说你最近混得有点惨？放心，我来看你了，你还是可以去你最爱的那家餐厅，我来结账。对了，我还带了我的女儿，来，我的小姑娘，和布鲁斯叔叔说两句……”

又是他的女儿。

布鲁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在他的世界里，他和摩根只有一面之缘。钢铁侠战死后，他曾在葬礼上见过这个女孩。她明亮的眼睛里懵懂而悲伤，似乎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不知为何，布鲁斯看见她的表情时，有些许悲伤。

而当他听见这个女孩接过了她父亲的衣钵时，他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能看见又一个孩子没有被悲伤压垮，而是同样挺身而出捍卫这个世界时，他是欣喜的。

但这个被扭曲的世界里，真正的大危机还未降临。所以托尼在建立了复仇者联盟后就几乎迎来了光荣退休，每天最苦恼的事情就是该去哪里花式晒女儿。

这是什么？巴厘岛，晒一下；

这是什么？复联大厅，晒一下；

这是什么？正联大厅，嗮一下；

这是什么？华耐坟头，晒一下……

总之，这个世界的蝙蝠侠总结出的资料和他在推特看到的照片来看，这个托尼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女儿奴。

他真的超爱！！！

Work alone的布鲁斯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不过抛开托尼这两年的奇葩行为而言，摩根还是很可爱的——

“……布鲁斯叔叔？”小奶音从通讯器那头传来。

等等你谁？

这不是摩根的声音啊？！

布鲁斯一惊，随即又感到心中有一块地方莫名地软了下来。

好可爱好治愈的声音，就像是小天使一样……

“布鲁斯叔叔，我和爹地来看你啦！爹地一直说他比你帅，所以我想看看，你们到底谁更帅呀？”

布鲁斯听着通讯器里萌萌的小奶音，心里就像被融化了一样，笑着答道：“我们还没有见过呢。要不要一起吃一点小甜点？我知道一家很棒的甜品店——”

“嘿，嘿，”托尼警告道，“不要妄想拐跑我女儿，黑漆漆。我可告诉你，她是我最珍贵的掌上明珠，哪怕我失去所有财富，我也绝对不能失去她！”

“放轻松，托尼，”布鲁斯声音里带着笑意，即使通讯器那边托尼完全没有在听他说话，他也仍旧用梦呓般的轻柔语气道，“我绝对不会忍心伤害这么可爱的小天使的。绝对不会。”

74.

当布鲁斯对着镜子反复端详自己的领带有没有打歪时，他突然感到一丝迷茫。

他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删去原有的所有日程，花了一个下午采购西装，又在镜子前至少搔首弄姿了半个小时？

他在干什么？

他可以理解自己想要在斯塔克的小女儿面前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但是，他什么时候对自己的魅力如此的不自信了？

他究竟是出于什么想法，才会为此改变原本的“日巡”计划，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

……什么想法？

布鲁斯突然脸色一沉。

他修改日程是因为，斯塔克邀请他参加晚宴，庆祝他第一次来到哥谭。但是，他现在已经是个全城被搜捕的嫌犯了，怎么可以再贸然抛头露面？

而斯塔克虽然比较混蛋，但是他又怎么可能会在明知自己已经被下令拘捕的情况下邀请自己？

还是说，这个走在科技前沿的天才、信息时代的巨头，会不知道他满城风雨的拘捕令？

布鲁斯瞬间眯起了眼。

逻辑的扭曲。

外来者。

虽然还没有足够有力的证据，但布鲁斯已经基本可以确认，自己刚才所做出的一系列行为都是受到了影响的结果。

而施加影响的人，无疑就是……

就在这时，他心中再次涌起一股异样的柔情。好像他的感情与理智在此刻达成了共识，不愿去怀疑那个甜美可爱的小女孩，那个他亲口允诺过不愿伤害的小天使一样。

她才三岁半，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布鲁斯感到自己的心都被沉浸在某种甜蜜的朦胧中，眼前的世界好像都隔了一层古旧昏黄的玻璃，看不清道不明。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只要去相信，去跟从，就会变得轻松愉悦而远离一切痛苦的折磨……

不！

拳头砸在桌上发出的巨响将他拉回现实中。蓝荧荧的电脑屏幕映亮布鲁斯如梦初醒的面容，手边的水杯因为他刚才的动作翻倒，一点咖啡残渣流淌出来，弄脏了桌面上的纸张。

布鲁斯很快恢复了平静，胡乱清理干净桌面，只是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这个外来者的能力比他想的还要厉害。

没有接触，甚至没有见到其真实面目，仅凭电话中的几句语音就能对他造成如此大的影响。可以说，此前的王坤和眼下这个外来者的强度，差了至少三四个数量级！

离晚宴开始还有不到三十分钟。布鲁斯扯下领带坐会电脑前，十指在电脑上飞速敲打，几个反制计划在他指尖下一点点现出雏形。

75.

宴会开始后的半个小时，布鲁斯如期接到了托尼打来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声，就被转接到了蝙蝠电脑上。布鲁斯敲下回车键，电话接通，被处理过的电子合成音传来。

“嘿，布鲁斯！你为什么又迟到，嗯？自大狂花花公子永远喜欢让女士们等待，但我这一位小公主可不会惯着你……来，宝贝，和你的布鲁斯叔叔讲两句？”

布鲁斯搭在椅背上的手握紧了些许。

“喂，是布鲁斯叔叔吗？叔叔你怎么还不来呀……”

原本甜美的小奶音被布鲁斯设计的系统替换成了僵硬平板的机械声。听着机械声念出天真可爱的童言童语，布鲁斯并未感受到任何异样的情绪。

替换声音的方法是可行的。

布鲁斯不动声色，不做回答，默默地听着机械音吐出一个个稚拙天真的词句。场面一时惊悚，又有些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