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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国境内法音谷,阴森诡密的洞窟,堆积的尸山,恐怖的魔像。
万雪夜在灭佛阎罗手下,救出被围困的地藏师后,询问找人。地藏师探查未果,向万雪夜讲述了佛国的情况。
佛国内部,交派林立,各自所宗,当然也有不少极端教派,地藏师的足迹虽遍布佛国,却仍有一些会造成地藏师生命危险的险地。而且佛国少有外人进入,就算是在险地,没见过他,也该有一点耳闻。
如果不在险地,那就有可能在禁地。险地虽险,仍有活路。禁地一入,有去无回。佛国之中,有一块连地藏师也绝对不能踏入的地域,那就是禁地。
“也许你要找的人,也不在禁地,不如让我们再继续查探一段时间。”
万雪夜谢过对方好意,坚定道,“你们在禁地外找,我入禁地内,如果找到独眼龙,告知他,万雪夜在找他。”
“啊,我无法阻止大侠,但是……好吧,此去西行,路经法华山,走过了阿修罗窟之后,就是禁地。禁地是佛国之内最神秘的地方之一,因为进入者,从无人出来,所以根本也无法了解内中的情况。”
“你的好意我接收到了,请。”
低声谢过,万雪夜离开了此地,地藏师在身后双手合十,低声祈愿,愿地藏菩萨护佑大侠,平安周全。
万雪夜一路按照地藏师的指示,来到了禁地之外,乍见前方枯树上挂着的人,感叹杀人手法残忍。怎料不及反应,树上所挂之人忽然睁开眼睛,诡异的气氛四散。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哈?啊……”
欲入佛国禁地的万雪夜,顿时受困心魔幻象,困在此地,一夜一日后方得脱身。
“万般可惧,唯有心魔。你的佛法,已经阻止不了我,大师。”
万雪夜擦去额上轻汗,沉声道,“传闻佛国之中有苦行法门,以万千苦行,换得诸般神通。大师以发悬树,足不沾地,伤痕斑驳,日晒雨淋,应是修行功课。在下万雪夜,敢问大师法号? ”
“贫僧念荼罗,施主为何来到此地?”
大师的声音悠长,在万雪夜点破之前显阴冷,这时便只是苦修者的询问,他自然如实回答。
“寻人,请问大师是否见过一名独眼虬髯的刀客?”
“未曾。”
未曾,那么禁地之行便是自己唯一的方向了。万雪夜向念荼罗行礼,又表明自己要进禁地的想法。
“你可知进入禁地之人,不曾出来过?”
“曾有听闻,但这不能阻止我。”
“你有执着,放下执着。”
“大师顾守在此,以防他人误闯,不也是一种执着?大师,请放下执着。”
“唉,你有慧根,无奈。”
念荼罗不再阻拦,这让万雪夜舒了口气的同时,亦万分好奇。大师不惜在此地阻拦,是因为什么。
“禁地之中,究竟有什么?”
“未知。”
因为未知,所以才会恐怖吗?
万雪夜抱着应对一切突发情况的心情,走入禁地,却只看到了一片和乐的景象。诧异中,他脚步一停,钟声忽响起,一瞬过后,便没了思绪。
“她便是你等待的时机?”
竞日孤鸣接过缺舟的茶,垂眼看了一眼,只捧在手心未动,又看向缺舟。
“是,道不辩不明。”缺舟微笑,也端起一杯茶,轻叹道,“她很有慧根。”
“你有设想过失败吗?”
“若失败,诸位佛友得大道,若成功,也可,二者并无区别。”缺舟看对方只端茶不饮,轻叹一声,“那人的记忆已被封存许多,为何你还会被影响?”
“有吗?”
竞日孤鸣又看向手心,茶水的凉意正往手掌传递,他微微不适,缺舟再次追问。
“没吗?”
“没啊。”
对于这肯定的回答,缺舟叹了口气,还欲再说些什么,就听一声从他身后传来。
“缺舟先生!”
令狐千里抱着披风出现在了崖边,一声缺舟喊得充满抱怨。缺舟看到来人便知对方为何,他错过目光没有回答。
“都多少次了,你们谈事情,能不能在屋里,非要跑到这悬崖边上,是觉得风不够大吗!?”
抱怨的话,落入对坐二人耳中,令狐千里将大氅给竞日孤鸣披上,顺手掖好,而后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还喝凉茶!”
缺舟见令狐千里将自己茶壶拿走,还顺便倒空了内中茶水,不由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我给你们准备一壶热茶。”
令狐千里这般说着,转身离开。等此地只剩下竞日孤鸣与缺舟时,两人不由默契对视一笑。
“你说他,是如何找到此地的。”
“或许……”
缺舟握了握空了的手,手一挥拿出了自己笛子,指尖按过了几个位,情绪莫名地感叹了一声。
“是对彼身的牵挂吧。”
佛国禁地之外,一人一树在此,是修行,亦是守候。
“束发悬足,一护多年,僧者辛苦了。”
缓步轻言,引起念荼罗的注意,他睁开双眼,看到一人,白衣金绒手执横笛,面容似冷唇畔带笑,说不清的违和,却又和谐。
“你来自禁地?”
“在下缺舟,参见守护者。”
不问而答,是坦然,告知姓名,是相识。念荼罗第一次见人从禁地中出来,而这人也是唯一一个身受魔考而空无所己。
“你为何来此?”
“为僧者而来。”
缺舟一帆渡不多做解释,手中横笛一翻,微微躬身,仿若在表歉意。
“初次会面,便有不情之请。不知僧者,可允?”
“怎样的不情之请?”
“请僧者,送命!”
天门,阿修罗窟十里处。梵海惊鸿受法涛无赦所托,来此调查,因这最近出现了一些奇异现象。
何种奇异?僧者莫名定身,一旦有人闯入便会被攻击,他们虽无杀气却攻势凶狠,且皆面若无神形同傀儡。方听此消息梵海惊鸿还觉得是夸大,但才进入不久他自己便亲身遇到了。
所控之人,无可回应,也不能动招。用气劲将人震醒,清醒却只有一瞬,而后便齐声高诵心经,不待泛海惊鸿反应,纷纷化作了石像。
这般强迫自身散尽修为,当场石化。眼中印着静坐的石像,哪怕是向来沉稳的人,都会惊异无措。
此时钟声忽响,梵海惊鸿晃神,回头探究时眼前之景已然骤变。一阵浓烟向他卷来,周遭已变成禁地入口,而念荼罗赫然眼前。
“怎会……”
梵海惊鸿扫顾四周,不见其他异状,抬头注视念荼罗,高声道,“是你叫我来的?那些僧侣的状况你也知晓吗?这一切与禁地有关吗?为什么你要运用神通制造梦境?昔时阻止我深探,现在又与我见面,你究竟想转达什么?!”
喝问起问题没有停顿,梵海惊鸿此时心境远不如他语气般坚定,但问不等于有答。眼前之景再度模糊,也模糊了自我感知,他随着钟声陷入意识中。
这禁地入口,不见了梵海惊鸿,亦无念荼罗,只余缺舟一帆渡,独自站立。
“这是什么……”
“真正的净土,真正的未来。无因、无业、无罪、无悲、无苦、无欲。记忆,是痛苦的根源。忘却,也是一件好事。”
“你们是谁?”
“地门。”
地门……
“何为地门?”
“地门,与天门同样,是达摩金光塔内藏的八门之一。当年的三十六名高僧有感于此生有限,智慧贫乏,修行困难。因此另辟蹊径,别开法门,他们便成了地门的创建者。经历数代之后他们的理想得到更多的认同,地门才终于完善,由现今的大智慧掌理。”
“大智慧?”
“你持有颠倒梦想,禁地,禁剑,有联系亦有关联,是该回归地门的时候了。”
“你……”
钟声再响,梵海惊鸿意识送离,那曾谈论过的内容,只留下只言片语,散落在他记忆中。
不知过了多久,梵海惊鸿惊醒,周遭熟悉的景物一息入眼,已回到了天门外。他心神不待放松,手忙往身后探去,一空。
颠倒梦想已失……
梵海惊鸿晃了晃恍惚的脑袋,起身往内走去。此刻他脑中似乎什么都记住,却在仔细回忆时转瞬而过不留痕迹,这不免让人回想起先前与地藏师之间的对话。
你那名平安归来的同伴,可还有说过什么?
这……没了,他什么都不记得。
一点点线索也没有?譬如说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他说,他只记得有听到钟声
钟声……
果然,我的记忆也出错了……
不行,我一定要想起来所有,那前往阿修罗窟探知的一切!
“摩诃尊。”
“通知金刚尊到藏经阁,吾有事找他商议。”
“是。”
藏经阁,梵海惊鸿入门,便直往记载着佛国历史的书架而去。一本又一本的书从手中略过,条条信息被检索串联。
禁地……
别开法门……地门。
三十六高僧……
萨埵十二决……
梵海惊鸿停在此书上,眨眼间仿佛自己抓住了什么线索,但在拿下书仔细阅读时,却又似乎只是一时感觉而无法抓住,便把书放入怀中,准备等下再研究。他抬眼继续搜查书名,拿起了有关佛国建设的记载,翻开。
鲁家,达摩金光塔
紫金钵……
“紫金钵……”
这三个字自入了眼,便牵引住了思绪,无法离开,手中书页都因用力而发皱。梵海惊鸿越看越觉背后发凉,他此时发觉,此事并非如所想那般,能够解决。
王骨……晨钟暮鼓……
钟声……
藏经阁的门嘎吱一声打开,惊破此地的静谧,梵海惊鸿骤然回头,见是法涛无赦才定下神。但他冷静了,法涛无赦却不平静了。
因法涛无赦从未见过梵海惊鸿面色如此差的时候,就算是当年决裂之时,也未有这般。他方才送走海境前来探访的人,便听僧众说摩诃尊有请。
法涛无赦本想是调查有了结果,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你是探查到什么事了?”
“法涛,通知少室古剎全体,进入备战状态!”
梵海惊鸿不管身后法涛无赦呼喊,径直向晨钟暮鼓的方向而去。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时间去解释,他必须确认紫金钵仍在。
若不在,现在商讨任何的应对方案,都是无用功。
“近了。”
“嗯?”
万雪夜不知缺舟为何突来一句,近了这二字既与二人所谈话题无关,也与二人将论话题无关,便问道。
“你是有了什么预感?”
“并无。”缺舟目光落于远处,似落非落,又移转落于眼前,笑道,“或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不明所以。”
万雪夜叹了口气,对这人这一如既往莫名的话,表示了理解与不想探究。因就算探究到了底,也是最初的答案。缺舟听她这一声叹,眨了下眼。
“我是在回答你的问题。”
“答非答,问非问,回答又是另一番问,你非是回答而是再问。”
“哈。”
缺舟垂眸,端起杯,入喉的唯有水的清冷,却并无滋味。
“也许,这就是问题。”
天门内,僧侣忽听暮鼓敲响,一齐抬头望去,却不料身后风起,回头也不见什么踪迹。
“什么都没?”
“奇怪……”
而成功躲过守卫之人的人,踏入晨钟暮鼓所在,伸手探向了供奉在正中间的紫金钵。
“摩诃尊。”
“暮鼓内可有人靠近?”
梵海惊鸿扫过僧众,不见有异常,心口的紧张稍稍放松,但就算如此,脚下的步伐也没有停下。
“未有人……”僧众说着,就见摩诃尊已经越过了他们踏入了晨钟暮鼓,诧异地愣在原地,“……靠近。”
晨钟暮鼓内,一片寂静,此时已过了时刻,自然没了钟声,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