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一起看向裴怀安,裴怀安眨了眨眼睛,有些激动地站起身。
不知是皇帝的旨意,还是……长宁?
“是谁来了?”裴怀安问道。
亲卫摇摇头,说不知,只知是带着皇帝的旨意来的。
那便是要召她回京了?裴怀安不由露出笑意,亲自到府门前迎接。
不多时,马车沿着长街跑来,停在了王府的大门前。
不知怎的,裴怀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后,车中人掀开了车帘。
是徐清音。
裴怀安愣住了,林絮皱起眉,看向裴怀安。
徐清音微微一笑,下了马车,走到裴怀安面前,“两年多不曾见到王爷,王爷如今见了我,怎么是这副表情?”
裴怀安示意成玉带随徐清音而来的侍女车夫去安顿,对着徐清音勉强一笑,“随我来吧。”
陆小白好奇地打量着她俩,悄悄问林絮,“她是谁啊?”
林絮皱了皱眉,正要作答,徐清音停下脚步,回首笑着看向陆小白,“我是王爷的侍妾,姓徐,名清音。”
陆小白难得尴尬地笑了,“呵呵,夫人,好耳力。”
徐清音眉毛轻扬,揶揄的目光看向裴怀安。
裴怀安轻咳了一声,“叫她徐姑娘就好。”
徐清音轻笑。
陆小白在她们两个身上来回看了看,有些茫然地点头应了。
“你怎么会突然到拥雪关来?”裴怀安同几人坐到正厅里,而后向徐清音发问。
徐清音见到裴怀安后一直漾着笑意的双眸微微黯淡,“王爷……陛下口谕,让王爷……”她提了口气,“让王爷安守北境。”
“长宁……”
“殿下也是这个意思。”徐清音打断了裴怀安的话,“殿下希望王爷留在北境,静候消息。”
裴怀安低下头,半晌没有说话。
陆小白看氛围古怪,带着郑阿隐溜掉了。
裴怀安没想到,这一天,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
雍王手中的兵权,太重了。
所以雍王几乎被困在了北境。
睿帝曾想废雍王,但恰逢北境战乱需要依靠雍王。
惠帝曾想废雍王,但藩王生乱,雍王平叛立了大功。
贞帝也曾想废雍王,但贞帝无子,最后在雍王努力下不得不从宗室将景帝过继为子,靠着这份从龙之功,雍王又安稳了一朝。
……
雍王的权势能留存至今,一半靠这样的运气,一半靠孝明帝等雄才大略的君主有自信驾驭猛虎。
曾经,裴怀安以为明德太子会是后者那样的明君,从而使她安稳一生,可惜明德太子猝然离世。
后来,沈迟煦继位,裴怀安想着以他们的情谊,或许,她能有一份幸运。
可是,猜忌原来来得这么快。
“长宁……还说了什么?”裴怀安抬起头,看向徐清音,轻声问道。
徐清音看着裴怀安眼中藏得很深的脆弱,心中酸涩,“殿下只说让王爷静候。”她想了想,又道,“殿下和我说,腓腓留在公主府即可,王爷总会回去的。”
裴怀安闻言一怔,轻笑着摇了摇头。
真不愧,是长宁。
徐清音见裴怀安终于是笑了,也放松了些,“初到北境,乍看哪里都稀奇,王爷可愿带我看看北境风光?”
裴怀安轻笑着点头,“明日可以带你出城玩。”
她转头看向林絮,“姐姐也一同去?”
林絮应好,“带上小白和阿隐一起吧。”
“小白和阿隐,是先前见到的那两位姑娘吗?”徐清音好奇问道。
裴怀安点头,“陆小白是那位穿红衣的女子,是陆直方将军的独女,穿白裙的女子叫郑阿隐,是小白的……”裴怀安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林絮轻笑,“阿隐也是医女,与小白相交甚好。”
……
皇帝失了最得力的钱琛,本就有些烦恼,吕妃又只生下了一个公主,让他心中不悦。
他对着云初纳皇夫的消息看了半天,越发烦躁。
皇帝抬头看着一旁正在看奏折的长宁,神色复杂。
长宁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向他,“皇兄?”
皇帝的眼神变了变,斟酌道,“鸿胪寺少卿齐容说,辽国皇帝待怀安,十分亲近,每每召她入宫密谈,还送了怀安一匹神骏的良驹。”
长宁的指尖在奏折上摩挲了一下,“辽帝既然有心和谈,自然善待使者。”
皇帝没接话,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许汝梅年迈,依你看,由齐容接任鸿胪寺卿一职如何?”
“皇兄,”长宁对上皇帝的目光,“许汝梅任鸿胪寺卿多年,如今尚无差错,为何要让齐容取而代之?”
“皇兄究竟是觉得他老了,还是突然想起,他为怀安说过话呢?”长宁面容冷淡,“哪怕,这话,曾经皇兄是想他说的。”
皇帝骤然被道破了心思,脸色有些难看。
他攥紧了拳,沉默了好一会儿。
“长宁,”他开口道,像是下定了决心,“明日起,你不必来御书房了。”
长宁放下手中的奏折,沉默地看着他。
“三年丧期已过,长宁,你该招驸马了。”
……
“陛下,”侍女递上一张写着日期的宣纸,“御医将日期送来了。”
云初动作一顿,在奏折上留下一个突兀地墨点。
她继续写完,将纸拿来一看,皱眉道:“今夜便是?”
侍女低头应是。
云初一时觉得有些恶心。
她起身走入御书房后的内室,一幅画挂在正中。
“若你……”云初长叹一声。
可她必须有一个流着她血脉的女儿。
云初沉默着,不自觉想到,若是周国的那位长宁长公主,她会怎么选呢?
……
清晨,裴怀安刚一睁眼,动了动,就有人拉开了床幔。
裴怀安心中闪过一丝怪异,平日里侍女动作不会这么快。
她抬眼去看。
原来是徐清音。
徐清音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王爷醒了?”
裴怀安失笑,“你怎么起得这样早?舟车劳顿,昨夜可有休息好?”
“休息得很好。”徐清音笑道,“王爷不是说,今日带我出城去吗?”
裴怀安起身,侍女送来了热水,她一边洗漱,一边问徐清音,“这样喜欢出城玩?”
徐清音的眼睫轻轻扇动,她唇角微扬,“这些年呆在府中,难免觉得有些闷。”
裴怀安动作一顿,“是了,我竟忘了。”她笑了下,“可有怪我?”
怎么会呢。徐清音笑眼弯弯,“不曾。”
不等裴怀安再问,她又补充道,“也不曾怪长宁殿下。说来,我本以为,殿下不会放我来北境的。没想到,殿下如此信我。”
裴怀安轻笑一声,“真心之人,长宁总是愿意予以一份信任的。”
徐清音只一笑。若说长宁愿这样信她一次,只怕在乎的,多半是裴怀安的心情。
裴怀安穿好了衣裳,叫徐清音一起去用早饭。
林絮已经坐在餐桌旁,见她俩一同过来,微微挑了下眉。
用完早饭,稍等了一会儿,陆小白就带着郑阿隐来了。
陆小白不爱坐马车,觉着闷,便要骑马出城,郑阿隐本身辽族人,骑马自是不在话下。
裴怀安正想着刚得的宝马,也想骑马出行,林絮就已开口要了墨玉。
裴怀安想着只徐清音坐马车怕是觉得无聊,又转头去问徐清音骑术如何。
徐清音犹豫着,说只是一般。
“一般也无妨,”裴怀安笑,“等下为你选一匹乖顺亲人的。”
徐清音于是放心的应了。
待马牵了出来,徐清音看着那匹辽国特有的良种,觉得果然不凡。
“王爷,这马叫什么名字?”徐清音摸了摸,好奇地问。
裴怀安轻笑了下,“还未取名。”
她本想着,会很快回京都去,可以让长宁来为它取名。
如今,却是不知该不该取了。
“阿隐姐姐,你也喜欢那马吗?”陆小白见郑阿隐一直盯着裴怀安的马,小声问她,心中有些发愁,这马不易得,若是郑阿隐喜欢,她该怎么弄一匹来呢。
郑阿隐摇摇头,抿了抿唇,“只是好奇,这马,王爷是怎么得来的?”
陆小白松了一口气,“是辽国皇帝送的,”她小声开玩笑,“小气的很,只送了王爷一个人这一匹。”
郑阿隐眨了眨眼睛,“是……辽国的陛下送的?”
陆小白点头,“怎么了吗?”
“没事。”郑阿隐勾了勾唇角,“这马很难得。辽国也并不多。”
陆小白笑道,“这我知道,不然哪能是皇帝送出手的礼。”
“小白,”裴怀安骑在马上,见她们一直聊天,叫了陆小白一声,无奈道:“走了。”
陆小白嘿嘿一笑,与郑阿隐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在城中不能急行,出了城便可放肆奔跑了。
裴怀安策马于前,但也没有与其他人拉开太远的距离,徐清音最少骑马,不敢放开,落在了最后。
陆小白跟在郑阿隐身边,一会儿看看肆意随性的裴怀安,一会儿看看小心翼翼的徐清音,开口喊了一声,“王爷,你怎么就这么把徐姑娘落在后面,也太不体贴了。青方从来都是搂着他家夫人骑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