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是物理，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麻木解析本次月考的试题。
这所学校的所有教务人员都像是既定程序似的，根本不会对外界的波澜有所反应，只会对影响世界主线任务的事件产生反应，属于可控NPC。
大部分旅者都喜欢这样的NPC，因为他们不会干扰世界主线的运作，某种程度上帮助旅者们完成主线，但“死板”也是这类NPC的共性。
秦昭祺听的头疼，望向窗外，看着明媚的阳光照在对面博取楼的玻璃上，散发着金光。
“秦昭祺！你看什么呢！”
不知何时，物理老师闪现到了秦昭祺身边，将卷子狠狠拍在秦昭祺的桌子上，震得少年一颤。
“咳，没什么。”秦昭祺站起身，他也不愿意和老师对视，只好看着桌子上自己的卷子。
“胡说！发呆走神还不承认？”老师敲了敲秦昭祺的桌子，“临近高考，时间如此紧迫，你还有空发呆看窗外，窗户外面有金子吗？有什么好看的？说出来让大家一起看看啊！我告诉你，你这是享乐主义，享乐主义就是最大的罪恶，不容饶恕……”
秦昭祺自动屏蔽老师的声音，不知不觉又将目光投向明媚的窗外。
恍惚间，眼前一道黑影闪过。
“有人跳楼了！”
一句话终于让物理老师停止了无休止的说教，其他浑浑噩噩的学生们纷纷探身看向窗外。
“真的有人跳楼了！”一位同学率先说道。
一时间班里乱成了粥。
物理老师哼了一声，退到了无人的角落。
不少热心且大胆的学生扔下卷子跑下楼。
秦昭祺也跑了下去。
他们是四楼，秦昭祺刚跑到楼梯口便遇见了齐挚瑜和气喘吁吁的莫桑，几人对视一眼，继续往下飞奔。
一楼的学生们早就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秦昭祺在密不透风的人群里挤来挤去，终于挤到了最前面。
那是个瘦弱的孩子，宽大的灰白校服空荡荡的，沾着大片血迹。他是脸朝下摔下来的，四肢扭曲，血迹逐渐在水泥路上蔓延。
虽然在《世界之旅》中秦昭祺见过不少骇人的场面，但是在这个本应该不与鲜血挂钩的灰白世界见到这样的场面，他内心还是有些难言的痛楚。
杭理就跟在秦昭祺的身后，一直往前挤好奇究竟怎么回事儿。
秦昭祺拉着他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不想让杭理看到这种画面。
一挤出人群，秦昭祺抬头便看见整栋楼的学生们都探出头来好奇地望着下面，密密麻麻的。
其实出来的大部分都是旅者，毕竟真正的学生难以面对这些事情。
“天哪，这个世界终于有点事件发生了。”
“可不是吗，我参加初赛前花重金买的那点装备都快发霉了。”
“哎，兄弟，装备你从哪儿买的，给我推荐个渠道呗！”
权陵直播时间设置和世界直播不一样，只展示有看点的部分。
秦昭祺在这个世界度过了一个月，直播也不过才二十分钟不到，不过观众朋友们显然对这个无聊的世界抱怨纷纷，此刻弹幕终于多了起来。
“这人不会是因为考试失利跳楼吧？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跳楼有什么稀奇的，权陵跳楼的人多了个去了。”
“就怕不是跳楼，是被人推下来的。”
“哟，凶杀案？”
弹幕各种说法混杂一起，都在发表对这起突发事件的见解。
原本因为剧情进度太慢而损失大量热度的《寻阳三中》因为这起跳楼事件而增添了不少热度，艰难地在初赛世界热度排行榜上升。
莫桑也跟着齐挚瑜凑到人群这边来，只是他一直用手捂着眼睛，不忍心去看躺在冰冷水泥地上大滩血泊里的学生。
“真够可怜的，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跳楼呢？”莫桑又在那里自言自语。
参加初赛的不少旅者都是混迹《世界之旅》多年的老玩家，自然也都知道齐挚瑜的身份，认识圣子。
早在这个世界开始的那一刻，圣子参与《寻阳三中》的消息就在旅者之间传开了，就连莫桑都听到了些许风声。不少人都在想着怎样和齐挚瑜搭上关系，不过碍于齐挚瑜那极度傲世的姿态，无人敢上前。只不过秦昭祺依旧爱独来独往，最多是和杭理同行，对这点消息一概不闻。况且，风暴中心就和他一个宿舍。
眼尖的人看到圣子过来，自觉退散开。
齐挚瑜大步流星的走向死者，并蹲下查看那人的校牌，确认他的身份信息。
苍白修长的手指在血泊中轻轻一划，染上还未凝固的鲜红。齐挚瑜垂着眸，表情冷漠地看着死去的人，又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卡片。
是艾弗瑞尔的鉴定卡。
艾弗瑞尔班处于下层，早就到达了现场，此刻看到齐挚瑜拿出他的鉴定卡，不禁疑惑这人什么时候动的手，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齐挚瑜将带血的手指抹到鉴定卡上，然后优雅起身将鉴定卡举到阳光之下。
他半眯着眼仰头看着卡上的反应，下颌线处被阳光盖出一层细长的阴影，蔓延进校服的领口。
众人此刻纷纷闭嘴，看着圣子。
“是NPC。”
有个大胆的旅者凑上前笑着问齐挚瑜：“圣子殿下，您对这件事怎么看，有什么指示吗？”
齐挚瑜淡淡瞥了这人一眼，并未搭理他，反而是招手令艾弗瑞尔过来。
秉着和齐挚瑜结盟一定能赢的信念，艾弗瑞尔果断忽略齐挚瑜这唤狗似的动作，大步走了过去。
“你这东西没坏吧？”
艾弗瑞尔听罢拿过鉴定卡来飞快地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道，鲜血渗进浓稠的黑色，银色闪粉伴随血液蔓延。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艾弗瑞尔合理运用这段时间学到的知识，“事实证明我的发明不可能有问题。”
“那就能确定这人是NPC了。”
齐挚瑜转向众人。
“这人是三班的杨枫，有人认识吗？”
不少人见在圣子前展现自我的机会到了，纷纷站出来。
“圣子殿下，这人和我一个班，平常学习成绩不错，这次月考是我们班的第一名。”
“对对对，”又一个人站出来，“这次不仅是班级第一，更是级部第十名。”
齐挚瑜挑了挑眉。
“三班在一楼，他怎么会到顶楼去？”
“圣子殿下，他第一节旷课了。”
“旷课？老师没找？”
“没有，老师向来对他很宽容。”
齐挚瑜点点头，然后打开自己面板点了几下。
众人便看他在空中划来划去，接着刚才回答问题的几人的世界提示音便响了。
【旅者齐挚瑜向您转账10000权币，核算为10000积分】
几个人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儿在，一下子解决了初赛积分的十分之一，争相恐后的向齐挚瑜道谢。
但校方的人已经走过来了，齐挚瑜示意众人先撤退。
校方到来后并没有多做检查，医护人员给杨枫盖上白布就用担架抬走了。
教导主任则站在那儿冲着为首的齐挚瑜几人怒吼：“月考考好了吗就擅自离开教室？一分钟内不回到教室量化扣五分！”
所有人拔腿就跑，楼上探头的学生们也都纷纷收回好奇的目光，毕竟量化影响能否安全撑到期末考试。
齐挚瑜倒是不着急，慢慢悠悠往回走，秦昭祺见他没走几步就回过头去和教导主任说了几句话，看那背影似乎带有些许挑衅意味。
然后秦昭祺就看见教导主任气得脸通红，怒冲冲却并未说话，反倒是转头离去。
“你和他说了什么？”秦昭祺问一脸漫不经心的齐挚瑜。
齐挚瑜搂过秦昭祺的肩膀，脸上罕见的带着些许少年气的洋洋得意。
“秘密。”
“对了，那个笔记本我知道来自哪儿了。”秦昭祺把先前和宋渊的对话向齐挚瑜简单汇报了一遍。
两人进了楼梯间，正好赶上下课铃，倒是不用着急回教室了。
“这样说的话‘成雪’就是年级第一了，只不过还不确定是哪一届的第一。”
两人在楼梯间站定，齐挚瑜放下搂着秦昭祺的肩膀，背抵着墙垂眸看着秦昭祺。
“嗯，”楼梯间光线不算明亮，课间也没什么人走动，安静的很，“我们得想办法知道成雪的具体信息。”
“一般信息都会记录在档案室，这所学校的话应该会在博取楼里。”齐挚瑜看着秦昭祺，发现这少年总是低着头。
“想什么呢？”齐挚瑜凑近了点，“一直低着头。”
“啊？”秦昭祺受惊似的抬起头，入目便是齐挚瑜此刻有些柔和的目光，“没有。”
“今天下午你抽空休息休息，今晚我们还要检索学校。”齐挚瑜从校服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吃点这个补充体力吧，今晚我们得推进度。”
“谢谢。”
秦昭祺接过巧克力剥开包装纸放入嘴中。
浓郁的巧克力香在口腔里蔓延，苦与甜交织着，一点点侵蚀着秦昭祺的味蕾，浓郁醇厚。
“回去吧。”
寻阳三中博取楼上的大钟敲响了十二下，四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藤蔓分裂出细丝伸进门锁中，几下细微的拨弄后便听见了“咔哒”一声，接着玻璃门便被轻轻推开，秦昭祺率先猫着腰走进来。
月光将四人的身影拉长，印在空旷的大厅里。
“我们真的不用销毁监控吗？”莫桑压着嗓子说道。
“无所谓。”齐挚瑜步履自然，带着三人走向电梯。
他按亮了电梯，白色数字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
这博取楼又高又深，在这秋日格外阴凉，又是一贯的灰白色调，难免有些阴森。莫桑紧紧贴着秦昭祺走，不时地东张西望，稍有点动静就会神经紧绷。
电梯所处的走廊里挂满了艺术作品，还有校领导的肖像，各个神情严肃，透过冰冷的相框凝视着深夜外出的四人。
“莫桑先生，没事的，不会有危险的。”秦昭祺终于无法忍受莫桑一直缠着自己，轻声抱怨。
“你们不觉得这栋楼实在太阴森了吗？”莫桑眼中满是惊恐。
“喂，你到底参加《世界之旅》多久了？一个扫楼也这么害怕？”艾弗瑞尔不满的说道。
“啊？就几个月。”
“几个月你就敢参加初赛，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电梯从顶楼下来，“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一颗头从里面滚出来，正好停在浑身颤抖的莫桑脚下。
“啊！”
莫桑惊起，赶忙躲在秦昭祺身后。
原本都在这世界年轻了几岁的他一下子又苍老憔悴了不少。
几人纷纷拿出武器对准电梯，血腥味随着电梯门的打开而溢出，瞬间弥漫狭窄的走廊。
灰白的电梯内部摊着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还穿着校服，有些热气，似乎是刚刚成为这种形态。
齐挚瑜走上前去查看。
“是个学生，十四班的，看样子刚刚被杀害。”
这学生的死亡方式明显是他杀，而且比先前杨枫的死状惨上十倍不止，除了滚出来的那颗头颅还算完整，身体其余部分已经堆在一起无法辨认。
艾弗瑞尔见没什么危险便也走进了电梯。
“怎么会在这儿被杀害？会是新的案件吗？”
“不，”站在电梯外陪着莫桑的秦昭祺看着里面的尸体，“从杨枫遇害开始我们都未触发任何的支线任务，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们是被旅者杀害的。”
艾弗瑞尔赶忙从自己的木箱子里拿出鉴定卡，沾了一点血迹后放在电梯的光下查看。
“是个普通学生。”
“看来有人觉得这世界太过无聊，忍不住自己制造点乐趣了。”齐挚瑜打开面板，“《寻阳三中》的热度又上升了三个位次。”
艾弗瑞尔摇摇头。
“真够可怜的，成了热度的牺牲品，”随后他按下电梯键，“走吧，我们该去档案室了。杀害这学生的凶手一定也在这楼里，绝对不能让他抢先了。”
秦昭祺听罢就要迈进电梯却被莫桑死死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