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傍晚，周童在站台等公共汽车。

阿茹姐邀她参加的聚会是在周五的晚上，虽是工作日，但刚过完年，大部分人的心情还是放松的。

周童怕晚高峰堵车，特意提早了二十分钟。此刻天空正飘着小雪，落在地上就融化了，地面有些泥泞。

周童正在与大学同学聊天，突然手机上弹出了来电通知。

周童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是周童女士吗？”

“是的，请问你是……”

“您好，我是华健公司的人事，很高兴您通过了我们公司的面试，请问是否方便约一下终面的时间呢？”

周童愣了愣，她年前其实投了不少家公司，还参加了几次面试，不过这还是第一个通知她参加终面的。

这家公司的终面其实就是谈一谈具体的工作内容和待遇，基本上意味着已经能够签合同了。

手里能有这样一个保底，她的心情确实放松了不少。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她来到约好的餐馆，在桌旁坐下。

“你好，有预定，姓许。”

餐馆门口，又有人进来。周童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是个穿风衣的高个男人。

那人得知桌号后，也很快地看过来，见到周童时，愣了一下。

“你好，我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来的呢。”男人笑着冲她点头招呼，“我叫张斌，是许于航同学的朋友。”

“你好，我叫周童，是蒋茹的……妹妹，”周童也简单介绍了自己。

“哦哦，蒋茹，我知道，是于航的朋友吧。”张斌看着她，“你这是……工作单位就在附近吗？到的还挺早。”

周童答：“没有，我是这几天请假，没有去上班。”

“哦哦，多休息几天挺好的。”张斌点点头，“你是在哪里工作？江市吗？”

“没有，我没在本地工作，在海晏市。”周童不动声色地微微皱眉，没有让他接话，而是找来服务员帮忙拿一壶水。

周童刚给两人满上茶水，张斌又惊喜地开口了：“这么巧，我也在海晏市，你住哪个区呀？”

“……”周童还没答，又有人来了，这次是两个女人一个长发，一个短发，结伴而来。几个人都互不相识，简单介绍了一番。等到两个女人落座后，张斌又继续着上一个话题，“我住在花城区，交通倒是方便了，但就是房租有点贵。”

一个女人听了，问：“花城区？海晏市花城区吗？你在海晏市工作？”

“是啊，”张斌答道，“就是最近觉得总是租房子太贵了，想着买一套房呢。”

“买房？”另一个女人惊呼，“海晏市的房子可不便宜吧？”

有人愿意接茬，周童乐得清闲，慢悠悠地端起水杯喝茶，没想到话题又转到了她这边。

“花城区的房肯定买不起，太贵了，但是别的区可以考虑考虑。”张斌说着又看向她，“其实我最近对比了几家，发现临江区的环境挺不错的，周童，你住没住过临江区啊？”

“童姐也在海晏市工作？”长发的女人听了，问。

周童开玩笑：“是，只是我可没有买房的打算，太贵了。”

“这个不要紧嘛，找个对象，两家人帮帮忙，问题就不大了。”张斌立刻道，“我看你条件也不错，肯定也能找到不错的对象。”

坐在旁边的两个女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一起看向了周童。

周童只答了句看缘分，起身去了卫生间。

再出来时，桌上人已经坐的差不多了，许于航，也就是张罗这场聚会的人，也已经到了。蒋茹看到她，立刻冲她招手。

桌上的人很多都互相认识，一边张罗着点菜，一边在闲聊。

这是一家烧烤店，点菜也比较简单，各种肉串一波一波来就是了。

吃烧烤当然要配啤酒，周童意外遇到了自己的一个高中校友小柯，两人从高中毕业以后就没怎么联系了，眼下见到面很开心，交换了联系方式，小声聊着。这一桌人大部分都是本地人，高中也就那么几个，或多或少会提起几个都认识的同学，问问现状，就会引发一阵感慨。

有人喝酒喝多了，开始吹牛：“那个谁，王昊宇，你们还记得吧，他家老有钱了，他爸是某某企业的老总呢。当年，跟我是同班同学，同桌了两年呢。”

周童对这人还真有印象，毕竟也是她的高中同学。她正想听听后续呢，有人打断了他：“行啦，都听你吹好几遍了，人家那家庭条件确实不错，但人自己不也很牛吗，高考考的也很好啊。”

“那怎么一样，”那人继续道，“我现在发现啊，这人啊，家庭条件太重要了，真的是……”

周童听到这里就没什么兴趣了，低头想跟蒋茹说话，就见蒋茹也皱眉：“怎么把他给叫来了，这人喝多了就爱吹。”

周童好奇：“你认识他？”

“不太熟，就见过那么七八次吧。”蒋茹压低了声音，“不过这位也还好，咱这桌上还有一位凤雏呢，祈祷他别发言吧。”

周童悄悄八卦：“谁啊？”

正当她俩聊小话时，话题不知怎的，到了海晏市：“说起来，咱斌哥不是打算在海晏市买房了吗？”

蒋茹叹口气：“看吧，还是来了。”

张斌连连摆手：“哪里哪里，就是家里攒了点小钱而已，也买不起贵的。”

“这哪叫小钱啊，海晏市的房价还不贵吗？”又有人起哄，“听说斌哥是打算全款买？”

张斌满脸得意，却故作谦虚地摆摆手：“唉，贷款算上利息也不划算啊，想着咬咬牙全款买下来呢。”

正说着，有人笑着走来：“不好意思啊，路上太堵了，来晚了。”

周童一看，竟然是时梵天。时梵天显然与桌上几个人都很熟，热情地招呼了一番，才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抬眼，也看到了周童，惊讶：“周童？你怎么也在？”

周童正待开口，张斌看了过来：“我之前还和周童聊呢，我看中了临江区的房子，那边环境挺不错的，交通也方便，是吧周童。”

桌上好几个人都看过来，周童于是笑笑：“确实，生活挺方便的。”

因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都是在喝酒聊天，所以大家都是串着位置找熟人坐。时梵天微微皱眉看了眼张斌，坐过来问她：“你怎么在这边？我咋从来没听于航提起过你？”

周童指了指蒋茹：“我不认识他，是我姐姐认识他。”

时梵天一脸疑惑，看看蒋茹，又看看她：“蒋茹，这是你妹妹？你们两个怎么长得……好像不是很像啊？”

蒋茹解释了一句：“不是亲的，只是这么叫。”

几人正待细聊，就听到张斌还在滔滔不绝地讲房子。不知为何，他今天似乎就是跟周童杠上了，竟然换了个位置，凑了过来：“……其实我是想一次性到位，买个大点的，这样的话住着也舒服，位置好一点，上班也方便。”

“对了，周童，你在哪里上班啊？”

蒋茹忍不住问：“你认识周童？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没有啊，今天第一次见。”张斌喝的也有点多了，要和周童碰杯，还自己一口气干了。周童虽说觉得这人说话有一点点过于炫耀了，但两人其实没什么冲突，也不想闹的不愉快，于是也跟着喝掉了剩下的半杯酒。

“哎呀，我就觉得你特别大气，而且家庭条件也还不错。”张斌立刻给两人又倒上酒，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比划着，“你看我们俩又都在海晏市，不如试一试？到时候买房子不用担心，你出一点点首付，我家里出大头，咱俩慢慢还就是了。”

周童这下是真有点懵，她确实没明白话题怎么扯到这里了。正当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时梵天开口了：“你刚不是说全款买吗？怎么又成小童出一点首付了？”

张斌又笑：“哎呀，我刚不是就那么一说吗，总不能真首付全让我家出了吧？”

时梵天懒洋洋地看他：“怎么，小童出首付，房子写谁的名啊？”

张斌：“我爸妈出的大头呀。”

“合着就想占便宜呗。”时梵天声音微微抬高了一点，恰巧周围几个人能听见，但不至于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小童挣得钱是你三倍不止，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啊。”

张斌原本是把时梵天当“自己人”的，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涨红了脸，拍着桌子，抬高了声音：“你什么意思啊！”

时梵天也站起来：“我就实话实说而已。”

周围有人听出不对劲，赶忙来劝，周童也去拉开两人，忙乱中电话突然响起来。

周童一边试图拉着时梵天往后，一边小声接电话：“喂，风遥，怎么了？”

林风遥那边一愣：“你在忙？怎么你那边这么吵？”

“嗯，我在外面吃饭。”周童催促着，“你有事就快说。”

“哦……嗯，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忙吧，我一会儿再跟你说。”林风遥挂断了电话，张斌已经被人拉开了，时梵天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也坐下来。

因为这件事，后面的气氛稍有些冷，大家很快就散了。许于航把人送走后，特意回来跟蒋茹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着人多热闹，没想到这事……”

“没事，真没事，”蒋茹跟许于航显然挺熟的，聊了几句，就要先撤，“我得走了，去接我老公，他今天加班。”

等走到了外面，才突然发觉外面雪下得更大了。蒋茹知道周童是坐公交车来的，看向她：“这下雪天搭公交也不方便，要不你上我的车，我们一块去接你哥，再把你送回去？”

周童觉得有些麻烦她，正犹豫，只听时梵天道：“我今天没喝酒，要不我送她吧。”

蒋茹暗示地看了一眼周童，立刻笑道：“那就麻烦你了，正巧我接完人再送人也很晚了。谢谢啊，下次给你带我们家的辣椒酱。”

时梵天：“那感情好，我可得多要两罐。”

两人三言两语直接不给周童说话的机会，周童只好上了时梵天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