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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野岭,久不见人迹。窸窸窣窣得脚步声在这寂静山林间,甚是清晰。这时,一只手从绿叶后探出拂开,出现一位绿衫男子。
剑雪审视四周环境,低头看了眼掌心珠。那珠子中略微闪过的光芒似在环绕,又似有指示,而这奇异的现象已经显示了三天。
往日,那光芒虽微弱,却会有一个明确的角度,现今这般,若不是自己进了阵法,就是自己要捕捉之物,在阵法中。
看来,貌似已经误打误撞找到了人。
随手掰过路旁枝丫,剑雪踩过形成略微平坦的路,继续往前走。他身后一人,身着紫色毛领,正左右闪避,唯恐衣服被划了口子。而更后方又有一人缓步,不远不近跟着。
宵按下一个树杈子,扭头看了一眼,又往前看了一眼。一个不紧不慢跟着,一个不紧不慢探查自己要做的事,互不干扰,就是自己这个在中间的人,不是很自在。
真不知道要跟到什么时候……有什么事说开不就好了?
剑雪要探路,不能走在前面,而宵又不想,跟在吞佛童子身后。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当时偶遇时,他就该……
“宵,有事吗?”
一时跑神,宵脚步一慢,吞佛童子跟了上来。宵听着吞佛童子问,回过头,一本正经道。
“请不要直呼其名,吞佛童子。”
“哈~”
又来了,莫名其妙的笑……
早知道剑子前辈的符咒效果那么好,当初就不该放下,不然此时,这人怎会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自己还答应了剑雪,先不跟这人打。
“为什么跟着我们?”
吞佛童子目光落在宵的心口,眼神微动,再听对方语气有怨气,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
“荒山野岭,你开的吗?”
“我……”
“我开的。”
吞佛童子听到这句话,神色不自然地看向走回来的人。宵见剑雪回来接自己,又想起方才的对白好似哪里听说,不由笑了。
剑雪见人突然笑了,稍微一联想便知道对方为何开心,他瞥了一眼吞佛童子,再替宵拨开身侧的树杈。
“你呀~走吧。”
“嗯。”
吞佛童子见二人准备离开,瞥了一眼宵,开口阻拦道。
“剑雪,宵的情况你了解吗?”
什么情况?宵见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有些茫然,他诧异地看向吞佛童子。而剑雪也转身看了过来。
“什么情况?”
吞佛童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宵,“冰雪之涡,我们的比试,你可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你当时可是一剑贯穿了我的胸口……
宵听人提起这事,熟悉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手捂住了胸口。吞佛童子见对方这动作,直截了当问道。
“你可有我们之间,打斗的记忆?”
“……没有。”
听到这声没有,剑雪也觉察出不对了,他见宵捂住胸口,便抬手探查了一番,可早便愈合的伤口,又怎会发现有什么不对。
“你……”
吞佛童子解释道,“当时,我奉命从宵手中取得造化之钥。原本打算到地方与宵协商,但我到地方后,一句话都未说,宵举手便是杀招,我试图阻止,但当时似乎听不到讲话。”
“那我……”
“止不住杀招,我便推测你中了术法,几次试探下,我发现那个阵法的中心,正嵌在你的胸口。”
胸口……
宵又一次捂住心口,迟疑道,“所以,当时你才会一剑……”
“你知我为何,将你安置在冰层之下吗?”
剑雪听到此处,想起少艾曾提起的事情,他好似突然明白,为何会让他与宵一块行动。但宵却不理解,吞佛童子既破除了阵法,直接将自己送回便好,为何要埋进冰层,追问道。
“为什么?”
“一剑过后,你断了呼吸。”吞佛童子见宵诧异,直接道,“你是否想过,一剑穿胸而过,你为何还活着?”
“我……”
“你能站在此地,不就是知道,又为何多此一问。”
剑雪打断吞佛童子锋利的追问,安抚地揉了揉宵的脑袋以作安抚。而吞佛童子听剑雪如此回答,语气不变反问道。
“你既然知晓,又何必劝我离开。”
啊,知道什么?
宵不明白,这两人为何突然沉默对视,但他看出两人谁都不想让步。
许久后,剑雪垂下眼眸,他从过去就知道,现在自然也一样,他就算费力气劝也是没用,也就罢了。
“随便你。”
话落,剑雪拉着宵转身离开,而吞佛童子站在原地,轻轻笑了。而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前方的二人。
“你离远点。”
——这是诧异吞佛童子跟这么近的宵。
“不必理会他。”
——这是把宵拉到自己右手边的剑雪。
“……”
——这是看着并排走二人身后的吞佛童子。
月光波光,犹逊凛凛寒光,剑心敌心,不及幽幽人心。
万年牢,天魔像浮现弃天帝黑影,瞬间天地震动,魔气狂涌。
赭杉军以圣印压制弃天帝,反噬圣印的魔力,丝丝微微,却是沉重震入赭杉军腑脏之内,他口吐鲜红,仍支撑圣印。不动如山的强势,逼不退至情的决心,无奈弃天帝魔威挡关,两人陷入苦战。
伏龙与恨长风在二人缠斗时刻,进入。恨长风聚力凝剑,涅盘一响,寒光耀目映日月,剑纳阴阳天地摧剑式一出,天风摧扫,林原尽毁,唳风之声竟似鬼哭神嚎,轰向诛魔之阵。
一瞬剑开,阵破,恨长风解开逆反魔源与封神箭,伏龙则将苍之灵识带走。
而此时在外头,缠斗终得赭杉军闪避不及,受到封神箭一箭穿身。眼见弃天帝一掌落下,伏龙身侧绿华闪过,回身一掌,躲过致命之招,而后拉过赭杉军后退。
时机紧迫,恨长风受到佛门圣印指引,来到天魔像前取下了天魔像上莲华的双眼,闪身出了异度魔界。
三人稍作调息,由恨长风施法,苍的灵识回归肉身,并取出赭杉军身中的封神箭。
拂樱斋,小免和圆儿趴在树下铺好的毯子上,谈论手中的话本。
慕少艾在庭院中的躺椅中一摇一摆,手中烟斗徐徐冒着烟。羽人坐在旁边,挥了挥飘过来的烟雾。
“你就这么放人离开了。”
“不然还能怎样,老人家还能阻挡人救同修不成。”慕少艾停下摇摆的躺椅,叹了口气,“他们俩得知苍的灵识被锁在万年牢,更得知如何到达,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会不着急救人。”
“你有事情瞒着我。”
羽人没头没尾直截了当来了这么一句话,让慕少艾诧异,一时没回过神烟钻了进来呛了一口。
“咳咳——”慕少艾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才缓了过来,“羽仔,怎么突然这么说。”
“直觉。”羽人靠着亭柱,确定道,“而你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个推测。”
“这,人都是有秘密的。”
“你知道是谁袭击的六弦四奇。”
“啊……”
“你的信都是我送的。”
慕少艾一瞬间思索的反应,让羽人的眉头更紧了几分,因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猜对了。
“……你竟然真的知道。”
“并没有……”
“真的吗?”
慕少艾看着不知何时坐到自己身旁的墨尘音,难得蒙了,回头看了眼一脸严肃的羽人非獍,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的认知。
老实人不老实,诓人,一诓一个准吗……
“嗯,啊,墨尘音……你不是和赭杉军一起去万年牢救苍吗?”
“有伏龙先生与恨长风相助,墨尘音在其中能起的作用不到十分之一,故而有了另外的安排,毕竟其他同修的性命也是紧急万分啊。”
墨尘音语气最后一沉,让慕少艾心一跳,这一左一右二人,就差将老实交代分别写在脑门了。
“这说来话长,我……”
小免跟圆儿看完一本书后,趁圆儿去厨房拿水果的空,起身活动筋骨。她见少艾一个人仰面躺在躺椅上,满是颓废的气息,好奇走了过去。
“少艾,你怎么了?”
“小免啊……”
这一声哀婉曲折,小免揉了揉胳膊,觉得有点冷。她抬手摸了摸对方脑门,也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这也没有发烧啊。”
“……比发烧严重多了。”
“啊?!”小免被少艾这么说吓到了,忙问道,“少艾,你出什么事了?”
慕少艾听小免语气,觉得自己这么躺着也不是办法,他看着眼前人,病急乱投医般问道。
“小免啊,假设,假设有件事你不知道,但你好奇,就硬磨着对方告诉你,并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但是,在对方告诉了你之后,你却说漏了。这……该怎么补救?”
“嗯……”小免见慕少艾这么郑重询问,认真回答道,“斋主说,如果答应别人的话没做到,就等于泼出来的水,收不回来了。”
“然后呢?”
“斋主说,既然覆水已难收,就找好角度将盆也给砸过去。”
“……”
这是什么教育……
“啊?”
拂樱莫名感觉不对摸了摸后脖颈,而后抬起胳膊蹭了蹭身旁的人,问道,“你刚才嘀咕什么呢?”
“也没什么。”竞日抬手让星星在掌心穿梭,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咱俩是不是有点太闲了?”
深夜山崖,漫天繁星,两人并排看闪烁的星火。
“有吗?”拂樱不在意道,“不是才从小白那回来,这期间我们也没少沟通信息,对当前的局势得掌握也多少有了解。怎会太闲?”
“或许因为……沧海变桑田,小黑都变成了小白。”
“小黑听到你这句绝对会想换身黑衣,然后告诉你桑田与沧海,轮回复转。”
拂樱说完自己都笑了,竞日听人感慨笑出了声,也没好气笑了,他又叹了口气。
“人总会在忙的时候,想闲,这突然闲下来,又不知该怎么办。”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拂樱转过身,拉近二人之间距离,低声道,“暴风雨前的宁静,也是真的安静,好好等待放松下来才好去应付暴风雨。”
“也是。”
“不过。”竞日眨了下眼,“有件事必须说一下。”
“什么事?”
竞日扭头瞥了一眼,拂樱笑了笑,不明所以,只听对方道。
“把你的腿给我挪开,很沉。”
“……我这不是怕你掉下去,这可是悬崖边啊。”
“我枕着你胳膊,掉不下去,快起来。”
拂樱在催促中,慢悠悠挪开了腿,但竞日目光依旧看着人,不见挪动,再次道。
“手。”
“……我这不是怕你冷,这天高风大的。”
“怕冷的话,干脆下次来拿床被子。”
“确实,你披风太小都盖不住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