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寒不知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种状况的。
浑身烫得厉害,被反复灼烧的分不清是他自己,还是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
理智告诉他,这并非阿凝本意,只是兰镜幻境里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
可理智稍纵即逝。
即便不在情期,雪凤也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每一片羽毛都叫嚣着愉悦,想要不顾一切答应她,极力用语言和身体回应,背后双翼兴奋地几乎要藏不住,想要牢牢将她锁在他方寸之间。
即便是以兰镜幻境里的身份。
被镇于血脉里的躁意若有所感,情期被他强行压抑的渴求又卷土重来。
时序寒眼眸半阖,逐一解开她紧扣自己的五指,“抱歉,恕我不能从命。”
“为什么?”洛凝又抓住他手腕,“帮了我一次,再帮我一次又能怎样?”
“这不一样。而且我……三日后便要回去了,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怎么不一样?”她食指点唇,“亲也亲了,你现在不认账?”
圣子侧开脸,耳尖泛红。
“这不算我逼你的吧?”她眸光流转,“何况我上次提的要求,圣子觉得合理吗?”
“合理的话,再依我一次又何妨?”
“若不合理,圣子又为何会答应呢?是鬼迷心窍吗?”
“还是迷了圣子心窍的,另有其人?”
苏兰镜继续咄咄逼人,“你在我姐姐面前说过那番话,你以为贵妃娘娘还能就这样顺顺利利放你回南诏吗?便是能逃出这铁桶般的守卫,到了边关也没有通关文书,你回得去么?”
“不如就留下来,”她纤指顺着他衣领下滑,“我会让你比做南诏圣子更快乐的。”
恶女天生就知道怎么撩拨人。
“姑娘,请你自重。”他极力回避。
“自重?”她笑,“这个时候才说,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并非姑娘良人。眼下还有要务在身,告辞。”他轻推开她。
她惊呼一声,顺着他的力倾倒,在低矮阑干旁,纤腰向后弯折到不可思议的曲度。
喜服的宽大袖摆随晚风飘动,艳红蝴蝶恍若断了翅膀,将要坠下深涧。
他焦急旋身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下一瞬才反应过来,这分明是阿凝惯用的花招。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她起身时揪住他领袍,抬腰顺势吻了上那微凉的唇。
万物被按下暂停键,流水落花和锦鲤跃水的声音都远去,天地之间只有他的心跳轰隆作响。
不敢眨眼,不敢呼吸,扶在她腰间行将收回的手也无措地僵在半空,生怕惊走才落下的蝴蝶。
苏兰镜在他唇上辗转,大胆热烈了没多久微恼了起来,泄愤般惩罚性地在他下唇咬了一口。
锐利牙齿碾过他的唇,须臾便红肿起来,愈发鲜润。
微微刺痛过后是更深刻的酥痒。
他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知解药就在唇边。
只一次,便上瘾般想要更多。
洛凝正气闷他的不为所动,打算松开他衣领,结束这场单方面无谓的啃咬。
她抵着他心口微微后撤,想要换气时,那经受她肆虐的唇却小心蹭了过来,追逐着她。
主动靠近了一点,又纠结着顿住。
她捕捉到这意乱情迷之中的片刻恍惚,意外之后是欣喜回应。
上钩了。
拉过他的手扶在腰间,双臂勾住他的颈,悄悄兜进她密实的网里。
“再抱紧些。”换气间隙,她侧首在他耳边笑。
恍如大梦初醒,他松开了她,背过身剧烈喘息。
他怎么可以……
洛凝伸手去拉他衣角,被挣开。
再用手去勾他尾指,又得寸进尺掰开无名指,抓得很紧。
“松手。”他冷声。
“不松,”她笑得像只满足的猫,在反复试探中变得大胆,“偏不松。”
“你喜欢我。”她笑意氤氲,在晚霞下愈发妩媚动人,“我感觉到了。”
本来只有三分胜算。
方才一吻后,她有十二分。
“胡言乱语。”圣子清冷的俊颜绯色未褪,“别用你招惹旁人的伎俩对我。”
“啊……吃醋了?”洛凝转到他眼前,杏眼含笑,“没亲过别人,只亲过你。”
“刚刚挺软的呀,怎么现在嘴这么硬?”
“跟我在一起很委屈你吗?”她拉过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我不好看么?”
掌心肌肤光滑细腻,暖玉生香,他被烫得撤开手。
“还是担心我养不起你?”
“我家有钱,实在不行就偷姐姐的俸禄养你。”
“你嫁我不会吃苦的。”
她声声蛊惑。
“别说了。”恼羞成怒的脸红得不像话,“总之,我们不可能的。”
慌不择路,落荒而逃。
*
翌日晨,日光熹微,晓色明媚。
圣子吩咐随行弟子收拾行囊,准备提前离开远安县。
如苏兰镜所言,到了第三日,远安县守备森严铁桶一块,那时真就插翅难飞了。
“大清早的,圣子打算去哪里呀?”时序寒才开门,便见洛凝堵在门口,指间夹着明黄书帛,满脸揶揄地盯着他,言辞露骨,“亲了就跑,真要做那负心郎么?”
“你,你来做什么?”
“堵你啊,很难看出来吗?”她毫不遮掩,坦诚地令人发指,“顺便来告诉圣子一声,你这下真的跑不了了,我们皇帝陛下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打算亲自为你我赐婚呢。”
“这不,圣旨都到了。”
“你们中原的圣旨,我便是不遵又如何?”他敛眉低眼,自带威势。
“抗旨可是杀头的重罪。”洛凝眨眨眼,“会死人的。”
“届时我已归南诏,你们陛下的手伸不到那里。”圣子根本不在乎。
“那也会死人的。”洛凝面露难色,“陛下杀不了你,自然是我来当你的替死鬼啊。我当然愿意为你死,但你忍心吗?”
明知是夸大其辞的话,他还是犹豫了。
“骗你的。”洛凝满意一笑,“是陛下听闻圣子美名,很想一睹天人风姿,这才下旨请你入京。这是国师大人今早送来的旨意,我担心你昨夜辗转难眠,今早得多睡会,才替你先接了。”
如何难眠?
思及昨晚那个吻,他面上又热了起来。
“你正经些。”他恼。
“我什么也没说啊,怎么了?是圣子想到什么不正经的事了么?”
洛凝自接受了恶女人设后,一开始对着师尊的脸还有些放不开的局促,现在说这话已经驾轻就熟,信手拈来。
她可是苏兰镜啊,喜欢欺负圣子不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的吗?
“当然,赐婚也是肯定的。”苏兰镜把圣旨塞进他手中,“即便陛下不问,我姐姐也会赐婚的,无非是排面有多大,皇家准备的陪嫁有多少而已。无论如何都不会委屈你的。”
“……没个正形。”
时序寒无奈戳了戳她额头。
洛凝微微一顿。
这不是圣子的举动,是她每次撒泼耍赖时……属于师尊的习惯。
面上后知后觉地发烫。
收拾妥当后,苏家姐妹、圣子,还有国师启程回京。
以及被强取豪夺未遂的萧玄奕,喻谦光作为苏兰镜的护卫随行。
“阿姊,为什么要带他?”苏兰镜指着萧玄奕,“断肠散已解,我也不会再去折腾他了。”
“你也知道你耽误人家啊,”苏贵妃捏了捏她鼻尖,“被你这么一闹,人家以后还怎么在远安县立足?断肠散余毒未清,还是京城里好好调养下。过段时间,阿姊有机会给他在朝廷谋个闲差,也算是弥补。”
“嗯,阿姊想得这么周到,”苏兰镜眼珠一转,“就是不知道国师大人会不会多想——”
“臭丫头,还不是给你擦屁股——”
马车狭窄,姐妹二人笑着闹作一块。
“嘶……”苏贵妃轻声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我没用力啊?”洛凝撩开苏绮云衣袖检查,“这……这些淤青和伤口是怎么回事?!”
这可是女主啊!慕婉婉到底拿的什么剧本?
“没什么,你别瞎操心。”贵妃假装无事般收回手。
“阿姊,是谁伤的你?”
“阿镜,你别管。”她撩开车帘向外看,轻柔声音吹散在风里,“反正,我也早就习惯了。”
密密麻麻的淤青,层叠交错的鞭痕,一看就是经年累月形成。
还有谁能让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习惯这样的殴打凌虐?
皇后早逝,太后去世多年,贵妃独占恩宠,一人之下而已。
除了那一人,谁还能肆意折辱搓磨贵妃?
“那老头欺负你?”洛凝噌一下火气就上来了。
“阿镜,慎言。”慕婉婉捂她嘴,“隔墙有耳。”
皇帝已至暮年,身体每况愈下,对朝堂的掌控也大不如前,有些心怀妄念的虎狼之臣,想要再压也是力不从心。
更叫他恼火的是,便是对着怎样妖娆妩媚的美人,他都再难一展雄风。
沉疴隐疾逐渐拖垮他的意志,权势顶端之人最忌讳的失控感被无限放大。
而这些不为人知的恶欲情绪需要一个出口。
苏绮云,是最上佳的人选。
温柔良善、体贴入微,大方得体,又能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看懂帝王每一个眼神的含义。
苏父曾是位极严厉的帝师,压了皇帝大半辈子,从皇子夺嫡到君临天下,这位君王活在苏父的阴影下,耗尽半生都没能走出来。
天家无情,若不严苛,怎能保住东宫之位?
九五至尊,若不厉肃,如何守住江山社稷?
即便苏父死了,皇帝高兴了一阵后,却面临更巨大的空虚。
苏太傅便是死了还是会深深影响到他,这个认知让天下之主懊恼至极。
可苏太傅留下了两个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他的女儿,不就是最好的发泄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