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尴尬，但秦问浑然不觉，还在介绍着：
“它能感应体温，在你本人察觉到自己陷入结合热之前，它会更快一步提醒。”
“这时候，你就可以紧急呼救电话，打给……”
“我”字还没说出口，忽然被收住了。
是不是太积极了点？
转学生厌恶alpha是个既定事实，热情太过，会引起他的反感吗？
因为刚才输入日期的姿势，孟清徊的脸现在与自己贴得很近，秦问甚至能感受到他起伏和缓的呼吸。
他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嘴上一边找了句有的没的：
“……除了这些，还有夜光功能、手电功能。”
孟清徊：“嗯？”
“下次找个暗点儿的地方，给你看。”
Omega点点头，也不知是逢场作戏，还是真的对手表兴趣，说了声“好”。
口头约定草率地达成了。
没有具体的时间，只有一个含混的地点，也不知道未来能不能付诸实践。
就在这时，讲台上的崔妍敲了敲黑板：
“都打起精神，我有个通知要和大家说！”
她瞄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反手在黑板上写下一串日期，然后用教鞭指着粉笔大字：“下个月三号有场物理竞赛。”
“省教育厅举办的，含金量多高，应该不需要我多说吧？”
“你们现在高二，处于高中素质类竞赛正层出不穷的时候，能参加的都要报名参加。这次竞赛和之前一样，成绩加权在81.0以上的，学校报销报名费。如果加权达不到，就自己交二百三十块钱。”
“子越。”她在台下一堆人头里精准无误地找到周子越，“晚自习之后，把报名的人员名单放我办公桌上。”
“好的，老师。”
崔妍教学经验丰富，下课时间掐得非常精准。刚交代完，催促放学的电铃便响了起来。
班上的同学们没有一个表示疑议的，听到放学铃声，纷纷拖拉着板凳起身，各自去找朋友们结伙搭伴前往食堂了。
孟清徊听得疑惑，崔妍的通知他接收到了，但什么叫——
成绩加权？
那是什么？
一直到下午上课，他还在想竞赛的事情，于是去问了林呈韵。
“你说那玩意儿啊！”她布灵布灵两下眼睛，说：“得上学校网站去看。”
“上网站？”
“对。”
“每次月考、期中期末、联考，甚至每周小测的成绩都会被学校教务处上传到系统后台。”
“据说是学校为了关照学生心理、不打击咱们的自信心才搞出来的。大型考试的成绩会在班里公布，像小测那种考试，学生在网站上自己查看就行。”
孟清徊追问：“那加权分和我们说的普通分数有什么不同？”
“加权分是按学科的重要性来分配的，主科地位高一点，副科次之，综合素质分和体育分最低，简单说，就是用每个科目学分占总学分的比例为权重来计算的最终成绩。”
她解释得清晰了然，孟清徊明白了。
林呈韵凑了过来，半个身探出在过道上方：“你打算报名吗？”
“对。”
“那你加权有81.0吗？”
“我还不知道。”孟清徊说。
“噢对对对，”林呈韵收回了上半身，“你才刚转来不久，还没考过几次试呢。”
“超过81.0的话才可以报销？”
“对！”她知无不尽，尽无不言，把自己知道的东西统统告诉了孟清徊。
“学校最钟爱这部分优等生，他们不仅能报销各种报名费，其他好处也多着呢。而且那是省教育厅的竞赛，上次周子越参加英语竞赛得了第一名，奖金足足有两千！”
孟清徊记在了心里。
他的家庭完全不缺这二百三十元钱，宋岚每个月给的零花钱都很充裕，额外的报名钱他不想和宋岚伸手要，而且奖金两千的话，能覆盖他三个月的生活费……
趁着课间，孟清徊带着手机去了厕所隔间。
不出意外的，他登陆网站，发现自己的系统后台还没有被录入过成绩，也就无从谈分数权重。
他去办公室找到崔妍。
对方从电脑前抬头，看到是他，慢悠悠地说：“你来的正好。”
“我正准备挑个时间找你。”
“早上和谁打架了？”简短五个字，声音不怒自威。
事情闹得挺大，年级主任知道来龙去脉之后，还专程过来告诉了崔妍。如果不是在忙分析小测成绩的事，她早就把孟清徊叫到办公室了。
崔妍道理倒也捋得清楚，这事不能怪孟清徊。但打架这件事，本事是不可饶恕的！
“你记不记得，我前些天是怎么说的？ ”
周子越在她身后搬作业本，从孟清徊进门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竖起耳朵偷听。
“你母亲找过我一趟，说你眼睛有一些残疾，让我多关照关照你，所以很多事情，我都能理解。”她抱着两臂，在转椅里靠着。
无非是性格自闭，气性也跟着大一点罢了。
周子越听到这八卦，整个人都跟着侧了侧身体，开始带着狐疑地神色盯着孟清徊的眼睛看，手上搬东西的动作都故意放慢拿。
他只和孟清徊说过零星几句话，怪不得在面对这人时总说不上哪里不对。
一直以来，周子越都不知道对方具体是哪里让自己感到不适，现在，他找到了原因。
原来是因为孟清徊那双眼睛。
颜色浅到几乎一抹就无，泛着空洞、浮泛、还有和年龄段不符的沉沉死气，看不出任何情绪，也就无法让人揣测心思。
当面对他时，他可能是在认真地盯着你看、听你说话，但在那种眼神注视之下，浅色的眼睛映不出面对之人的倒影，看起来会更像是……他从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么一看。
残疾得还真是不轻……
短短两秒，他脸上浮现的疑惑便彻底变成了几分鄙夷。
崔妍的话将周子越放飞的心思重新拉了回来：
“我知道，是徐沛尘恶意放信息素欺负你。放心，这件事我也会必须要跟他班主任说道说道。”
这些有钱人家的子弟太放肆了！
学校非常注重性别教育，更是明令禁止alpha学生在学校释放信息素。这事要放在社会上，都得被法律追责！
“但是，”她话锋一转，“你也得保护好自己不是？”
崔妍知道眼前的学生听进了自己的警告，不然怎么挑了个楼梯隔间的地方打人，她的语气稍微和缓了几分：
“你避开走廊摄像头也好，上哪里私下斗殴也罢，但你清楚omega和alpha身体素质的差距吗？在那种没人的地方，他万一冲动下了狠手，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崔妍越说越气，眉头久久化解不开：“算了，我现在就去他们班上，把人带来给你道歉。”
她雷厉风行，猛然起身出去了，留下身后的转椅自行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儿。
周子越是和孟清徊一块出的门。
“你要报名竞赛？”
他抱着一摞作业本，挡在孟清徊面前，看向后者的眼睛微眯，语气里有一股子不遑多让的敌意。
“为什么来问权重分？”
“你觉得自己能考到？”
被打架开除转学、转学第一天就被校霸标记，弄得全校alpha们乌烟瘴气的，连收他作业那天，周子越也看见他在抄答案！
饶是周子越自己，夜以继日、辛辛苦苦学习，也不过才刚苟到83.2的权重分。
这omega不耽误崔老师的市级优秀班级评比都是好的！
他能是个踏踏实实学习的主儿？
狗都不信。
见孟清徊不回答，周子越敌视了他两秒，这才走了。
孟清徊在他身后进班。
本来是去问班主任小测成绩的更新时间，但不仅没有得到答案，反而让她气冲冲地跑去找人说理了。
无奈之下，孟清徊去班上问了几个同学，系统一般什么时候刷新。
他们有的说：“抱歉啊我没听，我分值不够也根本不关心，老师说的时候我耳朵自动屏蔽了。”
还有的一看到孟清徊，旁边人的眼神就追了过来，然后神色异样地说：“啊，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呈韵实在看不下去，把他拉了回来。
“你可以去论坛问。”
孟清徊蒙了一下：“论坛？”
“在学校的网页上。”
林呈韵在抽屉里偷偷打开手机，把学校网站的所有分区给孟清徊大致讲了一遍。
-
学委在最后一节晚自习时收取报名费。
从前排开始，收来收去，终于走到最后一排。
孟清徊便在这一刻从试题集里抬头，等着周子越过来。
他看到对方给左边靠墙位置的同学记了名，到了中间林呈韵那里，听她说不报，周子越便直接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了，压根没看过右侧的孟清徊一眼。
孟清徊对着他的背影，冷冷清清地开口：“周同学。”
不应。
“周子越同学。”孟清徊又叫了一遍。
林呈韵见状，也跟着喊：“学委，叫你呢！”
同学们凑热闹地往后排看来。
没想到周子越步速越来越快，几次呼唤不成，还把记名本子往桌上一甩，一屁股坐下了。
林呈韵脸色直接变了：“你逞那上火样儿给谁看呢？”
“叫你呢，聋了？”
“就是聋了！”周子越下巴一昂，没彻底扭回头去，但音量也不小。
“再说话扣你纪律分！”
林呈韵差点气笑：“还会干嘛呀你。”
她学着周子越的语气，怪模怪样，拉长强调：“还扣你纪律分~”
后排几个不爱学习的同学连片地笑起来。
就连张谦也插嘴：“周学委，你不能偏偏绕开人家啊。”
“我怎么不能绕开？”他听到这句，好像忽然起了劲：“连林呈韵都有自知之明，没一点希望的竞赛还知道不报，不去丢人现眼。”
林呈韵直接火大：“你他妈cue我……”
“不过我看自知之明这种东西孟同学好像没有，那我就只好给他一点。”
“孟清徊同学，在写英语试题的时候抄答案！第一天转学就被alpha标记！今早跟人打架，成天到晚还被各种异性堵着！”
“谁知道他这种学生是怎么进A班的？大家都靠着真本事辛辛苦苦考进重点班，凭什么他一转来就能被主任硬塞进来？这种人就算是把他名字记十次也没用！咱班的评比要是因为这种人受了影响，大家年度的奖学金都不用领了！”
林呈韵：“我看你是担心你自己的校三好奖金吧？”
周子越：“你管那么多。”
林呈韵拔高音量：“我管得多？我管得可没有学委你多吧？天天操心崔姐的优秀班级评比，在班上管这管那的人，到底是谁啊？你看大家都服气你吗？少他妈废话，把孟清徊名字赶紧记上！”
周子越脸憋得通红，腾地一下站起来，准备和林呈韵较量较量，一甩头——
正好和刚抵达班上的秦问分毫不差地撞上了目光。
顶级的Alpha挺拔地站在门后，头发微湿，显然是刚结束训练。无袖球衫露出流畅结实的手臂线条，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散漫不羁的气质。
他还没明白情况。
垂眸先看了眼孟清徊，然后来了一句：
“没听见？”
“叫你记上。”
周子越刚鼓攮起来的胸膛忽然一口气憋住，装逼的气焰在看到来人时萎了下去。
他还站着，和秦问隔空相望，神情闪过一丝无措。
班上的同学对孟清徊的态度都算得上是一种不放上台面的疏离，但对于秦问——
没人敢这样。
秦问只是在回家前过来看看，谁曾想，自己来得十分凑巧。
他先看到孟清徊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又接收到林呈韵见到救星一般的眼神，瞬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