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泽克德预定的是一家名为藤泽的旅店。
手机导航播报出“目的地已到达”时,萩原不可思议地看了眼面前的建筑,再三确认自己导航的目的地与旅店招牌相符后,震惊地感叹起来:“真的假的……这次经费这么充足啊?”
这栋深灰色的建筑看起来很新,临近街道的房间整齐划一的配有玻璃落地窗,不过萩原所惊讶的并不是这现代化的装修,而是这家旅店的位置。
旅店门前是一条蜿蜒的电车轨道,不远处的素白色铁栅栏将地表的轨道与马路分割开,更大程度地保障了行人与车辆的安全。当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车流向更远处延伸后,直达眼底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蔚蓝。
——是海。
电车、海、镰仓。萩原后知后觉地惊呼起来:“等一下,这该不会是镰仓高校前那站吧?”
“啊?灌篮高手那个取景地嘛?”
“呜哇,这次还真是大手笔啊,感觉压力好大。”
队伍里也有人跟着议论起来。对于高中篮球部而言,《灌篮高手》可以说是圣经般的存在,看过的人不在少数。
原泽克德下意识地用指腹揉搓着额前的碎发,慢悠悠地揭晓了谜底。
“嗯,镰仓高校前。校董会那里说‘难得举办地在镰仓,篮球部的大家应该也很期待吧’,所以拨款的时候很大手笔。”
萩原看着原泽克德进入旅店的背影,声音有些酸溜溜的。
“真看重篮球部啊……真是的,什么时候羽毛球也能出些知名动漫啊。”
原泽克德脚下一顿,紧跟在他身后的萩原毫无预兆地撞上了原泽克德的后背,痛得他捂着鼻子向后连退几步。
“干什么啊你!”
原泽克德面无表情的回头,答复道:“也没有不重视你们羽毛球部,订这个酒店也是校董会那里的意思。”
萩原皱着眉头说:“那和羽毛球部有什么关系啊?这不是那什么樱花木道还是樱道木花学校的取景地吗?”
“是樱木花道,”原泽克德纠正道,扬起下巴示意萩原向他示意方向看去,“订这个酒店是为了村雨吧,不仅是国际学生,她还是最有可能替桐皇羽毛球部拿下第一个IH冠军的人,这两个头衔足够她被特殊照顾了。”
“真的假的?”萩原循着原泽克德指得方向望去,奈绪正和若松与诹佐目送着江之岛电车从眼前掠过。
在刚刚短暂的公交旅途中,萩原已经对这个组合的存在见怪不怪了,只是萩原隐约感觉这组合中好像少了某个关键人物。
“信与不信在你自己,”原泽克德没时间继续安抚萩原那一碰就碎的玻璃心,目光切换到了刚刚就一直在旁边等待的今吉身上,“今吉,来帮我分配一下房间。”
“交给我吧。”
熟练的关西腔唤醒了萩原被热空气融化的记忆,他面色一僵,上车前奈绪与今吉“腻歪”的情景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今吉见萩原监督脸色不好,好心地问道:“萩原监督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不是这个问题,村雨的房间怎么安排?”萩原犹豫的回答里充斥着不安。他和今吉不熟,总不能因为自己毫无根据的怀疑,就直接提醒“千万不能男女同住一屋”这种冒昧的话吧!
“嗯?”今吉有些费解萩原会问出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但他还是耐心地给出了答案,“村雨同学是单人间哦?监督在预定旅店时就决定好的。”
“这……这样啊,哈哈……那没什么事了。”萩原的肩膀僵硬的耸动着,尴尬的笑声比哭还难听。
对此,原泽克德沉默的摇了摇头,与同样一脸无奈的今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连自己的选手都不了解,这家伙作为监督已经没救了吧,今吉。”
“关心则乱嘛。”出于对长辈的尊敬,今吉模棱两可的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至于他是在称赞萩原对部员的爱护,还是在调侃萩原对部员盲目的担心,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
有了原泽克德准备的预定单,入住手续办理地非常顺利。
“若松和前田,203。”
原泽克德每发出一张房卡,捧着记录板的今吉就在每个人的名字后记录下相应的房号。
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应该交由篮球队经理负责。可惜上一个经理和井上闹分手后,毅然决然地向今吉递上了辞呈。自此,经理的位置已经空出三月有余。
今吉倒是没有着急寻找经理。按他的话来说,愿者上钩,强扭的瓜不甜,况且他已经寻觅好了最适合的人选,位置被填补只是时间问题。
“说起来,之前今吉哥说的经理的适合人选该不会就是村雨学姐吧?”
前不久刚在新干线上被若松强行捂嘴的前田文雄的八卦之火重又燃起,听见的诹佐叹了口气,直白地击碎了他不切实际的推测。
“动动脑筋吧,村雨怎么可能会放弃羽毛球部长来做经理。”
前田歪着脑袋衡量了一下两个职位,天秤两边的重量悬殊令他沮丧地叹了口气,幽怨的眼神简直可以将诹佐吞食。
“唉……我们什么时候也可以有像村雨学姐那样温柔的经理啊,那我肯定会拼死进入正选的。”
“你进正选和经理有什么关系?”诹佐疑惑。
前田摇晃着食指,发出否定的“啧啧”声,说:“这就是诹佐哥你不懂了,比如上次和雾崎第一打训练赛那个时候,村雨学姐有给所有上场的选手递水杯没错吧?”
诹佐回想了一下,好像确有其事,冷淡地反问道:“所以呢?”
“不觉得疲劳的身体一下就得到慰藉了嘛!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在关心你还在为你加油唉!”
渴望得到诹佐认同的前田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换来的却是原泽克德的侧目。
“那你最好从现在就开始努力,你离正选还差得远。”
原泽克德不留情面的评价惹得篮球部众人一阵哄笑,前田尴尬地吐了吐舌头,缩回了一年级板凳的小团体中。
在大厅另一边,早早拿到房卡的奈绪正在与萩原进行比赛前最后的战术确认。
“篮球队怎么总是吵吵闹闹的?在赛场上也是,叫着羁绊啊青春啊的就冲上去了,简直就是热血笨蛋嘛。”
被哄笑声所干扰的萩原不满地抬起头张望,右手的圆珠笔不耐烦地点着面前的纸张,印下一点一点的蓝色墨痕。
“所以最需要主要的对手,是来自洛山的那位吗?”
奈绪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空间,周遭的声音不曾有片刻分散过她的注意力。
她盯着那张快要被萩原戳破的赛程安排表,一道显眼的红线线标出了她决赛前会遇到的所有选手。在红线的尽头,正是她刚刚提到的洛山高校。
谈到正事,萩原将牢骚吞回肚子里,恢复了刚刚的严肃,说:“你也看过洛山的比赛录像了吧,她扣球的轨迹具有欺诈性不是吗?”
对所有潜在对手的录像了如指掌的奈绪点点头,回道:“会旋转的扣球是吗?我相信我可以反应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选手吗?”
“那个赤司可是连续两年的IH单打冠军啊?”萩原误以为奈绪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声调都不自觉上扬了起来。
奈绪神色没变,信誓旦旦地说:“那我相信,今年的冠军会属于我。”
萩原被奈绪的自信噎住了,可他左想右想都没有足以反驳奈绪的依据,到最后,他只纠结出了一句话。
“不要轻敌”。
“嗯,请相信我吧,萩原监督。”奈绪的笑容灿烂如阳光,她的每一个音节都铿锵有力,潜移默化地突显着她的决心。
可为什么呢?萩原从她这看似温柔的笑容中,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凉意。
回想起来,萩原从没有问过奈绪如此执着于冠军的原因。
就常识而言,没有人不被那耀眼夺目的冠军宝座所吸引,再加上羽毛球部长这个名号,会有人为此而拼搏也再正常不过。
但或许是刚刚原泽克德吐槽他“连自己的选手都不了解”,一向只在乎利益的萩原居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好奇。
——一个高中生对胜利与部长头衔的执念真的能像贞子一般深重吗?
不远处,原泽克德拍了拍手,示意所有篮球部的人都不允许占用仅有一部的电梯。
明早9点的赛事没有留给奈绪过多休憩的时间,房间在4楼的她自然地站起了身,准备搭乘电梯回房间休息。
就在奈绪按下电梯时,萩原远远地叫住了她。
“喂村雨。”
被突然叫住的奈绪停下了脚步,半侧身子回望向萩原,礼貌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萩原监督?”
“你到底为什么……”话到嘴边了,萩原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怎么会有人不希望赢呢?就像人活着需要呼吸一样,参与比赛的目的当然是夺冠。
萩原摇摇头,泯灭了自己毫无意义的探究心。对自己的部员了解也好,不了解也罢,他只要能安定地多拿这一份监督的工资,他就心满意足了。
“明天的比赛,加油啊。”到最后,萩原还是以一句看似关心,实则毫无营养的鼓励结束了对话。
就像他一直以来那般,毫无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