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季疏浅坐在月华殿外,看一轮皎月渐渐淡去轮廓,天边泛起晨光。
林知意和苏聿到了殿外,季疏浅听到声音兴冲冲地跑出去:“阿姐,哥哥。”
林知意冲她笑笑:“小七。”仿佛之前传音铃里说的就是小事一桩。
“阿姐,我们坐着说。”她拉开崭新的玉椅,不得不说,天道山的小弟子们办事效率真高,一片狼藉的月华殿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聿在一旁默默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月华殿,他知道现在他插不上什么话。
“小七,你打算怎么办?”
季疏浅单手撑着头:“我听说梵净城有一首曲子叫皎月调,我只要引他入梦,在梦中杀了他就行……”
林知意沉默片刻,思考了一下可行性:“怎么引他入梦,危险吗?”
“不危险,阿姐你放心吧,我已经取到他心头血了。”季疏浅有些自豪地偏头笑了笑。
“什么?心头血?”林知意睁大双眼,刚刚阿浅是说她取到了那魔头的心头血?
她连忙握住季疏浅的手腕,探了探脉:“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阿姐你放心……事不宜迟,宁樾昨日受了伤,我现在去梵净城借那曲谱……”
林知意看着她点点头:“那你小心,天道山这些事就交给我。”
“嗯……对了,阿姐,师叔那里……”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林知意。
林知意会意一笑:“好,包在我身上。”
季疏浅准备离去,突然想到萧无虞连忙转头:“阿姐,今天有个叫萧无虞的人来拜师,我看他……根骨不错,阿姐你把他引荐给师叔吧。”
“嗯,好。”林知意盯着她有些不舍,倒是一旁的苏聿听到萧无虞时眉头微微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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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净城,和寻常人世一样,清晨是各种各样的叫卖声,热闹非凡。唯一不同的是,大街上有不少人虔诚膜拜。
季疏浅直接开了传送阵来了此处,初来乍到她微微皱起眉,她原以为梵净城身为佛国,自然和寻常庙宇一样香火缭绕,虔诚。
谁曾想,看起来和寻常人界的西域国差不多。她走过一道道褐色的高筑城墙,入眼的宫殿高大却又奇异。
一层层垒起的花坛种满各色鲜花,鲜花在微风摇曳,潺潺流水一阶一阶流下,哗哗作响。宫殿外的墙砖雕着繁复花纹,拱形殿顶由某种晶石搭成,阳光下折射着五彩的光。
季疏浅看着宫殿微微出神,梵净城宫殿不似人界皇宫富丽堂皇,却别有一番独特的风格。
大门外,几位穿褐色布衣古铜色皮肤的僧兵拦住她,季疏浅拿出玉牌:“天道山主管求见。”
几位僧兵无动于衷,这时皇宫内匆匆奔来一位十岁孩童样的俊俏小弟子,朝她俯身道:“季姑娘久等了,我们佛女在花园内等您,请随我来。”
他朝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拦着的僧兵连忙退到大门两侧。
季疏浅皱了皱眉,她似乎从未见过这位佛女,她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犹豫一瞬她跟着小僧人走了进去,皇宫内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没有过多的装饰,却处处透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
皇宫内的花园种了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花,开了一角的殿顶洒进暖暖阳光。
披着金色薄纱披肩的女子静静坐在桌案前,拿着两只褐色的杯慢慢往里面倒着紫色的果汁。
见他们到了,她起身朝季疏浅微微一笑:“来了。”
佛女一头乌黑的头发编成辫子盘在脑后,金色的无袖长裙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披着的薄纱披肩绣着颗颗莹润珍珠。她微微笑起,面容秀美却有着一股庄严之感。
季疏浅微微颔首:“久仰佛女大名。”
见状,小弟子低着头退下,佛女缓缓拉起季疏浅的手和善地看着她:“你我不必客气,唤我善慧便好。”
她的格外让季疏浅觉得有些不自在,对方总给她一种他们曾经相识的感觉。
善慧拉着她坐在庭中:“我知道你为何而来,所以在此处等着你,不必奇怪。”
她的声音柔和却有力,让人无端生出一种信任,季疏浅淡淡笑着点了点头:“佛……善慧,你既知我为何而来,可愿意将皎月调借我一用。”
善慧笑容未变:“自然愿意。”她轻轻摸了摸手上的粉色手镯,刚刚退下的小弟子连忙跑进来:“佛女殿下。”
“玄烨,你去取皎月琴来。”她柔柔道。
“是。”玄烨应了一声退下。
季疏浅这才注意到小弟子手腕上居然也戴了一个粉色玉镯,只是那副镯子有着明显裂痕,似乎是拼凑起来的。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佛女殿下,你可认识这镯子,我们俩手上的是同一种对镯吗?”说罢,她扬起手腕露出那只镯子。
善慧笑着看着她:“是啊,季姑娘我们的镯子是同一种。”
季疏浅像找到救星一样,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您可知道这对镯有什么办法可以取下来吗?”
善慧垂下眼睫,微微闭上双眼:“季姑娘,缘分不可强求,以后机缘到了自会解开。”
季疏浅似懂非懂:“所以这镯子唯一的影响就是可以在危险时感知到对方吗?”
她话音落下,善慧笑着看着她:“现下它只有这样的作用了……但你进了皎月调会发现它大有用处……”
季疏浅摩挲了一下镯子,见她不肯多说便没有再问。
善慧瞧着她笑了笑:“季姑娘可知在皎月调中你要做什么?”
“嗯,我要在宁樾成魔之时杀了他。”
善慧收起笑容,盯着季疏浅,片刻轻声道:“季姑娘……皎月调回带你回到千年前,在皎月调中你会是前世的你……”
“前世的我?”季疏浅愣道,她在书上并没有见到这些记载。
善慧轻轻道:“对,而且……皎月调的一切都是过去发生的事,无论你当下改变了什么,结局不会变……”
她说的很隐晦,季疏浅微微皱起眉。
这时,玄烨抱来一把玉琴,琴身刻有流水波纹,弦丝由银色天蚕丝编织而成,像流动的星空般璀璨。
善慧点了点头,示意他将琴放在桌上。
季疏浅不由自主轻轻碰了碰桌上的古琴,琴身似寒冰般凉凉的,季疏浅缓缓闭上眼,感觉有一股汹涌的灵力蕴藏其中。
善慧看着她垂下长长的眼睫,修长的玉指不自觉捏了捏裙子,她抿着唇面色有些苍白:“季姑娘……你知晓宁樾的身世吗?”
身世?“是关于他母亲的传闻吗?”
善慧看着她:“不是的,宁樾在堕魔前过得挺悲惨的……”
何止是悲惨……善慧闭上眼掩住眼底情绪,当年她和本初去渡他时见到的过去种种,让他们俩都不知从何下手……
季疏浅有些奇怪她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佛女这是何意啊?”
“季姑娘应当知道人魔原本其实是同族吧?现在的魔族其实和人族性情习性都很是相似……”
“嗯。”
她曾在天道山学习三界洲历史时了解过,虽是世人口中的人魔两族天壤之别,人们都唾弃魔族,可是魔族和人族大部分原本都是同一族。
只因他们各自代表着不同的立场,一场大战后,人界洲两个部落分裂,胜出的部落将另一个部落尽数赶去了魔界洲。
而原先的神族也因内部矛盾,一部分人叛出神族永世留在魔族,自此神魔不两立。
她还私下在一些“禁书”上看到过,留在人界洲的部落当年险胜其实有神族相助,那一波的人先行讨好了神族,永世作为神族的附属……虽然记载的真假无从考究。
当时长老在讲习时她还暗自纳闷过,明明就是同一族何至于走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在她看来三界众生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别……哪有神族高人一等的说法……
当初在课上长老一个劲的贬低魔妖两族,她一时听不下去,把书卷狠狠往桌上一拍站起来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长老,他们也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何况他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您就这样否定两族的所有人,有些不妥吧……”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长老以妖言惑众,不学无术的理由罚了出去……想到这儿她不自觉瘪了瘪嘴,老古董。
她细微的表情被善慧察觉到了,善慧浅浅一笑:“季姑娘我明白你所想,依我之见众生平等,你是对的。”
得到肯定的季疏浅勾起嘴角一笑:“果然说佛女慈悲为怀,心怀天下。”
善慧也浅浅笑着,轻咳一声表情严肃了一些:“只是,季姑娘可知,宁樾才是人们口中真正的魔。”
季疏浅偏头看了看她,有些不明白,一直以来她倒是以为宁樾是魔族里比较激进的那一挂。
“他……是堕魔,心魔强大,才会有时控制不住杀欲。”
季疏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三界中真正的魔只有宁樾一个?她怎么觉得她从善慧的语气里听出了淡淡的惋惜呢。
善慧清了清嗓子,正经道:“季姑娘,我想说……”她皱了一下眉,面不改色道:“我想说,在皎月调中无论结局如何,我想请季姑娘在他……无助之时帮帮他……”
她有些无力地说了一句:“……有时过程远重于结果……”
季疏浅看着她琢磨着她的话,心想应该是顺着千年前的发展还是尽可能帮帮他……佛女果然心善啊。
她一抬头就见善慧面色有些苍白,她关切道:“佛女可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