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苏妲己命人将那枚凤血石打成了一支簪子，晚上的时候，坐在镜前摆弄。她摸着那鲜红的颜色，把簪子戴在头上。

帝辛躺在床上等她，她穿着单衣走过来，一身红衣裳衬得头上的簪子闪闪发亮。

“大王——”她想说些什么，却被帝辛一把拉过来按在床上。苏妲己敛着眉眼，嘴角含笑，她一只手扶上他的额角，指尖温温柔柔地停在发髻上。

可突然，帝辛却将她的手拽下来，也一并按在床榻上。妲己不解地抬眼，有些错愕地看向他。却见他一手按着她，另一只手拔下了她的新发簪。

“宫中何时也有南方的东西了——”他看了看那发簪上的宝石，半响扔在了床边。

妲己怔了怔，随即仍作温婉娇俏之态，欲说道，“自然是有人献与大王——”她的话未说完，他的手忽然往下，然后她的话，便断断续续地没有再说出来。

室内红烛明灭，她的声音亦如那明灭的红烛。雨打梨花不忍听。

后来，她终于忍不住，终于喊了出来，“邓九公，你把邓九公的女儿嫁给太子吧！”她说了这句话，两人对视了一瞬，帝辛坐起来，穿靴子就要走。

苏妲己也起身，一缕长发散落到身前，她似有慌乱，从身后抱住他不让走。

“邓九公。”他背对着她，重复了这个名字，淡淡说了一句，“孤知道了。”然后要拉开她，奈何九尾狐妖不肯放手，于是他作罢。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她的下颌渐渐抵在他肩头，垂下来的头发蹭在他脸上，“大王，你都不看看臣妾今日好不好看——”

女子的话音妖妖娆娆，转着九曲回廊，穿过星河万里，落下凡尘，落在他耳边。他却不为所动。于是苏妲己又鬼使神差地补上了一句，“前日邓大人说可好看了。”

帝辛终于转过头来看她，皱起了眉，一只手抬起来，悬在半空，不知是要如何。

妲己见此，似得意而又像讨好，嘴角上翘，笑言道，“我骗你的。”

帝辛盯着女妖精的这张脸，的确美丽，的确乖巧，不过这温柔乖巧都只乖巧在表面上。半响，他重又一把按倒妲己。红衣落于地上。

苏妲己后来本想再提一次邓婵玉的事，可三天后就值册封太子，后来就没有了后来。

此时，她的手正停在邓婵玉的脖颈上，视线却不自主地缓缓下移，停在对方的小腹上。许久，反应过来道，“你怀孕了？”

商王宫这二十多年来就没有过孩子出生，苏妲己看着对方隆起的小腹，凭着一千多年的直觉和许多模糊的记忆，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她观邓婵玉的身形，这大约得有五六个月了，不过也可能是七八个月，她又没有过，怎么会清楚。

邓婵玉凉凉地笑了两声，“是啊，我为什么会怀孕啊。”少女直愣愣看向妲己，话里似有哭腔，眼泪却没掉下来。片刻后又道，“把这孩子剖出来！”

邓婵玉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回忆，怎么会有孩子，那是多恶心的事啊。她是世家大族的小姐，从小学的是诗书礼乐，从小她就听父亲的话，可她父亲未说过，这诗书礼乐背后，为何还有许多不堪。

“弄掉孩子，你也活不了。”苏妲己看着面前的柔弱少女，她还像豆蔻年华时那样乖巧，只是多了些忧郁和愤恨。

“你还等什么呢。”邓婵玉看着前方，眼神渐渐空洞。玉虚宫的法术那么多，她的父亲从来都随声附和，要是留下这么个东西，她就算死了，也永远不能安生。

苏妲己又瞧了邓婵玉一眼，忽然拽着对方的肩胛将她拉近。

九尾狐妖的眼睛温柔多情啊，血色红瞳，饶是好看。

邓婵玉迷失在这双眼睛里，她看见父亲正夸赞自己懂事，看见那一日的商宫山石叠翠，鲜花满园。

忽然小腹传来一阵剧痛，她凄厉地叫了起来，感觉到温热的血。

苏妲己正站在邓婵玉的身后，一手捂着邓婵玉的眼睛，另一只手现出三寸的指甲，指甲划开了皮肉……

邓婵玉声嘶力竭地叫了两声，鲜血涌出来，流了满地。

苏妲己的手上都是血，衣袖上也是。秋天里落下的树叶掉在身旁，盖在那未出世的一团血肉上。

“娘娘，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好像听见申公豹的声音，于是喃喃应道，“是个男孩。”

她起身，回头，然后看见了一个人——

未干的血滴落在地上，苏妲己不自然地往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