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掉入了一望无际的大海里，微小的水花盛开过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会有人注意，也不会有人记得。

小野椿或许随费奥多尔离开了这座城市，又或许像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地方，窥视着这座城市。

但奇怪的是黑白两道都发布了抓捕费奥多尔以及小野椿的悬赏令。

黑手党的众人对这件事不太上心，如往常一样工作。

行色匆忙之间，表示着有敌袭的警报突然响起，黑手党大楼周围的防御部队如利箭似的从埋伏地显身，端起枪整齐划一瞄准目标就开始射击，一下子枪声笼罩了整个黑手党。

被围剿的闯入者什么武器都没有，穿着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散发不出一点危险和专业的气息。

只是腰间有一个袋子，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子弹朝她贯穿她单薄的身躯之前，袋子被打开，少女旋转一圈将袋子里面的种子洒在空中，发动异能力：“异能力，逆时生。”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静止，唯一正常流动的只有无数颗种子。

光速般生根发芽，最后长成的藤蔓缠绕叠加在一起，形成屏障，将少女牢牢包裹在其中，藤蔓不但粗壮而且十分坚硬，隔绝外面的枪林弹雨。

这时恰好芥川龙之介拖着训练完毕但没力气走路的天羽暮回来，发现有异，立刻把天羽暮丢在地上，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异能力，罗生……”

“天羽暮，你给我滚出来！”

嘹亮的一嗓子甚至盖过了枪响，生生把芥川龙之介已经到嘴边的“门”字给堵了回去。

！！！

天羽暮半死不活地用手支撑着上半身，两条腿还拖在地上。一听有人叫他，灰蒙蒙的脸上显示出大大的疑惑，往人群密集处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伸来的罗生门缠住腰，“唰”地一下给拖到了藤蔓屏障的前面。

“唰唰”声不绝于耳，灰尘扬起一路。

天羽暮只觉得自己要死掉了……停住时有气无力地控诉道：“膝盖磨破了……”

芥川龙之介冷眼单手提了起来，不咸不淡询问：“天羽，你在外面惹什么事了！”藤蔓顺着少女的心意散开，稀疏地环绕在周围，随时可以调动。

“是你？”天羽暮疑惑出声，随即狗腿子似的，“她是小野椿的朋友，芥川你快抓她！”

问：人是怎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的？

芥川龙之介一听，立马像甩垃圾一样把天羽暮往远处一甩，继续刚才停住的攻击。

“港口垃圾”天羽暮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真和垃圾一样摔倒了地上。

秉承着头可断，血可流，帅气脸庞不能毁的原则，天羽暮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头颅高高抬起优雅落地。

港口黑手党祸犬面对一个毫无战斗经验以及战斗力的人，不费吹飞之力取得了意料之中的胜利。

罗生门残忍地撕碎了植物，留下一地的植物碎片。

“咳咳咳……带回去，交给红叶大姐，咳咳咳……”下达命令后，芥川龙之介捂着嘴，走到还趴着的天羽暮身边用脚踹了踹，“起来了。”一秒，两秒，三秒……几十秒过去，天羽暮还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芥川龙之介不悦，但还是收起力道一脚踏在天羽暮后腰上，冷冰冰地威胁：“你要是再不起来，在下就把你的脊椎踩断，让你一辈子只能趴着。”

听这话，天羽暮不敢耽搁，一溜烟儿地爬了起来，没有专门拍下身上的灰尘。

这些天的训练，早已使他变得麻木不仁，身上有灰就有灰吧，反正他也不干净，回去洗洗直接睡了。

反倒是嘀咕着：“断了也能好……”

“你说什么？”

“我说下回扔我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追求完美的抛物线，它是不存在的！轻轻推一把，我自己就会轻飘飘地、快速地跑安全地区。而且摔下来真的很疼。”

垂耳兔听见了，垂耳兔明白了，但垂耳兔不会改。

芥川龙之介给了天羽暮一个冷淡的眼神，然后跟着押送少女的队伍进入大楼。天羽暮欲言又止，灰头土脸地紧跟其后。

当然不是直接回中原中也的干部办公室，而是去往审讯部，接受尾崎红叶的教导，只不过当下最新犯人是小野椿的朋友。

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的白炽灯将审讯室墙壁上的水印、血污、刑具照得分外清晰。散发出的血腥味道中混杂着浓烈的脂肪和蛋白质烧焦的味道，令人作呕。

作为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少女来说这种视觉和味道双重冲击已经堪比酷刑。

审讯室相当宽阔，尾崎红叶站在房间的一角，身边站着观摩的天羽暮和不知道为何在此的芥川龙之介。

面对这种糟糕的环境两人都表现出了相当好的适应力，只不过芥川龙之介还是用手帕虚掩着鼻，因为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显而易见，少女已经被着阵仗吓得呆滞了，就算与目标天羽暮共处一室，也没有精力去关心，而是不断挣扎，试图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去挣脱开强化版的束缚双手的手铐，从而让自己掉下来有机会逃脱。

天羽暮看了，觉得有些可笑。“红叶姐，今天你不亲自审讯吗？”前几次观摩的时候都是尾崎红叶亲自示范，所以故此一问。

“重要的人物才配妾身亲自接待哟，无论大小与否，都要我亲自来的话，我可是会老得很快的。还有天羽你有些过分的脏了。”说着尾崎红叶后退离远了一步。

？？？

天羽暮看了看周遭环境，又看了看自己，对比之下，他只是微微好不好？！但站在身边的芥川龙之介和尾崎红叶地干净漂亮的是完全可以直接参加宴会的程度……好吧，“……啊……等我回去再收拾吧。”

尾崎红叶眼睛一弯，轻笑问：“芥川今天怎么有兴趣观摩审讯了。”

被问话的芥川龙之介从抵挡难闻的味道中回神，言简意赅道：“找到小野椿需要她。”

闲聊之际，今日审讯官走到右边的墙根，抬头凝视了一会儿，取下一根鞭子，将鞭子浸泡在脚边的盐水桶中。

对这样的暴力行为，天羽暮不是很崇尚，所以微微蹙起了眉头，却又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面对小蛇一样粗细的鞭子，少女脸色再次白了一个度，她真不知道小野椿在哪里，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来弄明白小野椿失踪，被通缉的原因！

少女奋力挣扎，视线再一次寻求周围是否有可以帮助到她的东西，很遗憾的是没有。

但她看见了角落天羽暮就看见了救星一般，福至心灵，赌上全部大喊：“天羽暮，我真不知道椿在哪里。我知道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天羽暮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啊。”不仅他，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一个事实。

但那又怎样。

少女瞪大眼睛，脑子变为空白，知道为什么还……皮鞭划破空气，“啊！”沾盐水的鞭子抽打她身上，顿时皮开肉绽，但鲜红的血液仅仅染红了破裂的衣服。

天羽暮不忍直视，接着叹了口气，“算了。”走上前，阻止了第二鞭抽打在少女身上，“钥匙。”

审讯官看了一眼尾崎红叶，得到允许之后才交给天羽暮，然后退了下去。

天羽暮解开少女的锁链，任由其疼得跪地上，盐水持续刺激着伤口，汗珠一滴滴从额头流了下来。

“真是够愚蠢的。”接着天羽暮实在忍不住轻嗤，没有玩笑的心思，只是讽刺其愚蠢。

双手环抱靠在摆满各种药水的桌子上，“居然敢跑来黑手党闹事，是来自你父亲木之本野和你母亲木之本樱的爱吗？养成了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少女名为木之本水，她的父母的确非常爱她，但溺爱不是爱……“还是你认为自己的异能很强大？”天羽暮继续讽刺道：“最讨厌你们这群为了朋友，头脑一热，胡作非为的家伙了，合着自己多正义似的。”

天羽暮猛得勾下腰，揪着木之本水的头发，迫使少女抬头。两人互相看着，都从对方的瞳孔看见自己的模样，“你会将为此付出代价。你将成为我们抓捕小野椿的诱饵……”

“不，可，能！我宁愿死。”一鞭子和言语讽刺不仅没有起到打压的效果，还激发了木之本水的烈性。

对于人在困境下的烈性，天羽暮只会以嘲笑面对，语调轻松：“没要动不动就说死，我不会觉得你的生命值钱。而且就算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的，你悲惨的照片会广为流传，你被黑手党抓捕的消息也会传出去，你的父母也将不复存在。”

天羽暮手一松，脱手那一刻，往后的拉力很大，意外是木之本水的头撞到了木桩上，晕了过去。

后续天羽暮也没有对木之本水动刑，暂时没用的木之本水就被转移到了普通牢房里。

“红叶姐，最近这里的看守故意松懈一点，至少看守木之本水周围的警卫，让她过几天逃出去。还有在放木之本离开的前一天，按照我说的放出消息。”天羽暮说完，转而向芥川龙之介说：“芥川安排两队人马，一队守在木之本水家附近，一队跟踪木之本水。费奥多尔一定不会让小野椿硬闯黑手党的，最大的可能是徘徊在附近。”

“没问题。”芥川龙之介同意地点了点头。

离开审讯部了，芥川龙之介就与他们分开，在彻底分开之前，芥川龙之介：“天羽，这几日的体术训练不用来了。”

“好……”天羽暮在芥川龙之介眼神中读出了一丝奇怪，但芥川在他的认知中本就是个奇怪的家伙，所以并未多想，便和尾崎红叶一起乘电梯去往更高的楼层。

“红叶姐，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木之本水会为了小野椿不自量力地来到黑手党？友情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少年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真切的疑惑，人不应该天生就是趋利避害，审时度势的动物吗？

尾崎红叶不答反问：“那你是为什么加入黑手党呢？天羽，BOSS，中也，以及妾身都不认为你真的只是来横滨读书的。”

“我是为了我自己。”

叮咚——

那一声后所有世界仿佛成了一场哑剧。

尾崎红叶按下的楼层到了，在出去的前一刻，她说：“就如你对BOSS的誓言，你的生命可能不是奉献给了黑手党，但一定是别的什么东西。虽然有个不靠谱的BOSS，这里也不是好地方，但妾身仍会将妾身的生命奉献于此。如果有人想要破坏这里，妾身也会拼尽所有来捍卫，天羽，忠告点到为止最好，其余的便是你该思考的东西……”

所以，好自为之吧。

尾崎红叶出了电梯门，转头时两人恰好对视上，直到电梯门合上。

人不仅为了是自己而活，无形之中，为了很多东西而活着。

天羽暮目光寸寸冰冷下来，对此沉默着，思考着，在假想中应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