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当天晚上，连祁如约请武濯云吃饭，地方选在丹江河边，对面便是龟栖山。

武濯云坐在自行车后座，一面吹清凉的晚风，一面状似无意地问连祁：“你考得怎么样？”

“不是特别理想，但是肯定能过一本线。”连祁笑答，他想要的不多，尽可能远离鹤城就好。

听他话音轻松，武濯云悬起来的心终于落回肚里。昨晚她就想问连祁发挥得如何，担心影响他的心态，才硬生生忍住。她抬手把被风吹起的发丝拢回耳后，郑重开口：“祝贺你，即将开启新的人生。”

“多谢。”连祁回她，面上泛起一抹笑意。前面就是河边，他按两下车铃，绕开行人，略微偏过身示意武濯云：“拐过这个弯就到。”

“好耶！”武濯云欢喜得晃一晃两脚。

等连祁锁好车，两人走进饭店，拣窗边的位置坐下。随即有服务员拿来菜单，连祁接过，翻开转手递给武濯云：“想吃什么随便点，管够。”

武濯云眼眸发亮，将菜单迅速浏览一遍，不多时便选定两道菜。

连祁另添一个菜和一份汤，外加两碗米饭，便算妥当。

从这里望出去，正好能瞧见半山腰的道观，等菜的工夫，武濯云抿一口茶水，不觉记起去年夏天的跷跷板和秋千。

这家店上菜的速度蛮快，一杯茶还没喝完，三菜一汤便陆续上齐。武濯云收回思绪，夹一筷干锅土豆片，觉得滋味属实不错，一餐吃毕，心满意足。

推门出来八点不到，连祁一边开锁，一边问武濯云：“还想玩跷跷板和秋千吗？”

他也记得！武濯云心头微跳，答应得毫不犹豫：“想！”

依旧是先玩跷跷板，再去玩秋千。秋千这边恰巧没人，武濯云起初荡得老高，玩够之后逐渐放慢速度，优哉游哉和连祁聊天。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鹤城？”

“明早六点的大巴。”

“这么快？”

“嗯。”

“以后还会回来吗，填志愿、领录取通知书之类的。”

“我准备在外面填报志愿，通知书地址也留外头的。”

“你打算报哪个学校，选什么专业？”

“理工类，我挺喜欢建筑学。至于学校……离鹤城越远越好。”

“这样啊……”

连祁瞧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武濯云摇头，心想如果是建筑学，明年恐怕很难和他报考同一所学校。

“我刚才接你的时候，在门房张大爷屋里留有一些复习笔记，待会你记得带回去。加油，提前祝你明年这个时候得偿所愿。”连祁只当她不想匆忙告别，温声安慰：“咱们常联系，有问题随时找我，打电话发消息都可以。”

“好。”武濯云应声，眼眶陡然湿润。

连祁伸手揉一揉武濯云的脑袋，有意逗她，只是这一次武濯云无动于衷。他微怔，继续柔声劝她：“别担心，以后还会见面的。”

武濯云点头，觉得胸口闷得慌。回去路上吃尽一盒草莓牛奶冰激凌，才略微舒畅一些。

自行车在大院门口停下，武濯云从后座下来，瞧连祁把车停稳，来到她面前。

路灯昏黄，他站在朦胧的灯光里朝自己微笑：“汤汤再见，一切顺利。”

武濯云点头，鼻腔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等连祁骑车的身影远去，她才抿一抿唇，转身去门房取他留的复习笔记。

从门房出来，武濯云把沉甸甸的笔记抱在怀里，方才忍住的泪水陡然模糊视线。她想，怎么会这么难过呢？

高考成绩出来，连祁滑档，被省城的建筑大学录取。武濯云第一时间去查，发现它有文学院，便暗自将它作为自己的第一志愿。一年之后，她拼尽全力，终于如愿考入建大。

收到录取通知短信的时候，武岐成正在带武濯云挑手机，他只当普通短信，并未马上查阅，而是认真听店员介绍各类手机的主打功能。

武濯云一眼瞧上一款轻盈小巧的智能手机，4.7寸的屏幕，边框棱角分明，拿在手里十分舒服。

“小妹妹眼光真不错，这是今年最新款，走得特别好。”店员笑眯眯介绍：“它有三种颜色，你手上的是玫瑰金，另外两种是栀子黄和星光白。”

武濯云点头，和爷爷商量一番，选定手上这款。

武岐成付款之后，店员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部新机，熟练地拆开塑封，递给武濯云：“小妹妹验一下机子，我给你们拿赠品去。”

来的路上武濯云已经提前办好人生中第一张电话卡，她取出卡片，在爷爷的指引下把它装进手机。长按开机键，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手机随之进入开机界面。

须臾，店员怀抱一个纸箱风风火火过来，把几样赠品一字摆开，低头开发票。等武濯云完成初始化设置，将各项功能粗略检查一遍之后，她把开好的发票交给武岐成，含笑说道：“今天正赶上活动最后一天，能拿好几样赠品，手机壳、手机膜、充电宝、手机支架、还有马克杯，都蛮实用，小妹妹你各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谢谢姐姐！”武濯云道谢，逐一选定颜色和款式。当下拆开透明手机壳套上，翻来覆去地瞧一遍，大小合适，自是十分满意。

回去的路上武岐成一时兴起，叫住孙女：“汤汤，要给爷爷打个电话吗？顺便存一下我的号码。”

“好！”武濯云点头，垂眸从包里取出手机，输入爷爷报出的一串数字。

“汤汤先别打，你往前多走几步，离我远一些再打，听得更清楚。”武岐成扬起手示意。

武濯云答应，小跑几步，拉开几十米距离，轻点屏幕，拨出电话。

武岐成从兜里摸出手机，随手点开短信，陡然瞧见省招生办发来的短信，心头一跳。他手指略微发颤地打开这条信息，赫然显示武濯云被建大录取。

武岐成正打算扬声告诉孙女这个好消息，一个陌生号码恰巧打进来。远处武濯云晃一晃手机，示意他接听。

“汤汤，能听清吗？”武濯云见爷爷点头，忙不迭把手机贴近耳边，他的声音随之传来：“我刚才收到录取通知短信，你已经成功被建大中文系录取，我们的汤汤真棒！”

“爷爷，是真的吗？！”武濯云欢呼一声，大步跑回爷爷身边。

“当然是真的。”武岐成挂断电话，给她瞧录取通知短信。

武濯云逐字逐句浏览一遍短信，高兴得眼眸发亮：“太好啦，我成功啦！”

武岐成点头，笑吟吟拍一拍她的肩膀：“走，快回家，让你奶奶也高兴高兴！”

“我这就给她打电话！”武濯云一面走，一面熟练地输入家里座机的号码。

徐妍郁得到这个消息，同样欢喜得笑容满面。几个月前听孙女说要把建大作为第一目标，她和丈夫还觉得是不是难度太大，没成想这孩子竟然真的能够考出这么好的成绩，顺利被建大录取。她隐约猜出汤汤执着于建大和小祁有关，不过既然他们都知道分寸，也就没有干涉的必要。

武濯云的第三个电话是打给连祁的。

爷爷奶奶回房午休，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拉开书桌抽屉，从最深处取出一个带有密码锁的笔记本，去年连祁匆忙写下电话号码的便签纸就夹在里面。

电话拨出，武濯云蓦地有些紧张，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的几秒过去，少年清冷疏离的嗓音传来，让她感到陌生：“喂，请问您是？”

武濯云微怔，正要开口，猝不及防听见一个女孩子在唤连祁：“阿祁！”

她是谁？武濯云心头狂跳，恍惚间，电话已被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