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到底薪后又过了将近半个月，池砚舟终于开了第一单。
他走了狗屎运，客户刚好有这方面的需求，看过详细内容，觉得价格合适，就莫名其妙买了一份。
这一单就是一千块，刚和客户分别，他就激动得乱蹦跶，引得对面水果摊的阿姨侧目看他。
他回到公司上交保单，一路上想着晚上去哪里吃顿好的。
想吃火锅，想吃海鲜，还想吃糖醋排骨。
他刚进办公室门，就见到主管在和组长追责。他躲在角落想要看热闹，却听见组长说“这是我们组员池砚舟做的，他才来不久，还不熟悉业务，我会好好提醒他的。”
什么？
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
他想起组长很多材料都是他做的，难道真是他做错了？
不对，就算是他出错，这也是组长自己的的工作，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在他身上吧？
主管却没深究，只提醒道“管好手下人，万一没发现出现了问题，一个小员工担不起，你们一人一千字检查吧。”
组长点头哈腰地送走主管，再回来，见到墙角处的池砚舟，立马换了副面孔找他算账。
池砚舟还以为真是自己出错，可他接过文件一看，这一份明明不是他做的。那天他在忙其他工作，组长嫌他慢，自己做了几张。
他提起这件事，组长立刻提高声音想摆脱关系“这明明就是你做的。我都已经替你挨骂了，不能这样推脱责任吧？”
“这本来就不是我的责任……”
“亏我之前还心疼你，没扣光你的底薪，真是狗咬吕洞宾。”组长打断他的话，气呼呼地把文件丢在他面前，离开前还不忘丢下一句“明天交两千字检讨，用作文纸写。”
在领导面前让他背黑锅就算了，居然还理直气壮地数落他，池砚舟心里憋屈。
好事坏事赶在一块，他还是决定好好吃一顿，庆祝之余顺便安慰自己。
池砚舟下班没去饭店，直接回到家。一口气赚到一千块，他要奖励自己休息一天。
他在沙发上滩成很长一条，打开电视边看霸总剧边盘算着到底去吃哪家。
女主在和好姐妹吃烧烤，他想起推销路上的一家烧烤，正是晚饭时间，里面坐着不少顾客，香味从屋子里飘出来，馋得他直咽口水。
就去那一家！
钥匙声适时响起，池砚舟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他迅速躲到墙角等人进来。
季屿川没见到人，正要换鞋眼睛就被蒙住。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不好的回忆被勾起来，他大喊着放手，用力把遮住眼睛的手薅下来，回过头看，是池砚舟。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戒备，退后一步质问“你想干什么？”
“猜猜我是谁”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得到如此激烈的回应，池砚舟有些无措“我只是想开个玩笑，吓到你了吗？”
季屿川也意识到自己过激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段日子里，被遮住眼睛就代表恶作剧即将到来，甚至他都不知道主犯是谁，只是被迫承受着。
尽管已经过去很久，这依然是他摆脱不掉的阴影。
“对不起。”两个人同时开口道歉。
池砚舟率先道“我不知道你讨厌这种玩笑，不会再有下次了。”
“没事，是我太警惕了，还以为家里有陌生人。”季屿川随意扯了个借口，但听起来完全没有可信度。
刚刚他下意识有些发抖，明明就是害怕。池砚舟腹诽，不过季屿川不打算说，他也不好问下去。
被突发情况打断，池砚舟差点忘记最初的目的，开口道“哦对，我是想说，一起去吃烧烤吧，我赚钱了。”
“赚了多少？”
“一千块！”
季屿川笑起来“这么多？按这个速度，是不是很快就能实现你的创业梦了。”
“我也盼着呢。你说我赚到钱之后做什么好呢”池砚舟认真思索半天，突然灵机一动“要不我们去摆摊，我出钱你出力？”
“你就不怕我们刚出摊就被城管赶走了？”
“那就换个地方，实在不行你骑车跑，我在后面追你，我跑的可快呢。”池砚舟特意往前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证实自己，他双眼发亮道“你考虑一下嘛。”
“要是卖不出去怎么办？”
“你的手艺肯定会被疯抢，就算是卖不出去，我负责吃掉剩余的食材。”
“这才是你的真实意图吧。”季屿川好气又好笑“你要开大公司，盖金碧辉煌的写字楼，到时候我去旁边摆摊。”
“真的开起大公司，你就不用摆摊了，我让你当总经理。”
季屿川笑道“这话我可真信了，我等着你的回报。”
“我说话算话。”
池砚舟的嘴角翘起来，他一跳一跳地往前走，像是马上就要变成大老板。
从公交车下来，池砚舟带着他往左又往右，快把附近两条街绕遍了也没能找到他说的那家店。
两个人回到最开始的地方，池砚舟站在原地，疑惑道“我明明记得就在这里啊。”
“要不我们随便找一家，下次再试那家烧烤。”季屿川跟着他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早就有些累了。
“不行，来都来了，我肯定得带你尝尝。”池砚舟不肯放弃，拦了两个路人问路，可不巧他们都没听过这家店。
也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吃上饭。
季屿川无奈地跟在他后面，又绕了几圈，突然瞥到夹在两家饭馆之间的小店，店门外没有牌匾，只在玻璃门上写了烧烤两个字。
他叫住池砚舟“是这家吗？”
刚刚明明有路过这里，怪它实在太不显眼了。
“对！”池砚舟指向他们身后，嘟囔道“但我记得很清楚在这个方位啊，它背着我搬迁了？”
季屿川憋着笑“你这方向感，能找到家挺不容易的。”
“这只是失误，我方向感很好的。”池砚舟嘴硬道。
也不知道是谁合租找不到路要人接。
店家没开灯，他们走近才瞧见门上贴着“休息两天”的纸条，白找了这么久。
两个人只能随便进了家炒菜馆。
终于能坐下歇会，两个人都舒了口气，池砚舟不满道“怎么偏偏我过来吃的时候休息。”
季屿川把菜单递给他，闻言笑道“听到烧烤馋了一路，还没吃到嘴里。”
池砚舟信誓坦坦“下次一定带你吃到他家。”
炒菜馆的客人不多，两个人点了最便宜的一菜一汤，唯一的服务员不停往外端菜，却始终没有他们的那份。
池砚舟按耐不住去催了好几次，得到的永远是“已经下锅了、快做好了、马上就出锅”。
他很怀疑服务员是在敷衍自己，实际根本没去后厨问进度。
季屿川还安慰他“反正又没什么事，不着急。”
池砚舟想起身上还有写检讨的任务，开始犯愁这两千字得写到什么时候，一晚上都不用睡了，他戳着脸抱怨道“你是没什么事，我还得写检讨。”
季屿川觉得好笑“怎么工作之后还要写检讨，比我老板还变态。”
“他就是神经病，本来就不是我的问题。”池砚舟把白天的事复述一遍，咬牙切齿道“我再帮他一次都是小狗。”
他又接着哀嚎一声“我没写过检讨，上学那会我还算半个好学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写。”
季屿川从挎包里翻出纸笔“我帮你吧，我不算好学生，上课犯困作业写不完考试不及格，这对我来说还挺常见的。”
池砚舟上下打量他一番“看不出来，我感觉你长得就一副好学生样。”
“你看不出来的还多着呢。”
季屿川很努力地把字写得难看，不过和池砚舟比还是略逊一筹。他把笔换到左手，又掏出另一张纸塞过去“你也别闲着，就往上面写废话，做错了反思到问题下次不会这样了。”
池砚舟咬着笔杆半天没写出一行字，他盯着标题的检讨书三个字发愣。
他到底做错什么了要写这玩意。
将近四十分钟之后，菜总算被端了上来。
两个人写检讨太投入，差点忘了自己还在饭店。
季屿川丢下笔，揉揉酸痛的手腕。他早就饿得眼冒金星，此时急不可待地夹了一大口，茄子有些夹生。
池砚舟也尝出来了，他拉住为一旁桌上菜的服务生“这道菜没熟。”
服务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尝过后认真道“熟了，这道菜就是这样的。”
池砚舟夹起一块，胳膊伸到对方眼前“你看清楚，明明就没熟，还是脆的呢，让你们厨师再回锅炒炒吧。”
服务员不情不愿把菜端走，嘴里嘀咕着“一直催菜，端上来又不满意。”
什么服务态度。池砚舟当即就站起来拦住他“你说什么呢，我都听到了。干脆后面的汤你也别上了，我不要了。”
“其实您想退菜可以早说，不用找这些理由，但汤已经在锅里了，要不你跟我们厨师说？”
好盛气凌人，而且又是一口锅扣在他头上。
“说就说，谁怕谁啊。”
那厨师脸上留着道长刀疤，被服务生一喊，提着菜刀就过来了“怎么了，要找事吗？”
池砚舟刚要开口理论，就被季屿川拦住“没事，不退了，你们把茄子热熟就行。”
“就这么放过他们了？”池砚舟不甘心。
季屿川压低声音“你别惹他了，小心他一会真拿刀砍你。”
“菜做得难吃，就知道吓唬人，破饭店，早点倒闭吧。”
池砚舟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写检讨，觉得自己脑子都被气懵了，根本写不出什么。
实际上他也只写了两行，基本全要靠季屿川发力了。
等茄子再端回来，季屿川已经写完了一整份。他拿回池砚舟面前那张纸，看到那些比平时更丑的几乎成坨的字，无奈道“你抽空练练字吧。”
池砚舟不服气“我这是有个性，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个是我的。”
嗯，丑得太有个性了，能把字写成这样也是一种另类的天分，季屿川想。
他夹了一口茄子，这次不生了，有点糊，但勉强能吃。
两个人一个劲地往嘴里塞米饭充饥，后面再上的汤他们也没喝几口。
池砚舟愤愤地走出饭馆，对着店门口呸了一口，发誓再也不来。