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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西斜,影入门窗,还珠楼亦显得静谧。
默苍离靠窗而坐,因光而更显金灿的眼眸,正看向窗外。随日移转。他身侧修长的影,靠近尚在昏迷的俏如来。如此安静,却也如此迫切地等待。
凤蝶端来热茶,刚开门便见默苍离回头,轻轻颔首。凤蝶微微一笑,将热茶放到对方身侧,然后转身离开,她余光瞥了一眼床上的人,走出门并将门轻轻关好。
关上门的瞬间,凤蝶往右边看去,目光锁定了拐角处的蓝色衣角。她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干脆利落地揪住对方的后衣领。
“谁……凤蝶,你做什么?我……”
“闭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哪里有这个道理,那里面的是银燕的……”
“剑无极!”
凤蝶揪住对方的衣领,猛得拉近,剑无极看到看向自己的眼神视,瞬间收声。
“剑无极,我只说一次,不要好奇心那么重。不然你自己哪天没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没的。”
“……凤蝶。”
剑无极第一次见凤蝶这般认真,惊讶对方对自己的举动,更诧异对方此刻的行为。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默苍离对外面的声响恍若未闻,但床上的人却是被突来动静惊醒,慢慢坐起身来。
“醒了?”
刚醒的人无法辨别此时处境,下意识向出声处望去。光影半分,一人稳坐,身旁桌上杯中热气徐徐散开,让他无法看清对方的神情。
“师尊?”
“俏如来。”
金色的眼眸慢慢移转,由明转暗,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被注视的人却下意识后撤,下一瞬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不自在地顺着目光看了回去,却只听对方道。
“交代的事,办的怎么样?”
“嗯?”
“不确定是否有事安排。”默苍离端起温热的茶,捧在手心暖着冰凉的指尖,又道,“又或者说,你无法确定如何回答,让我不起疑心。”
话落有一瞬安静,默苍离垂眸吹了吹唇边的茶,水纹一闪而过,复又回清,似乎什么都未改变,但已比方才少了几分温度。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默苍离饮罢茶,轻揉烫得微红的指尖,如话家常般道,“俏如来习惯在醒来的第一时间,确认墨狂所在。”
“墨狂不是碎裂,被送去重……”
‘俏如来’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止住,但这半句,已然让默苍离确认了他想要的信息。
“墨狂的碎片,是你们送去的黑水城。”
“……是。”
默苍离语气平淡,了然中更带讽刺,让人无可奈何。事已至此,‘俏如来’也不必再做其他无用掩饰。
戏是在未知时才为,若知全然,怕不是丑角般舞之发笑。
“不要这么针锋相对嘛,我们又不是敌人。”
‘俏如来’径直坐到默苍离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凑近杯子嗅了嗅茶中药味后,抿了一口。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提供修复身体的药。”
‘俏如来’言罢,等对方开口,却见默苍离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后,皱起眉头,不等开口问,对方便这般扭过了头。
“你怎么……一副看到脏东西的模样。”
‘俏如来’放下手中茶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对方了,刚想说下一句,便听到对方道。
“你虽话术比竞日孤鸣还差,但对自己定位很准确。”
“……”
这是……想聊天的人吗?
‘俏如来’眉角一抽,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仍觉得想心平气和与对方谈话,需要压抑住自己的脾气。
“默苍离,你这个人,真的很不讨人喜欢啊。”
“你是第三百二十七个这样说的人。”
“……你还算过?”
‘俏如来’一时间诧异压过想要反击的想法,但是这并没有压制多久,因对方的目光,也因对方又要开口的动作。
“你……”
“停!我已经知晓了。”
‘俏如来’打断了对方的话,因他已知道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了,先开口免遭难。
默苍离看着以手扶额的人,几次想找到进行下去的开场,却始终没有成功开口。他将已经冰凉的指尖压在袖内,帮对方解决了如何聊下去这个问题。
“身份,目的,组织,所有可以说的部分。”
简单的概括,仿佛提纲一般,画下了重点,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俏如来’诧异,不由睁大了眼睛。
“嗯……”
‘俏如来’很想说,虽然他借用了你徒弟,但是他不是你徒弟,你要不要这么自然的,用上课提问的模式来问。
而这一愣,默苍离注意到那几经变换的表情,又皱起了眉头,同时随着一句感叹的话。
“这面孔,竞还能更傻几分啊。”
‘俏如来’所有准备尽废,闭上了口,他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让俏如来二次弑师成功。
“你知道我会说。”
‘俏如来’见默苍离对此言不置与否,收敛了神色,认真问,“发现的过于轻易吗?”
“若你们真那般容易露出破绽,竞日孤鸣也不会百般曲折地向我们透露信息。”默苍离平静道,“你们来,是因为我。”
“哦,为什么这么说?”
默苍离见‘俏如来’的表情不似方才那般随意,语气也认真几分道,“故事中已退场的人,再次登台,又会如何发展呢?”
“自然是破坏原有的轨迹。”
‘俏如来’的答案干脆,在默苍离意料之中,他便顺着这话问了下去。
“你们默认竞日孤鸣破坏轨迹的动作,却来此阻止我破坏的举动,不觉得前后太过矛盾了吗?”
没有斥责语气的责问,平静地让人冷静,‘俏如来’指尖在杯沿转了一圈,将边缘的水滴收了回去,语气低沉了下来。
“可你又如何断定,竞日孤鸣……不是在我们画好的轨迹内行动。”
“小竞,那我很快就回来。”
“好。”竞日见拂樱还是不放心,笑着催促了一声,“快去吧。”
拂樱眨了眨眼,似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紧张,便扭过头,快步走向方才路过的集市。但竞日却在对方转过弯时,转身闭眼随意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迈步的瞬间,没有丝毫犹豫。
这些天,安逸的生活,总让竞日下意识忘记一些事,也不去想一些事,可近日他看着手腕随着时间而越发明显的花纹,许多事又不约而同泛起。
那回府的突然,那在府门遇到的老丈,与自己心血来潮好心交予对方的额饰,却换来了这无力拒绝的馈赠。
竞日轻按手腕内樱花状花纹,它已然快成了一个圈,若非花纹的形状,他也不至于犹豫很久后,也没有用强硬手段去除。
但这事已然悬在心头,虽然试了,或许更悬心头。但借口都已找好,不管如何,总要试一下才是……
慢行无目,可走神的人总会被声音吸引,而向前而走。
竞日突听到水声,远看去,便见河边石头上坐着一个书生。那人一手执书,一手比划,似是对书中的内容感慨良多。
“武学绝招点物寄气,发招者可将气功内劲,寄于一物之上,只要与发招者不同气脉之人碰触此物,就会被寄在此物上的气功所伤,嗯嗯!”
这稚嫩的话语,听着似有调理,但稍微练过武的人便知晓这不同,竞日听着一笑,又往前走了几步,而后转身看向这年轻人。
衣冠白净,眉眼清澈,指轻气薄,一副涉世未深的面容。而那和煦的风,扬起额前的发,似也拂去了多般心思。但当人沉静时,总会有人打破平静。
“少爷,少爷!大寿……”
老远一声呼喊,来人急急奔来,但被喊那个少爷却似乎并未听闻,仍是兀自研究着那本秘籍。
“这本书记载了,许多神奇的武功和术法,全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可惜我对武林,打打杀杀没兴趣,这本书只能看趣味。”
这少爷看过这一页终于注意到身旁来人,他将自己的问题抛了出去。
“阿平,你有听过造血之方吗?”
“啊……”阿平怎会知道他家少爷一时兴起想干什么,老实道,“我只知道捐血,没听过造血,呃,少爷,这不重要啦,我只是要提醒你,老爷的大寿快开始了,你要赶快,回麒麟山庄祝寿。”
那少爷一听阿平的话便觉无趣,他摆了摆手,随意道。
“寿诞年年都有,不差这一次了。”
“这次是老爷七十大寿,不一样啦,少爷你一定要回去一趟。”
“嗯嗯,我知道。”
少爷点了点头,把书又翻过一页。阿平见人没反应,绕个圈走到人面前讲。
“少爷,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从这里回到山庄,至少也要一个时辰,你再不动身就赶不上了!”
“嗯。”
阿平见少爷仍是看书,根本没在听,而他也似乎习惯了,直接抬手拉着少爷的肩膀就走。而少爷也习惯了阿平的粗鲁,只是换了手拿书,让人无奈至极。
“少爷,别再读了!”
“哈~”
竞日看着这对主仆,不免想起旧些时候,思绪过后觉得此地不够远,反正也无方向,他便决定跟着那二人,一起离开此地。
而此时,拂樱买好东西回来,发现空无一人后,眨了眨眼愣在了原地。突然,他似有所感看向了一个方向,似确认非确认间,往那个走了过去。
麒麟山庄,公子与书童赶回时,此地已不存一丝人气。
竞日慢对方半步,见人如此也走上前来,他看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火舌蔓延,惨绝之景宛如人间地狱,无人生还。
“发生何事……”
少爷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之景,这时有二人从火中脱身,手上拿着布卷,不知装着何物。但从这情境看来,怕是有人杀人劫宝。
当二人看到幸存者第一个想法便是灭口时,论断更得到了验证。突然一道红光从天而降,将这两人震退。
绝杀之招被阻拦,二人虽不满,但更怕罪行被人所察。他们只看那人招式,已知无法抵挡,便外厉内荏道。
“你是何人?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为何要碍事!”
“鹤影仙尘绝凌笙!”绝凌笙冷哼一声,严厉的声音,似正在气头上,而脾气不好,正要找人出气一般,“这场火,坏了吾的药草,也坏了吾的心情。这么大的损失,当然要由你们来赔!”
“哼!”
那二人对视一眼,便准备一齐上,但实力的差距不会因为勇气而有丝毫的改变,二人被绝凌笙一掌击倒在地,毙命之招准备再行时,那个小少爷竞阻挡起来,趁这空隙让人逃离了。
“在下卫清风,多谢阁下相救!”
卫清风虽面带悲容,但仍有礼的向那人道谢,竞日一时不知是该感叹,还是珍惜。珍惜这人赤子之心,感叹这人轻易放贼人逃脱,后患无穷。
失去父亲和家园的卫清风,不愿劳烦旁人,等火停下,方挖墓掩埋死去的人,还把家财送给书童,只因不愿拖累。书童在拜谢后,便离去了。
独留下的小少爷,默默无声用双手掩埋亲人。双手受泥土模棱,鲜血溢出,那执意的模样,如不加阻止,让他凭借双手把这整座山庄的人掩埋,怕是最后自己也要埋进那土中了。
竞日想开口,但想到对方不可听闻,便停住了。可他停住,一旁出手帮助的人却不用顾忌。
那位名为绝凌笙之人将这四体不勤的少爷,一掌拍晕,拎着后衣领转身离开,边走还边恨铁不成钢道。
“世间竟有如此软弱之人,我要将你带回天霓峰,好好磨练一番。”
“看什么呢?”
竞日猛得眨了下眼,因那拍到肩头的手,可熟悉的声音让人迅速回神,再回头时,只见拂樱已然面色很不善地看向自己。而他因与对方目光相触,而感到手腕微痛,忙道。
“没什么。”
“没什么?”
拂樱皱眉,向前一步靠近,拉过对方似遮掩在掌心的手腕。这过于靠近的距离,让竞日不由眨了眨眼,因他从那往日熟悉的双眼中,看到一丝火气,这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